第23章 23
松田阵平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
他偷偷地透过拉链看向外面，发现现在自己处于某辆车的后座上，而一旁的八海真央，仰着头闭着眼，满脸都是生无可恋的气息。
这是怎么了？还有越泷又到哪里去了？
“哎呀，我看看啊，大概还有十分钟就能到了，八海小姐你还好吗？”开车的男人是个陌生面孔，不过看穿着应该就是来接他们的群马的县警了。
“我很不好。”八海真央痛苦道，“如果你的下一句话不是可以下车了，还是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千算万算万万算不到，她居然能在人间界的警车上晕车，也是她这么多年保持着生者的生活习惯的副作用吧。
“抱歉啊，可是这条路确实是回去最近的路了。”山村操挠了挠头，“是有点颠簸，但居民反应了好几次也没人有空过来修一修——这样吧，要不我再开快点，早一点回警局里去！”
说着，脚下猛地一踩油门——
在晕车带来的恶心感折磨中的八海真央阻止不及——谁告诉的这人开快一点能早点结束晕车的折磨？！
过山车和跳楼机能一样么？！
“不！住手、不是，住脚！！！——yue——”
——————————
小黑喵蹲在一叠堆成小山的资料上，黑毛叠加黑线地俯视正在躺尸的女人。
【我说，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对吗？】松田阵平磨了磨爪子，尾巴不住地甩动，【你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喂喂，晕车而已，没必要一幅快要死的样子吧？】
而且，死神也会晕车吗？
“晕车又不是人类专属的，你们连这玩意都要争吗？”八海真央动了动盖住住眼睛的手臂，露出一只眼睛，“放轻松点，我们没什么不同。”
她的眼睛里，金色的流光闪过，彰示着非人的身份。
松田阵平似乎这才注意到，八海真央的眼睛也是金色的——越泷那种金色的眼眸也算大众眸色吗？他还以为越泷有什么外国混血来着。
不过八海真央的眼睛还是和越泷有些不同的：八海真央的眼睛只有在某些时候你看过去才会蓦然发现金色，而越泷的眼睛颜色是只要你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就不可能忽略，比起八海真央流动的金色弧光，越泷更像是自然存在的冰冷金属。
“嗯？你说眼睛吗？”八海真央把刘海薅上去，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因为摆烂躺平而把不方便的眼镜摘了下来，“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众也不是混血。”
实际上，这种金色的眼眸是死神特有的，无论成为死神前是什么颜色，最后都会变成异常的金。
与其说是眼睛的颜色被改变了，倒不如说是眼睛这一器官整体产生了“替换”，由单纯的视觉器官变成了死神工作时接受回收信息的工具——有了这双眼睛，他们才能看见人们额头上象征死亡的倒计时。
死神的工作难免会接触到目标外的人员，所以才有了特制的眼镜遮掩眸色，不过随着工作时长的增长，这幅眼镜又有了新的作用：抹去人们额上的倒计时，以免本就压力颇大的死神们精神崩溃。
虽然按照八海真央的原话是“被无情的资本家上司·待完成任务发放者·无止境的工作机器给过载了大脑”。
可以从她的形容词中感受到她深深的痛恨。
【你们是死神？】松田阵平已经可以坦然接受如此魔幻的现实了，毕竟他已经魔幻了两年，【那按照你的话，你们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呢？】
说着，小黑猫的爪子顿了顿。
他本以为越泷是一位难得的警界之光，即使是自傲如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拥有改变警视厅的能力——如果当初警视厅的警视总监也像越泷一般，那自己的父亲也不会一蹶不振
所以从一开始，当他发现这位在外享有盛名的警官漠然地路过一条即将逝去的鲜活生命时，他感到了一丝愤怒，进而故意找茬，然后亲眼所见越泷的能力也承认他的优秀，自己自以为不必说，两人已是朋友——再到爆炸案的发生，他从一只黑猫的躯体中复活，蓦然得知越泷因为自己的殉职引咎离职。
松田阵平感到了惊诧和愧疚，不仅仅是因为越泷离职，也存在“原来自己在越泷的心中那么重要”的猜测，早已将他视作了最好的朋友之一——嗯，要比某个金毛混蛋高那么一点点点。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你想多了，存粹是工作关系而已。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被扇了一巴掌一般脸上火辣，自尊心的壁垒从内而外地涨裂。
“人世间的三大错觉之一——我对他而言非常重要~”八海真央讽刺一笑，“我们这些人啊，哪个不是参透了这些道理，一个个的理智都是绷到极致的弓弦，就等哪一天弦断。”
另外的两种错觉：他喜欢我、他会信守承诺。
当然这是情感类的版本，现实类、沙雕类，只要愿意耗费脑细胞去想，八海真央可以一张嘴babala地说出相反的版本。
【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回来？】小猫咪喉咙间发出愠怒的低吼声。
“嘘——别这样，我只是表达我对于死神的态度——”八海真央凑近他，眼中迸发出八卦的光，“实际上，我也非常想知道越泷这种级别的怪物是为什么会对你有特别的反应——”
松田阵平又懵了，随即嘲讽道，【你说的特别，和某天一时兴起买一份更好更美味的便当有什么区别。】
她口口声声说着她和自己是同一战线，话语中却透露出神的傲慢。
将每一个人类视做潜在的工作目标，将人类的情感视作工作中产生的附带麻烦，松田阵平无法理解这种高高在上的思想，并且油然地对所谓死神心生厌恶。
然而八海真央的话着实让他愣住了。
“那区别可就大了！”八海真央说道，“就凭他没有按照规定及时修正错误，简直就像一台运行有致的电脑突然中病毒了一样，不可思议！”
在八海真央的记忆里，从她成为死神伊始，越泷就已经是s级的死神了。
那个时候她还对死神这种新奇的“职业”感到好奇，所以私下里打听过有关于s级评级的事。
死神都是一些脑子里只有工作相关的死脑筋，她费了好大的功夫也只探听到s级的评级和成为死神之前的经历有关。
越高的评级意味着这位死神的工作能力越强，同时，他叛逃带来的伤害也是毁灭性的。
因而越泷这位s级的死神一出问题——即使还没来得及确认是哪一方向的，也让议会心惊胆战。
八海真央回忆起她参与临时考核时，面对的不是理论考试，也不是实战训练，而是一位a级管理层的面谈。
“他工作的时间太久太久了。”八海真央撑着脑袋，“久到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经历过什么，直到他忘记自己是谁，就是祸乱的开始。”
【听起来这不是什么好工作，你们为什么要成为死神呢？】松田阵平问道，像越泷那种消极的性格，工作一辈子还不如直接去死吧？
八海真央：不，他只是不喜欢警察的工作而已。
（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警视厅的同事与死神编制部相比是增加额外的工作量）
你让他休假结束回去上班，带头007，卷得可起劲了，如果编制部有一天学起了人间企业内部那一套画饼给甜枣的套路，越泷必包揽年年“优秀员工”。
八海换了一只手撑着，“因为我们没得选啊~虽然不知道越泷当初是怎么想的，不过死了之后突然有人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你可以不死，条件只是成为死神为冥界工作而已——有谁会拒绝呢？”
谁能抵挡成神的诱惑？
松田阵平心中一震，湛蓝的猫眼显露出不可置信，“你说，你们是死后才成为死神的？”
所以，越泷也死过吗？
八海真央有些夸张地扶额，“拜托，死神也是神诶——怎么你的关注点在死神是死后才成为的上。”
一般人听到这种事，难道不是觉得走了大运吗？
但是这样的话，她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越泷那个死脑筋中的死脑筋会对这个人类产生额外的情感了。
“不不不，我还是不理解。”松田阵平麻了，尾巴上的毛都炸开了花，“什么叫他对我有特殊的情感啊？！”
怪肉麻的。
“谁知道呢，或许是你的死亡戳中了他已经遗忘掉的记忆吧？”八海真央微眯了双眼，看着小黑喵良久，突然笑了，“我说，你该不会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了吧？只是一个情感缺失的人突然对外界作出了情感表达而已。”
“没想到你居然是一只小黄猫。”
松田阵平喵：我要挠你了！
八海真央：咳咳，回归正题。
【你说他是休假来这儿的。】小黑猫亮出了爪子，【在警视厅待了一年，除了我，就没有其他人值得他回忆吗？】
八海真央：“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比起别人更加特别？”
【？】
“特别烦人。”
她反应迅速地躲过了小猫咪的夺命爪。
“所以呢，经过议会的深思熟虑——”八海真央拖长了语调，站起身，一幅要发表重要意见的模样，“以及充分尊重当事人本来意愿的前提下，开启死神编制部的特别程序——由b6049z号引导，松田阵平辅佐——”
她一伸手，手中便凭空出现了一份员工档案，上面的姓名赫然写着越泷。
“他该退休了。”八海真央道，“为了我们的身心安全，也为了他自己。”
为了他们这群在越泷手底下办事的死神不被他卷死。
【半场开香槟可是大忌。】小黑喵歪嘴一笑，【我没答应帮你呢。】
八海真央愣住jpg。
“这不符合常理。”她苦了脸，“气氛都到这里了，你不答应显得我很傻/哔——”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退休之后，他可就可以获得新的人生了~而且，让你重新以松田阵平的身份活过来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松田阵平喵：开个玩笑，帮还是要帮的。
按八海真央所说，越泷本应该将他的灵魂直接带走的——即使回收失败，也不能放任目标在人间停留。
也就是说，因为越泷的一念之差，他才有了站在这里，和越泷本来的同事（八海真央）扯皮的机会以及，他才可以救下景光。
他松田阵平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即使这份恩情源于越泷的无心插柳。
【骗你的。】小黑猫抬起头，眼里是闪烁的自信的光，【我们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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