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熟悉的感觉
沈易戈提剑上前，一剑下去，捆在笼子上的锁链应声断落。
南嘉默不作声的看着江晏一瘸一拐的钻出来，心想这次任务看来是完犊子了，别说接近江晏了，她连江晏长什么样，现在有没有毁容都没怎么看清。
沈易戈垂下眼帘看了一眼，“世子的腿受伤了”
江晏晃了晃手腕，锁链叮当作响，他眉峰下沉，“先前逃跑时弄伤了腿，都怪那几个该死的拐子，你帮我剁了他们的狗腿以泄我心头之恨！”
沈易戈提起江晏的手镣一剑斩断，没有立刻回答。
他眼睛在门外的丛丛山野上停留了几瞬，这才缓缓开口道:“世子治好腿后亲自动手也不迟。”
他神色未变，招来两名士兵将江晏扶了出去。
倒是……他回眸看了一眼缩在一旁安静如鸡的南嘉，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探究。
屋外就地生了火，几个被救出来的女子挤在火堆前。
橘黄色的暖光照亮了她们疲惫却激动的脸，南嘉看到了许桡。
她形容狼狈，脸上多了几道划痕，火光暖融融的，让她疲累的眉眼透露出温柔。
几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挤在火堆前，小声的说着些什么，脸上都漾起久违的希望。
南嘉没有打扰她们劫后余生的激动，悄悄走到木屋门前，跟守在一旁的士兵打了个招呼，推门进入。
里面是被那帮人贩子拐来的孩子，除了宋缘，还有几个从别的地方偷来的孩子。现在夜深了，这帮孩子再担惊受怕也挡不住困意，一个个挤在草堆上睡着了。
南嘉看到宋缘平安无事，终于松了口气。
审问人贩子的事情有专业人士去做，自然也轮不到她操心。
望了望掩在浮云后的月亮，南嘉彻底放松下来。
逃跑时精神紧绷，倒是没什么感觉，但现在一放松下来，身上的伤就开始刺痛起来了，困意也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彼时夜色尚在，一夜忙碌，南嘉提不起精神伤口，随便找了块草地躺在那就睡。
草地松软，就是有点露水，浸到皮肤上，有点凉。
南嘉怕头疼，借着最后一丝清醒脱了外衫，裹住脑袋，毫无包袱地睡了过去。
耳边传来山林间的瑟瑟风声，似是呢喃。
一只黑色长靴踏在林间的杂草上，并没有发出声响。衣角掠过草丛，惊碎了一地的露珠。
沈易戈站在距南嘉五步远的地方，低头打量着这个扮相清奇的瘦弱女子。
她用衣服将脑袋裹了起来，像一个笨拙的球，也不怕喘不过气来。
今晚月色浅淡，林中树影斑驳，视野更加幽暗，看得不甚分明。
他站在黑暗中，整个人被阴影笼罩。
那种熟悉感愈加强烈，仿佛汹涌的海浪一般滚滚袭来，灼烈，滚烫，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让他忍不住的心悸。
他按压下心中这种奇怪的感觉，手腕上的银质护腕折射出冰冷的光。
林中清风吹得树影摇动，一道光斑打在他脸上，稍纵即逝，模糊间只能看到他锋利高挺的鼻梁。
沈易戈弯下腰，身上的银色护甲发出细脆的响声。
南嘉手臂搭在脑袋上，衣袖被扯，露出一截瘦弱的手腕。
那手腕上隐隐有些伤疤痕迹，却并没有一块梅红色的胎记。
——不是她。
沈易戈暗暗松了口气，但心中却空落落的，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他手掌扣在腰间剑柄处，食指一下一下轻敲着剑鞘，慢慢直起身来。
副将庄辰的略显急切的声音却在此时远远传来，似乎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他看了南嘉一眼，转身大步往回走去，只留下一地风声。
“嘉嘉，起床了，妈妈给你做了虾仁蛋羹。”
鼻尖被人捏了捏，南嘉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窗前站着的女人。
“妈妈，这才几点啊我再睡会儿。”
女人弯腰捏了捏她的脸，眉眼温柔，叹息般的轻声道:“再晚一点，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啊。”
刺耳的刹车声猛然响起，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南嘉脸上，她睁开眼，看到了马路中间正在燃烧的车子。
整个天空似乎在一瞬间坍塌了，南嘉眼前一黑，扑通摔倒在地。
良久之后，有人将沾着血的温热证件塞到她手里，“小朋友，节哀顺变。”
她低下头，满手是血。
南嘉猛的睁开眼。
林间静谧，偶尔响起几声鸟鸣，一轮寒月斜照，映下绰绰树影。
南嘉鼻尖和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她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她扯下包裹头部的衣衫，伸出双手，指缝间还有血液残留，只需稍微回想，她就能记起那种温热湿润的触感。
她闭上眼睛，小口小口的喘气，将身体缓缓蜷起，试图从自己身上汲取一些暖意。
东方微微发亮的时候，华容县当地的县令带着人匆匆赶到。
此时沈易戈和江晏早已离开，留下二十个士兵看守着被拐来的这群女子和孩子。
县令事先接到命令，有条不紊的将这些受害人接到了县衙安置抚慰，又拨出银钱发放给他们作为回乡的路费。
大概是因为沈易戈亲口吩咐的原因，当地县令对于这些受害者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甚至派遣府衙内的衙差将那些幼童送回家去。
宋缘这些天被吓得不轻，脸都瘦了一圈，南嘉不放心他，就跟着衙役一起走了。
天空晴朗，白云悠悠，路上的风格外的大。
南嘉的碎发被风吹起，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粉白的小臂。
“系统，我怎么记得之前这儿有一块胎记啊。”
系统打了个哈欠，“啊，是这样的，之前给宿主用的治愈光环太过强大，修复你手臂上那几道疤痕的时候漂白了胎记。”
“这么厉害，”南嘉来了兴趣，“我这些天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你看看能不能给我再修复一下”
系统困意顿时消散，干笑两声道:“之前是新手福利，宿主现在还想要这项服务的话要成就点的哦，只要99点，童叟无欺。”
“那算了。”南嘉立刻掐断了和系统的脑电波连线。
张全那晚被南嘉捅了一刀，顿时脱力跪倒在小树林里了。
追赶南嘉时没参与。
新认的大哥逃跑时没跟上。
村里人举着火把赶来时没逃掉。
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蹲在阴冷的牢房里，张全舔干净碗底最后一点油花，肚子依旧饿得难受。
一间牢房住着三四个人，他重新缩回角落里，透过蓬乱打结的头发看向那三个正在大口吃饭的狱友。
白花花的米饭，几小碟青菜，看上去却那么香甜。
“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抠出来！不男不女的玩意儿！”男人恐吓他，说罢又跟其他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说笑起来。
张全握着拳头，敢怒不敢言，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每次饭菜被送进来时他都要被迫交出去一大半，再加上他本就带伤，连日下来，身体虚弱无力，走两步都费力。
该死的南嘉，张全眼中迸发出爆裂的愤怒与怨毒，要不是这个贱人，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就应该直接杀了那个贱人，剥光了丢在大街上，让男人都看看这贱人是如何浪荡犯贱的！或者卖到青楼里，看着她被……
手臂突然被大掌抓住，张全猛的一颤，下意识的向后缩。
“别躲啊，”男人粗重的喘息喷在耳边，大手已经迫不及待抚摸向张全的身体，“让我看看……”
张全胃里犯恶心，浑身抖了抖，想要把这个变态推开，强颜欢笑道:“大哥，别这样，等出去了小弟一定给你找全镇最漂亮的女人……”
男人表情阴沉，一巴掌扇歪了张全的脸，鼻血顿时流了下来。
“别踏马给脸不要脸，贱皮子，老子肯赏脸是你的荣幸……”
张全身体颤抖，脸色发白，被迫承受着男人的怒火。
他咬着牙，乱发后的眼睛流下两道耻辱的泪水。
“娘，您别担心，官府的人都说了，荆州那边抓到这伙拐子了，缘儿回来也就这几天的事。”儿媳妇孙氏安慰婆婆。
王婆婆叹了口气，忍不住抹泪，“我，我对不起你们两口子啊，那人贩子从我眼皮子底下偷走了缘儿，我却什么也不知道，还连累了嘉嘉！”
孙氏自己也忧心，但婆婆自责成这个样子，她看得也揪心。
“都是拐子狡诈，怪不得你，我做了蛋花汤，你好歹吃点儿啊。”
王婆婆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
院外忽然一阵喧闹，王婆婆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张家媳妇的大嗓门响起，“王婶儿，孙姐姐，快别伤心了，你家宋缘回来啦！”
王婆婆一惊，立刻从床上下来，拖着崴伤的脚就往外跑。
孙氏反应过来立刻去扶她，对着院子里抽旱烟的丈夫喊道:“宋大刚，快出去看看是不是宋缘回来了！记得瞧瞧有没有南姑娘！”
话音未落，院门被推开，宋缘飞快地冲了进来，一头扎进宋大刚怀里。
“爹！我好想你啊！”他惨兮兮的撅着嘴。
宋大刚一愣，当即红了眼眶，举起宋缘紧紧搂到怀里，“缘儿，好孩子，回来就好！有没有伤着哪，让爹好好看看……”
王婆婆和孙氏此时已经出了房门，看到宋缘平安无事忍不住落下泪来，拉着宋缘转着圈地查看。
“嘉嘉！”王婆婆瞧见南嘉，立刻迎了过来。
南嘉走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露出笑容:“让婆婆担心了，我和宋缘都没什么事儿。”
“好，真好，”王婆婆上上下下打量南嘉一番，高兴道:“蕙兰，今天中午做一桌子菜，好好招待咱家的贵客！”
“那当然，一直听说南姑娘厨艺好，今天让姑娘尝尝我的手艺！”孙氏爽朗一笑，挽起袖子就往厨房走。
午饭丰盛，糖醋鲤鱼，红烧排骨，酱香茄子，油炸小酥肉，南嘉奔波数日，一顿热气腾腾的午饭吃下去，毛孔舒展，竟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我也想吃。”系统在脑海里呜呜咽咽。
“你一段代码空气都吃不上，下辈子投胎做个人吧。”南嘉满脸怜爱。
吃过午饭，南嘉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跟王婆婆一家说了再见。
——江晏突然想起来还有她这么一个恩人，要找她回去领钱。
钱不钱倒在其次，南嘉从沈家带出来的银子还有挺多，救宋缘时没带，这些天一直留在王婆婆家。给王婆婆留下十两碎银之后，包袱里还有五十两，其中三十两都是银票。重要的是能接近江晏，方便做任务。
王婆婆留她不住，只好作罢。
宋大刚叫住她:“前几天有几个脸生的男人来村子里打听一个姑娘，我听着他们描述找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你，但想着娘说你孤苦无依，就没敢告诉他们你的下落。
南姑娘，你不会是不小心惹到什么大人物了吧”
“他们有没有什么特征呢”南嘉拢眉问。
宋大刚盯着南嘉看了几瞬，有些不确定道:“为首那个是一个年轻人，骑着高头大马，我在后山脚下远远看见过他一次，瞧着……瞧着那张脸和你有六七成像，俊得很，像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公子哥。不过前几天就已经离开了。”
南嘉:哦吼。
系统摸着下巴:“是魏砚，宿主，要不要跟着你哥一起回家。”
“不要。”南嘉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还有，”她认真补充道:“那是原主的哥哥，我没资格占了人家身体后再霸占人家的家人。”
“呃，可是……”
南嘉一脸怀疑:“任务难道必须要我认回原主家人才能做”
“呃……这倒没有。”
这不就行了，南嘉笑着谢过宋大刚，将魏砚的事抛之脑后。
告别王婆婆一家后，她就跟着衙差马不停蹄一路赶回了华容县，还没等她歇下来喝口水，就被催着去见江晏。
仆人守在江晏院子门口，满脸堆笑，“姑娘里面请，世子就在里面。”
南嘉踏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弯弓搭箭的江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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