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北平的拍卖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出什么岔子。
宋余昭死也没有想到，他不是在最后一步出了问题，而是他连最后一步都没走到，多气人。
一步错步步错。
生活就这么平淡如水地过着。程松溪现在搬进了城南的小巷子，住宋余昭的屋子，吃着宋余昭的饭菜，碍宋余昭的眼，日子倒是有滋有味。
程华弌这些天倒也奇怪，都把宋懿涵搞糊涂了。
他分不清那模模糊糊的好感，更分不清对程华弌的感情。他把那感情告诉了程潇潇，让程潇潇帮忙分析，可程潇潇给他说，那好感叫喜欢，叫爱。
可是他不相信，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产生那么怪异的情愫。
他要喜欢，也喜欢程潇潇那样漂亮的女人。
程潇潇长得好看，脾气还好，没有大小姐脾气。
他不喜欢脾气糟糕的程华弌。
那个人可坏了，使劲欺负他。
宋懿涵不懂感情，更不懂在所有人中程华弌偏偏对他格外的偏爱。也许是习惯了他的存在，也许是习惯了他对自己特别，只觉得那人只是喜欢会画画的人……当初程华弌买他，就是他会作画。
可他心里也清楚，程华弌的的特殊对待让他欢喜，不经意间的四目相对会让他心跳加快。对方那刻意的暧昧纠缠虽然让他烦恼和不好意思，可是在那烦恼纠结，还有一丝丝隐秘的快感。
他不喜欢程华弌高高在上，一副不可亵渎的样子。
只有当那人不受控制对他露出原始的渴望和需求，成了芸芸众生中最寻常不过的一名□□凡胎。
不可否认，心里痛快极了。
宋懿涵瞧不上这样的自己，觉得想法很幼稚、小心眼，可总是不由自主耍起小性子。这大概就是被偏爱的那个人，总是有恃无恐吧。
他正在楼下磨咖啡，想着如何上楼跟程潇潇说上话，这么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哼着小曲。
程华弌从他旁边经过，看他这么高兴，心头隐隐不爽：“作业写完没有？”
宋懿涵乐滋滋地磨着咖啡豆，道：“早就做完了。”
程华弌道：“写完了也不要高兴得太早，等会拿给我，检查。”
宋懿涵道：“……”
宋懿涵偷偷望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发起火来莫名其妙，抱着磨好的咖啡豆就要走，离这人远远的。
程华弌心里憋着气，觉得程潇潇就是这个家里最大的障碍，宋懿涵才十七岁，情窦萌发的年纪，她却一个劲儿对人好，把人感动得一塌糊涂，现在这宋懿涵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走在楼梯上，越想越心烦意乱，担心某天一个不注意，程潇潇就得手了。他道：“宋懿涵，跟我上楼，我有话对你说。”
宋懿涵一头雾水：“可是我现在要去潇潇姐哪里，她还在等我……”
程潇潇，程潇潇，又是这个程潇潇！程华弌隐隐不爽：“叫你上楼就上楼，哪来这么多事！”
“哦，那好吧。”宋懿涵把磨好的咖啡放在一边，跟人上楼。
程华弌先是检查了他的作业，后面跟他讲了跟程潇潇的事情。
总之就是说他们地位如何如何，差距如何如何，程潇潇肯定看不上他……宋懿涵听得脑子昏沉，想要打瞌睡。
后面程华弌拿出了先前从拍卖行上得到的两幅假画，这两幅画当时都是以高价格拍卖得到：“新晴山月和岁朝梅竹寒友，这两幅都是你做伪防假，我知道你是宋余昭先生的孙子，所以我想问你，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作伪的手艺，哪怕这手艺给你带来祸事？”
宋懿涵点点头，道：“嗯，我不会拿这手艺做坏事，你放心好了。”
程华弌说：“那好，作伪仿假的本事你也不要告诉其他人，免得有些人心怀叵测，利用你。”
宋懿涵犹豫，也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道：“嗯，那……我可以相信你吗？”
程华弌一口血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忍了又忍，语气不快道：“为什么不信？”
又想起了那程潇潇，就算是亲姐，他也因为程潇潇的存在极度不爽，但即使这样，面对宋懿涵，还得装出一副风轻云淡：“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旧时代，我是你的主人，现在换了改朝换代，是新时代，我成了你的监护人。
“你可以无条件相信我……哪怕过几年，时代再变了，我的承诺依然不会变。”
“宋家既然在你爷爷那一代便做伪仿假，手艺相传，倒也自成一家，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便不会出手阻止。”
宋懿涵惊喜：“真的吗？”
“嗯。”程华弌轻声肯定，看到宋懿涵因为他这句话这么开心，心情总算是舒服了些。
宋懿涵这下子清醒了过来，瞌睡全都跑光光。
他摸不清程华弌的性格，也猜不透这人的企图，但是他能明白对方给他说明了他的底线，那就说明只要他不触碰那根红线，那么程华弌便不会找他麻烦。
一切都说清楚明白，宋懿涵也跟人再三做了保证。伺候人喝完茶，便收拾茶具，要下楼。
“宋懿涵，”程华弌轻声叫唤他，显然还有话没说完，“我还有一件事没说。”
宋懿涵便又听话得走回来，一副等候差遣的准备，问还有什么事吗。程华弌忽然一笑，道：“我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宋懿涵道：“……”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小少爷，你对我好好哦。”
他觉得程华弌今天不一样，比以往的每天都不一样。
程华弌笑，追问：“以前对你不好？”
“好，但不是很好。”宋懿涵是不会撒谎的。
“……”程华弌道：“那，你想不想我今后的每天都对你好？就像今天这样。”
宋懿涵点头，小声地说了句，想。
程华弌靠近，摸着宋懿涵柔软的黑发。
他想暗示，想用最露骨最下流的言辞去暗示。
但做不到，担心这样吓坏了人。
这一刻，他意识到。
他有七情六欲，他是普普通通的人。
而他现在的七情六欲，全都是因为一个叫宋懿涵的男孩。
宋懿涵皱着眉头，程华弌靠得太近，紧得让他感觉的呼吸都困难。
那怪异的感觉又涌上来，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想着拒绝，嗓子卡住，说不出话来。
程华弌不揉他那头发了，握住了宋懿涵那双手，这细皮嫩肉的一双好手：“当年宋余昭作伪仿假，被人拆局，进了监狱，差点命都不保，程老爷为了救人，自愿断一胳膊，成了终生残疾。连宋余昭这等本事的人，都有失手的时候，你哪里能逃得过？”
“本事越大，手艺越精，没人能抵抗住钱财地位的诱惑，你能保证现在不贪，可是你能保证今后一辈子都不贪？就算你不贪，倘若被什么有心人利用，害得人家破人亡，你今后会安心？”
“宋懿涵，你不能成为下一个宋余昭。”
宋懿涵心尖颤动，心口好像什么满了。他嗫嚅道：“小少爷……”
程华弌望定他：“我也不想成为下一个程松溪，他没本事，没能耐，喜欢个人喜欢得窝囊。”
宋懿涵抬起头，努力地听他说。
“程松溪当年要是强硬一点，也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眼睁睁心爱的人结婚生子，家庭美满，自己跟一个不爱的女人联姻捆绑，耽误自己，也耽误那女人，糊涂。”
“你没发现，程松溪每次看到你爷爷时眉头紧锁，似乎很痛苦的，但掩盖在痛苦之下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
“我知道你不懂，不懂没有关系，我来告诉你……比恨更让人刻苦铭心、难以忘记的，是爱。”
“程家老爷子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宋余昭。”
程华弌道：“宋懿涵，我们不能跟他们一样，知道么？”
蓦地心慌，宋懿涵心里好似翻起了惊涛骇浪，猛地抽回手，侧过身。
这一动作惹得程华弌难堪又失落。宋懿涵的回避，无异于直接拒绝了他，也拒绝了他这个人。
宋懿涵道：“我不知道，我不清楚，你不要说那么多奇怪的话了，我听不懂……潇潇姐还在等我，我下楼了。”
程华弌气笑了。
他生气了，也发酸了。
他低三下气，百般暗示，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这人能懂他的感情，跟他好。他所有的偏爱和特殊都给了这白眼狼，可这白眼狼依旧觉得程潇潇对他最好，他才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大混蛋。
程潇潇，程潇潇！
又是这个程潇潇！他这个姐，为什么偏偏要坏他好事？！
“懿涵，”程华弌稳住声，道，“今天天气不错，我心情好，送你个礼物。”
宋懿涵这才刚打开门锁，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把房门猛地合上，以强硬的、不能反抗的将他压迫在门口，他抬头，对上了程华弌幽深的瞳孔。
“……小少爷，什，什么礼物？”宋懿涵硬着头皮道。
“我把我的吻送给你，好不好？”
“……啊，这，”宋懿涵惊慌，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不好吧，我还是下楼……”
紧接着，后脑勺被扣住。
“——唔。”
不等他反抗，程华弌低头封住了他所有的话，舌头从宋懿涵轻启的嘴伸进去，搅拌着，吸允着，纠缠着……他修养极高，可这一刻，什么礼节风度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想要一味索取。
这么软，这么温，这么热。
他真后悔，为什么要让程潇潇对这个小家伙这么好？现在人都被她哄走了。
宋懿涵被吓得不轻，可却觉得这吻好熟悉，并不敢深想，手脚妄自挣扎着，嘶哑低叫，过了好半天，都不见有松手的迹象，认命了。
等程华弌要够了，疯完了，宋懿涵抬手，一巴掌扇过去。
程华弌被打得脸都红了，可还在闷声发笑。
他笑自己，也笑宋懿涵。
可真的应了程松溪对他说得那句话，姓宋的，命里就是他们的克星。
他认栽了。
彻彻底底地认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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