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哥哥
他闭着一只眼睛，手中的羽箭蓄势待发。似乎是感觉到南嘉的视线，微微侧头，目光向南嘉扫来。
江晏身着一件雪青色锦衣，袖口紧束，姿态舒展。一只腿似乎受了伤，搭在身前的一个矮凳上。
他皮肤很白，略显病态。额头碎发虚虚掩盖着一道渗血的绷带，眼底染着淡淡的青灰。
有风轻轻吹过，院子里栽种的榆树的叶子沙沙作响，漏下一片星星点点的光斑。
“宿主快欣赏美色！”系统嘻嘻哈哈的跳出来。
南嘉斜眼歪嘴，她不要美色，只想喝口水。
江晏看清了南嘉的长相，扬起的眉头一皱，手中的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啪的钉在对面立着的靶子边缘，惊飞了墙头上的几只麻雀。
南嘉拖着疲惫的身躯，朝江晏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民女南嘉见过世子。”
江晏放下弓箭，十分不解，一边扯开手腕上的束带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个像极了魏砚的女子。
对面的人没有梳时下年轻女子流行的发髻，而是像个男子般用带子将一头长发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眼端正，浓淡适宜，像是旷野里不惧风折的野草，自带一股清凉湿润的水汽。
她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布衣，样式很旧，大概因为身量修长纤细并不显得土气。
江晏同情了她一把，但像谁不好，偏偏像魏砚。
他随手扔开束带，身子往后一靠，“你就是沈易戈所说的那个救我的女子很好，本世子必有大赏。”
南嘉又行了一礼，谦虚几句的同时不着痕迹的拍了江晏马屁。
宿主真是绝世小机灵啊，系统在南嘉脑海里为她鼓掌。
江晏将另一只没受伤的腿也搭在软凳上，阳光暖洋洋的，照得他舒适的眯了眯眼睛。
“不必自谦，沈易戈是该感谢，但你功劳最大，我记着呢。倒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他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看起来随性又温良。
南嘉睁着眼睛瞎扯淡:“民女略有些拳脚功夫在身，耳朵要比寻常人机敏一些，再加上民女一直被他们喂药，这帮拐子对民女防备心低，这才让民女无意间听到一些关于世子的只言片语。”
江晏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打了个哈欠，神情有点疲惫，状似不经意的问起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来，“我看沈将军对你似乎有些特别，你和他认识”
她才穿过来多久，能认识沈易戈就有鬼了。
唯一一次跟沈易戈见面就是营救江晏那一晚，她满身泥土血水，头发散乱，外型十分大胆，沈易戈能盯着她多看几眼都算他心智坚韧，更别提光线昏暗，江晏从哪看出来沈易戈对她不一般
南嘉口渴得不行，看了江晏一眼，发现他满脸写着感兴趣，心情顿时有些暴躁，三言两语总结道：“民女孤陋寡闻，之前并不知晓沈将军名讳。”
她恹恹的垂着眼，几缕发丝随意的搭在额头前，看着有些不太着调。
更像魏砚了。
江晏掀了掀眼皮子，有些不死心的继续问，“那晚他特意去寻了你，不认识的人怎么会劳沈将军如此对待”
——总不可能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和魏砚那玩意儿相似的脸吧。原因究竟为何，江晏可好奇死了。
沈易戈那个木墩子似的性格，魏砚那烦人精当场给他跳胡旋舞他都能面不改色的说“让让”，到底为什么对这个南嘉不一样
他旁敲侧击的问过沈易戈，可沈易戈叫他“让让”。
南嘉可没有沈易戈来找过她的印象。
她舔了舔干得翘皮的嘴角，慨叹道:“民女哪知道啊，民女生在乡间长在乡间，怎么可能见得到沈将军那样的大人物呢，大概是沈将军觉得民女面善这才多看民女两眼
主要是民女刚赶完路，头晕眼花，要是世子能让民女喝口水歇一会儿，说不定民女还能想起什么来。”
江晏自动忽略后面那句话，叹了口气道:“是我捕风捉影了。”
南嘉:……
果然是未来反派，太卑鄙啦！
沈易戈这个人，用一句少年英才形容最为合适不过。
他出身雍州大族沈氏，家族向来从武居多，武风浓厚。据说他早年并不得宠，一直被养在乡下，前几年崭露头角方才被本家接回。
沈易戈于最近两年横空出世，初入军中便因一剑斩杀北狄以勇武善战著称的大王子而名噪京城。陛下龙颜大悦，令其连升三级，又特命官署工匠取天外陨铁锻造宝剑，赐名镇州，亲自为其悬于腰间，朝野上下无不羡此殊荣。
此后沈易戈不负众望，数次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年仅二十岁便已是三品明威将军，假以时日，必能封侯。
这个侯的含金量可不是他爹永宁侯这种承袭爵位得来的位置可比的，饶是江晏在盛京见惯了各路英杰，也不得不承认沈易戈是极其出色的。
江晏佩服沈易戈，但却并不想成为他。
不同于盛京一众勋贵们的奢华享乐，他就像统治者手中的一把利剑，纵马杀敌，饮血而归，就连周身似乎都萦绕出一股黄沙漫天、刀剑寒凉的萧瑟来。
他的大半生都将出没在大漠孤烟里，塞北寒风中，暮色篝火旁。
——太过无趣，太过孤冷。
年少有为的将军，最是应该张扬恣意，大口饮酒大口吃肉，用手中的利刃成全自己封狼居胥的野心与千古英名。
他斜着眼又打量了一下南嘉，枕着手臂闭上了眼，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调调。
“算了，衙差说你身世孤苦，无处可去，你既然救了我，我便暂时收留你几天。要是你足够机灵，等侯府来人接我，倒也不是不可以带你一起去盛京，到时候为你寻个清闲的差事，也好让你谋份生计。”
南嘉连连点头，快让她去歇着吧。
江晏巴拉巴拉一堆好听话，终于，他扬了扬手，吩咐衙役为南嘉收拾了一个房间让她去休息。
南嘉感激涕零的离开了。
阳光灿烂，照得人温暖舒适。
江晏捡起手边的大弓，上手拨了拨弓弦。
南嘉，他咀嚼着这两个字，眸光浅淡，倒是个好名字。
南嘉回到自己房间，抓起桌子上的水壶豪饮几大口，这才觉得冒烟的嗓子好了些。
她仰躺在松软整洁的床上，舒服得喟叹一声。
“叮——奖励发放，宿主快看看。”系统提示道。
南嘉划拉开系统面板，任务一的奖励已经发放了。幸运值那一栏，原本的58已经变成63，从今以后，她也是个碰到锦鲤门槛的萌新选手了。
她琢磨着这个世界要是有彩票就好了。
歇了半个时辰，南嘉缓过劲来。此时县衙的仆役敲响了门，给她送来了午餐。
南嘉咬着弹牙滑嫩的肉丸，吸了一口里面的汤汁，信手划开系统面板，将属于江晏的剧□□无巨细的重新浏览了一遍。
剧情中引发江晏黑化的重要事件主要有三个，一是江晏毁容断腿，二是侯夫人未等他回家便以离世，三是害得他自己和母亲这般凄惨的恶人们却过得风生水起。
笋片味道鲜嫩爽口，南嘉多夹了几片，往嘴里扒拉了几口米饭。
这第一件事已经被她解决了，接下来只要成功阻止侯夫人的死亡，让江晏认清侯府的形势，让他有所防范，之后江瑜和李夫人以及永宁侯再怎么蹦跶也不足以让江晏性情大变。
剧情中侯夫人在江晏失踪半年后就去世了，侯府对外宣称侯夫人是病逝，实则她的死另有隐情。
李夫人早已派人收买了侯夫人身边的林嬷嬷暗中给侯夫人下毒，起先她并不敢太过张扬，但后来李夫人知晓了江晏死掉的消息，干脆跑到侯夫人病床前摊了牌，直接导致了侯夫人的死亡。
南嘉摇头，江晏还挺可怜的，看似身份光鲜，但父亲宠妾灭妻，庶兄虎视眈眈妄图夺取世子之位，李夫人暗中打压陷害，能活这么大真不容易。
她算了算时间，江晏失踪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了，要是永宁侯府来的人速度正常，回到永宁侯府时救侯夫人还来得及。
侯夫人所中的毒并不算难解，蛰伏周期长，前期只会让人身体虚弱，只要及时发现救治便不难治好。这点南嘉倒是不担心，她担心的是江晏的安危。
不出意外，江晏回京的路上肯定会出点意外。
以李夫人一不做二不休的性子，不知道到时候会干出什么事来。
剧情中现在的江晏还是骄傲随性的十七岁少年公子哥，脾性中还带着点天真赤诚，对着朝堂上的事能说得头头是道，但一遇到后宅中的勾心斗角就跟猪油糊了心似的敌我不分。
南嘉的身份只是一个走了大运救下世子的普通农家女子，肯定不能一开口就告诉他相关剧情和李夫人的阴谋，否则八成会被当做图谋不轨的奸细或是妖怪一刀捅死，南嘉觉得还是指望自己靠谱一点。
南嘉逛了逛系统商城，挑选了一些可能会用得上的药物，又花100成就点兑换成10点身体素质点数，分别加到体能，攻击力和敏捷度上了。
南嘉感受了一番，现在她的身体素质已经要优于大多数人了。
“世子，淑质小姐的书信。”魏询将下人送来的书信呈给眼前的青年。
青年坐在溪边的石块上，眉间藏着些许郁色。
他捡起一块圆润的鹅卵石，对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斜着打了过去。溪水浅薄，石块挣扎几下，不出意料的沉入水中。
魏砚没回头，手指夹起魏询递上来的薄薄信封，三两下拆开了。
雪白的信纸上印着几行娟秀的字迹，字里行间都充斥着闺阁少女的娇憨可爱和心思单纯。
魏砚面无表情的看完，将信纸交给站在一旁的魏询，随口道:“听说她最近改了性子，不再纠缠陆明稷那个草包了”
魏询暗道再草包那也是太子殿下啊，但表面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是，淑质小姐自从上次落水醒来后就改了性子，比之前懂事多了。”
水波粼粼，碎光浮动，魏砚挑起了眉，漠然道:“懂事那可不见得，不过是收敛了点，换了一个男人喜欢。”
他看了眼魏询手中的信纸，干脆抽过来团巴团巴投进了流动的溪水里。
“爹娘请来女师教习她琴棋书画，圣言德行，从小到大她的吃穿住行哪样不是最好的，活了十六岁，竟然还能被陆明稷少得可怜的施舍给勾走，你说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本来以为她最近懂事一些，没想到还是老样子，你看看写得什么鬼东西，说是思念兄长，当我看不出她想要我带一些小玩意儿回去，好送给她那新欢，那什么三皇子……陆，陆明轩”
魏询小心纠正，“世子，三皇子名叫陆明钰。”
魏砚也没应，不知道听到没有。他抓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转而道:“查清楚了，妹妹她果真又回到那个小山村了”
魏询笑道:“是，大小姐这些年来过得艰苦，但性子却勇敢果决，很有国公当年风范。”
魏砚神色这才柔和了几分，低头捻起腰间悬挂的玉质小鱼，似乎是想起了某些往事。
这样的鱼形玉佩，妹妹本来也有一块的。
“张家夫妻二人的事处理好了”
魏询低头应是，顺带汇报情况:“那两口子作恶多端，殷殷求饶言辞间却毫无悔意，还妄图通过淑质小姐的关系为自己减罪呢。”
魏砚笑出了声，眼中却无半点快意，他站起身，抬脚碾碎鞋底一颗小石子，目光淡淡:“两个蠢货，真以为凭一个魏淑质就能把国公府玩弄于股掌之间了，混淆官家血脉，死不足惜。”
清风乍起，绿叶窸窣，魏砚翻身上马，朗声道:“出发，等迎回我魏国公府的嫡小姐，一定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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