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一夜狂风暴雨,第二天的天空却是蓝蓝的,几层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
那一道鸿沟,终于被填平,被褥下的两人拥抱着,气息温热,相互纠缠着。
昨晚动静太大,宋懿涵被折腾坏了,凌晨才睡着,根本就起不来。
旁边的人先是被阳光刺得皱眉,然后徐徐地睁开眼,手臂一捞,把熟睡的人儿往怀里带。
脸蛋通红,眼角留下一道未干的痕迹,程华弌伸手去擦,手一触到,觉得不对劲,手盖在人的额头。
有点发烧。
闹出了动静,宋懿涵睁开眼睛,嗓子沙哑发不出声。
宋懿涵睁开眼,实在撑不住了,又闭上,嘴里嘀咕着:“小少爷,我肚子疼,不要闹我了……”
程华弌贴上去,大掌轻轻地揉着对方的腹部,他们刚同完床,昨晚的一切是如此的清晰明了。他发了狠,把人弄疼,可现在清醒过来,望着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心疼坏了。
给人上了药膏,喂了药,抱着温香软玉睡回笼觉,良久,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烫,烧得越来越厉害,叫唤了半天,也没了回应。
这可把程华弌吓坏了:“懿涵,懿涵?”
他闹了半天,宋懿涵烧得脑子都迷糊,只是说了一句:“小少爷,你不要喜欢肖小姐……”
没想到烧得迷迷糊糊还惦记着这件事,程华弌又好笑又愧疚。他起床洗漱,饭也来不及吃,把人披上衣服,把医生叫上楼看病。
医生说是发烧,开药打点滴,程华弌忙活了一上午,到下午人才好了点。他领着永娘煮好虾仁粥端上去,宋懿涵已经醒了,正茫然地望着他。
“你醒了,刚刚都发烧了,饿没有?熬了粥,多少吃点。”程华弌打开粥,没了大少爷的脾气,弯下腰任劳任怨地做这些事。
大少爷不会伺候人,动作生涩又别扭。
宋懿涵没精打采地坐在床边,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哪哪儿都痛,哪哪儿都不自在,程华弌让他张嘴,他就张嘴,喝一口粥,咬一口煎饺,填饱了肚子。
宋懿涵突然说道:“小少爷,我等会儿要去见爷爷。”
程华弌擦掉他嘴角的汤汁:“好。”
宋懿涵问:“你不问去找爷爷做什么吗?”
程华弌好笑道:“去做什么?”
宋懿涵说:“我要给他说,我喜欢上程华弌了,我要跟他在一起。”
“好。”
程华弌蹲下身给人套白色袜子,宋懿涵的脚很白,弧度很美,脚腕更是被他捏出了一道道青紫,凭空添上了几分暧昧。他意犹未尽,给人套袜子套了大半天才穿上。
他仰头,问:“懿涵,还疼不疼?”
宋懿涵点头,老实巴交道:“肚子……肚子还是有点疼……”
他笑,捏着人的脚,反复摩挲。
宋懿涵瞪他,脚放在程华弌的肩膀上使劲的踩,见人还在笑,往上,脚趾轻踩着程华弌的喉结。
然而他的警告没有任何用处。
“懿涵,”程华弌没有责怪他的放肆,反而享受着眯上眼,“昨晚,舒服吗?”
“你……不要脸!”宋懿涵立马不干了,臊红着脸,欲盖弥彰地骂了一句,还不够,一脚踹开人的肩膀,“我要下楼,你挡我路了。”
程华弌笑笑,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门嘎吱一声打开,宋懿涵跟程华弌一前一后下楼,吃饭的时候,宋懿涵闷闷不响地低头扒饭,程华弌使劲给人夹菜,嘘寒问暖。
一大桌子的人跟见了鬼似的,筷子差点没拿稳。
程华弌没注意周围闲杂人等,好不容易把人哄着骗着追到手,当然是千方百计对人好。
答应了人下午去医院一趟,程华弌推掉了工作,取了车,专心致志地给人当司机,去医院找宋余昭。
现在宋余昭很少去古玩市场摆地摊了,专心带徒弟,把能教的都教了。程松溪也很少在拍卖行和鉴定会上露面,每天有空,就开车去医院。年轻时的恩恩怨怨都已经过去,恨过,也斗过。
现在这两个老头经常聚在一起,一个拿出刚淘到的宝贝炫耀,一个眼巴巴地看着。
明明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却越活越回去。
有点像两个小朋友吵架。
宋余昭安静地坐在病床上,他这些年被程松溪拆的局太多了,被拆得都没脾气了。程松溪右手拿着他仿的假货,真品放在床褥上,坐在人病床上跟病人讲书画鉴定应该着重什么,那些不容易仿,那些容易仿,反正就是气他。
宋余昭做伪,程松溪拆局。
人都在病床上了,每天还要大老远的过来,专门气人。
以前气人都是靠嘴,现在也是靠嘴。
忽停,程松溪对着一幅画说,罕见夸奖道:“这张倒是描摹得不错,有那么一回事。”
宋余昭说:“画了差不多半年,每下笔都要斟酌一番,本以为唬到人……可惜了。”
程松溪道:“想起来了。”
这副画当年可是王家拍卖行压轴登场,结果程松溪有幸跟着程家的一位长辈见过世面,在一位富豪的收藏室见过真品,后面不用多说了,宋余昭被他坑惨了。
程松溪又拿了一副:“这是?”
“懿涵画的。”
“还不错。”
“是啊……他悟性挺高的。”
“哼,可不是,那小子不学无术学得比谁都精。上梁不正把下梁也带歪了吧!”
“……”
程松溪装模作样叹气,道:“你说说,他要是把本事用在正途,多读点书,多考点分,你说多好。你看现在,跟你学这些本事,次次考试次次倒数第一,我都替他没脸。”
“……”
“啧,教出来个什么玩意儿。”
宋余昭瞥了他一眼,道:“也还好吧。”
程松溪还在摇头:“那里还好哦,钱打水漂了也没听见个叮当响。”
宋余昭道:“……”
程松溪说:“你这辈子啊也活得够窝囊,仿了无数假的就没见过真的,今儿个爷大方,特意给你带了几个真的,给你长长见识。”
宋余昭点头,伸手要去摸。
程松溪一巴掌打下他的手爪子,道:“叫你看,你看看就行了,别摸,万一弄脏了怎么办?你赔得起么?”
宋余昭道:“……”
他懂了,这个人今天专门来他面前嘚瑟的。
无可奈何下宋余昭乖乖缩回手,专心听着人瞎掰扯,结果越听越不对劲,程松溪偏题功夫一流,能从鉴定的几种基本方式扯到这条街的街头有家烤鸭。烤鸭要和春皮卷、黄瓜丝、葱丝一起吃,那家店是最地道的老北京做法,做出来的烤鸭绝对数一数二。
宋余昭目光呆滞,最后没忍住,打了个哈切。
医院是饭菜不好吃,老人家吃不惯。宋懿涵知道这街头有一家烤鸭特别好吃,还绕路专门去买,到了医院楼下,在水果摊专心挑水果。程华弌跟在他身后,结账算账,掏钱买单。
宋懿涵心心念念,想着以后每天都要给宋余昭端好吃的,还想着把人接到身边好生照顾。
上了楼,开门就看到程松溪拿着一大堆字画给人讲烤鸭,讲到最后,还饿了,刚好跟前来探望的人打照面。
“华弌来啦,快快快,来坐,送饭呢?什么好吃呀?”程松溪絮絮叨叨,打开一看,“哟,好东西,刚讲完你们就送来了,缘分!”
程松溪丝毫不见外,筷子将春卷皮摊开,夹着烤鸭肉块黄瓜丝葱丝,蘸酱,裹成一团塞进嘴中。他吃得吧唧吧唧嘴,香得很,把宋余昭都看饿了。
“来,张嘴。”程松溪道。
宋余昭张开嘴,任由嘴里喂了口,唇齿留香,果然好吃得很。他昨晚睡得不好,胃又闷又痛,一早上都没精神。现在跟程松溪争吃的,才争出了几分活气。
“都给你说了这家才是最好吃的,这回信了吧。”程松溪笑。
宋余昭点头,同意他说的这句话,然后有些遗憾,有些留恋道:“只是可惜了,以后吃不到了……”
程松溪打断道:“说什么呢。”
老人家抬头给人的嘴里又塞了满满一口,不准他说胡话。
他们这一辈子,缘分少的可怜,欺骗折磨和背叛,却偏偏一个都没落下,每晚做梦都想对方去死,可真等到这一天,又害怕人就这么走了。
宋懿涵在一旁见气氛好转,小心翼翼地凑到跟前,说道:“爷爷,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其实也在纠结,本来来的时候计划的好好的,可是现在紧张得什么都忘了,更别说一旁还有程松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那你倒是说呗,你看这儿又没外人。”程松溪说。
嘴不停,热汤排骨玉米,他又去喂了一口宋余昭高汤,给人嘴里又塞满饭。
说不出话来,宋余昭只好朝宋懿涵点头示意他说。
宋懿涵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大半天,后面才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地坦白道:“爷爷,我爱上程华弌了。”
“以后,我要跟他在一起!”
霎那间,病房一片寂静。
所有人,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程松溪被噎着了,咳得满脸通红差点死球,急忙灌下一口汤,抬头看着宋懿涵一脸坦荡的表情,想也不想就知道是程华弌在背后搞得鬼。
宋余昭似乎并不意外,冷静地望着他,说:“懿涵,你过来!”
宋懿涵腿都在发抖。那话一说完他就怂了。
程松溪火气大,吼了一声:“愣着干嘛,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宋懿涵被吼得一激灵,滚过来了。
宋余昭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懿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懿涵点点头。
他压力大,一方面是来自程松溪,一方面是来自宋余昭,结结巴巴半天都没把前因后果说明白,程松溪都急糊涂了,腾得一声站起来。程华弌赶紧把人拉倒身后护着,道:“这件事是从我开始的,你老要是生气,就责罚我吧。”
宋余昭拦住程松溪:“不急,让我跟懿涵单独聊聊,听听他的想法。”
“听个屁,”程松溪气大,但也这么做了,“程华弌,你给老子滚出去!”
宋余昭无奈又好笑,历史是个圈,兜兜转转又绕了回去,不光他跟程家的缘分深,连带着宋懿涵也是。
就是不知道宋懿涵会不会步他的后步。
宋懿涵老实得很,乖乖地跟宋余昭解释了前因后果。
大概状况都跟宋余昭猜测得差不多。
程松溪嫌程华弌丢人,把人轰出去,自己却守在门外偷听,越听越傻眼,宋懿涵傻不代表他傻,见过大世面的人,还是分得清自己孙子是什么货色。
听完后,只得感叹这小辈真好骗,没学到宋余昭当年的半点儿精明。
被忽悠着,直接跟人上了贼船。
怕是以后都要被程华弌吃得骨头都不剩咯。
病房里宋余昭跟宋懿涵谈话。他没几年活头了,好的坏的都说尽,让人自己掂量。
程松溪在走廊外踱步,程华弌才说两句就被他瞪了回去,程华弌后面索性也就不说了,反正他什么人老爷子心里最清楚。床边,宋懿涵把手伸进被窝里面,牢牢抓住宋余昭的手,使劲儿跟人说着程华弌的好。
宋余昭不把拒绝说死,但也不接受。
宋懿涵听懂了,咬牙抿唇,心里难受,想哭。
他最想得到了就是宋余昭的同意,可老人家却笑着摸着他的头,什么话都没说。
出了门,宋懿涵就支撑不住了,掩面呜了一声,可他不后悔说这件事,他确爱上了程华弌。
只是没有得到同意。
“懿涵,别太难受。”他低声细语,把人带到了没人的拐角。
把人揽在怀里,揉摸黑发:“怎么还哭上了?”他轻轻地拍着宋懿涵的肩膀,道,“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宋余昭最爱的人就是你了,肯定希望你今后一辈子都平平安安。”
他又说:“跟我走了这条路,闲言碎语还算是轻的,甚至还可能丢了命,你看看当年的程松溪,北平多厉害的人物,也不差点被人活活打死?你不怕?”
“他不把话说死,是知道我程华弌是真心实意想照顾他宝贝孙子,他也没办法接受,因为他经历过,知道这条路有多难。”
“我们过好我们的日子。”
宋懿涵抬头望着他。
程华弌道:“家里面的人,能瞒一天是一天。瞒不下了,有我在,也没有敢动你。”
宋懿涵忍不住了,眼泪一滴接一滴,哽咽着,呜咽着。程华弌手足无措,只得掏出手帕擦他的脸。
气氛相当怪异。程松溪在走廊外面偷偷瞄了好久,后面回到房间关上房门,表情古怪地盯着病床上的人。
宋余昭先说:“走了?”
程松溪道:“还没,孩子们还在走廊外面。”
宋余昭道:“哦。”
程松溪趁机甩锅:“你们姓宋的没一个好东西,惯会用些勾人的技俩,指不定就是你家那位先勾引我们家这位的。”
宋余昭气死,瞪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程松溪哼了一声:“你心知肚明!”
宋余昭还没有找程华弌的麻烦,这口黑锅却先扣过来,立马不爽:“明明是你们家那位,我们家懿涵才刚成年,一心学画,倒是程华弌,看上去是那么一回事,心思多得很!”
程松溪冷笑,话里话外不饶人:“什么心思多得很?哎哟喂,哪儿比得了你呀,千年老狐狸一只,当年好风光,骗得多少人裤衩子都不剩。”
宋余昭冷嘲热讽道:“其中也有你那一条吧。”上下打量着,道,“指不定还是条花裤衩。”
程松溪道:“你!”
“怎么着?”
越吵越厉害,越吵越激烈。
门哐当一响,一位护士推着车进来,道:“以为这是菜市场呢?叫卖呢?都安静,要吵出去吵。”
两老头子这才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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