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山庄的秘密

　　我进房门，到的却是西厢房，这是鬼打墙中高级的一种，叫撞鬼门。显然这个撞门不仅仅是把我们分开那么简单，这间屋子有东西在等着我。

　　我的眼睛逐渐适应周围的黑暗，而且半开的窗户也帮了我不少，屋子里的大概轮廓能看清楚。我正庆幸窗户这个疏忽时，窗户“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圆东西撞到了我的肚子。如果是开玩笑这一下撞的不轻，但对于生死对立的我们来说，这一下又没什么杀伤力。我捂着肚子向后退，不管是什么，这环境对我不利，先出去再说。

　　刚才已经适应的眼睛由于光线的变化，又使我陷入了黑暗的境地，又因为是退着走，“呼啦”一声不知道把什么绊倒了。我踩到一根圆滚滚的东西，感觉像是擀面杖，就弯腰拿起来做武器。东西拿在手里，我一阵紧张，这玩意儿一尺来长，两头圆中间细，感觉像是小腿骨。我心一横，不管了，有总比没有强。

　　退到门边我拉了一下，门居然纹丝不动，看来也是被下了咒。这时我脑子里有两个想法，一个是走到窗边从窗户出去，这个的风险就是窗户也有可能是死的推不开；另一个就是等付生他们来救我。就在第二个想法占上风的时候，我手上吃力，握着的武器有种挣脱的感觉，紧接着是一连串“嗒嗒”声。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被我撞倒的骷髅活了？

　　付生说我料事如神，我之前听了还挺高兴，但这次面对我的神预料，我有种想抽自己的冲动。我手里拿的的确是一根腿骨，而且骷髅的确在屋里那东西的操控下活了。西厢房本来就不算大，就算到窗户边，步子大一点，五六步也就到了。所以骷髅离我就两三步的距离，“嗒嗒”声听起来就像在我耳边一样。我约摸着骷髅的位置，不等它先找我，我先一脚踢了过去。这一脚刚好踢到，不管有没有踢散，我三步并作两步到了窗户边，伸手一推窗户竟然能推开，大喜过后紧接而来就是失望，那扇窗户只能推开半扇，而且就推开的那点缝根本容不下我通过。

　　我踢了那骷髅一脚以后，它那“嗒嗒”声就一直没停过，不知道是又重新组合了起来，还是在寻找丢失的部分。反正不管怎样，我手里握着的那段腿骨我是坚决不松手，这样骷髅就不可能站起来了。

　　我把窗户推开，这样光线又进了屋子。我正努力适应眼前的环境，脚脖子突然被两只手死死的抓住，紧接着一个大家伙飞到我眼前。弯腰已经来不及了，而我又没有付生他们下腰的本事，只能直接向后躺。眼前的东西是躲过去了，可是头却“砰”的一声撞到一把椅子上，我疼的眼冒金星，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抓我脚的是那具骷髅，此时开始往我身上爬，我一脚踢开骷髅，不停的揉脑袋。

　　飞我脸上的东西下手极狠，对准的直接是我的眼睛，还好躲过去了。不过这一下借着月光我也看清了，那东西应该是个孩童，死后化为厉鬼。明显了是小看我，以为一个孩子就能把我解决。

　　这一跌一撞不要紧，手里的腿骨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嗒嗒”声就在我耳边，只见眼前白影一闪，白骨的手掌袭来，这时窗户也趁机合上，眼前一黑，我的脖子被一双树枝一样的骷髅手死死卡住。我和骷髅较力，只听耳边一阵风呼啸而来，一只小手抓住我的胳膊，指甲一点一点往皮肉里嵌。另一只手对准我的心脏，一把抓下去指甲没入一半。

　　怕的就是你不来，我松开和骷髅角力的手，按住小孩头，口中念咒，一声“收”，小孩化为戾气，直往我手心里钻。小孩所化的厉鬼是至阴之物，我顿时觉得一条胳膊奇寒无比。没了鬼怪的支配，骷髅顿时散架，封门的咒也没了，我抓着那只冰冷的胳膊，夺门而出来到院里。

　　院里也不安宁，宋感灵已经把三爷救了出来，正和女鬼在正房门前打。三爷伤的不轻，站在那里摇摇晃晃随时可能摔倒。我走过去发现他满脖子全是血，好在神智还算清晰。

　　“解决了吗？”三爷先问我。

　　我捂着胳膊问，“有火符吗？”

　　三爷点点头。我让他拿出一张放在地上，三爷照办。我把冰冷的手对准火符，释放和封印连用，小孩所化的戾气从我的胳膊转移到火符上。火符是祭奠用的黄纸所做，质量很差，厉鬼被封印在里面，火符一下暴躁起来，腾空而起，纸中厉鬼也挣脱欲出。

　　三爷见厉鬼马上要跳出来，而且火符也有撕裂的痕迹，不等我开口，立即引燃火符。火符在空中上下飞舞烧的很快，落地时几乎已经烧尽。厉鬼从灰烬中钻出全身着火，这火烧的和普通的不同，里外一起烧，把鬼烧了个透。厉鬼在痛苦中尖叫几声，随即化为灰烬。

　　厉鬼的尖叫引起女鬼注意，它抛下宋感灵飞身向我们扑来。三爷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而我释放和封印连用有些伤元气，眼见女鬼扑来，宋感灵又来不及支援，我护住心脏准备硬接下这一击。只听东厢房“砰”的一声门板具裂，付生从房里打出来，紧接着一根长矛脱手而出直奔女鬼，解了我和三爷的危机。

　　女鬼翻身躲开长矛，付生到我身边。见我身上有伤，付生有些吃惊，问怎么回事。

　　“有傀儡。”我告诉他。

　　女鬼见我们破了它的阵，付生和宋感灵又向自己打去，便飞身上了房顶。我们聚到一起，宋感灵问三爷的伤怎么样了。

　　“皮外伤。”三爷回答。

　　“你怎么样了？”我看付生喘的厉害，问他要不要紧。

　　“屋里那主太厉害，不能再耗太久了。”付生说。

　　三爷看我们狼狈的样子，说应该速战速决，“没想到一个小小山庄竟然聚集这么多厉鬼，这个山到底受了什么影响。”

　　的确，以往进仙界很少碰见厉鬼，就算有方圆百里有一个就不错了，从来没有见过吴山这样的，先是守山藤，又有妖风，误打误撞碰见一个小山庄里还聚集了五六个厉鬼，估计没有一支部队休想趟平整座山。

　　我们中状态最好的就剩宋感灵了，他看了看三爷甩过一眼神，像是在征求三爷的意见。三爷让我们稍安勿躁，算是否定了他的想法。我一直就觉得宋家有问题，宋感灵的这个动作让我更加确定他们在隐瞒什么。我假装没站稳扶着付生的肩膀，用力把他往后拉了一把。付生会意，假装扶我向后退了半步。我倒要看看宋家能搞出什么名堂。

　　就在我们各做打算的时候，屋顶的女鬼不知做了什么，周围顿时阴风四起，正房和西厢房的门不停的拍打，几扇窗户也大开大合。突来的变化让我们立即把心收紧，心思用到对付女鬼上来。

　　这么大的动静不是什么好兆头，不知道三爷他们会不会把秘密继续保留，反正我和付生互相看了看决定放手一搏。

　　一阵骚动过后，正房的门一开，里面走出一只青面恶鬼。恶鬼走出房门没有继续的动作，眼睛直勾勾看着我们。与此同时，东西两个厢房和正堂后门也出现恶鬼。恶鬼走出以后，第二只接着走出，紧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每个房门都涌出大量恶鬼。恶鬼在门口越聚越多，上房的，堆叠的，什么都有，有些来不及从门口出来的开始爬窗户。

　　短短几分钟，我们就被潮水一样的恶鬼围在院中心。面对四周铜墙铁壁般的围困，三爷不禁骇然，右手紧紧的抓住了左边的肩膀。宋感灵也做了个奇怪的动作，他反手握刀，把刀刃藏在身后。

　　三爷有些勉强的挡在我和付生前面，认真的警告我们，“小心点，百鬼夜行。”

　　付生一惊，我们都没见过百鬼夜行，但却是从接触阴阳师就开始听说这个。一般来说鬼是阴险狡诈之物，很难做到团队合作，除非有一个强大的主能震慑它们。群鬼在主的带领下夜间横行，所到之处无不避让。而且百鬼夜行最恐怖的是，群鬼怒号，恶鬼们各个亢奋，在气势的鼓励下它们的好战性和战斗力都大幅提升，所以在游行解散之前几乎是不可阻挡的。

　　我和付生都没有应付百鬼夜行的经验，付生把目光转向我，见我一脸轻松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问我是不是想到了办法。

　　“百鬼夜行的主可是极强大的，你们认为这个女鬼像吗？”我说。

　　我这话正是他们所疑惑的，这个女鬼无论如何也不像有很高法力的主，可眼前的事实又不容人怀疑。

　　“你发现了什么？”三爷问我。

　　本来我是想看看三爷和宋感灵隐藏着什么招式，不过女鬼这一击隐蔽性太高，万一他们躲不过去，我可是良心难安。

　　“三爷还是歇着吧。”说完我让付生和宋感灵站前面，蘸了身上的血点在他们脖子上，口中念咒，“通”。顿时，眼睛的压力骤增，疲惫感也越来越强。

　　“快点解决，三个人可坚持不了多久。”我警告他们。

　　女鬼所施展的并非百鬼夜行，而是一种障眼法，形似百鬼夜行，而这些鬼只是幻象做佯攻，女鬼借百鬼夜行的幌子偷袭。这一切在我的眼睛里看的一清二楚，我把自己的视野共享给付生和宋感灵，帮他们直击女鬼。

　　女鬼开始行动，四周的伪百鬼风起云涌，张牙舞爪向我们扑来。付生和宋感灵不为所动，只等女鬼扑来，宋感灵封住女鬼一边的退路，付生一套连环拳完全命中。我们周围的百鬼顿时烟消云散，女鬼落荒而逃，进入正房旁边的拱门。

　　我们正欲追，拱门里出现一个矮小的身影，正是刚才突然不见的老管家。我看付生和宋感灵吃惊的神情，知道他们已经明白了，就收回眼睛。

　　我们小心的进入拱门，这里是山庄最深的一个院子，景致也最精美，假山，亭台，活水，应有尽有。假山移的是太湖石，活水引的是山泉，亭台被活水环抱一条曲径连通正房后的一片空场。空场若是摆摇椅，泡龙井，夜半满天星斗听风过文竹，蟋蟀斗草，别有一番情趣。另外，后院的边边角角还种植各种名花，月季牡丹斗艳，紫薇朱槿比美，别有一番风情。

　　在我们接近老管家时，他“扑通”跪在我们面前。本来打算动手的付生和宋感灵不知如何是好，两人面面相觑看向我和三爷。

　　“先听听他怎么说。”三爷说。

　　我们想了起来，老管家会说话，尽管口齿不清。紧接着，老管家用他那沙哑的声音给我们解释了一切。他那声音像是做过喉管切除，听起来极费劲，半听半猜我算是明白了大概。

　　女鬼是老管家的女儿，当年临谷山庄也算是一个名庄，大小姐长成以后爱慕者甚多，老管家便以媒妁之言把女儿许配给一户钱姓公子。哪知女儿早有心上人，不甘指定的婚姻，为了不负誓约自缢身亡。大小姐死后化为厉鬼杀了山庄一家老小。孽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老管家恳请我们放过女鬼，所有孽债由自己来背。

　　老管家话说完正掩面抽泣，宋感灵挥刀去斩。老管家敏捷的躲开，“你……”

　　“死蛤蟆，你以为骗得了谁。”付生上前怒斥。

　　原来，老管家是一只蛤蟆精修成人形，但道行不到家，只能变成老管家这个丑样子，而且声音也欠缺太多。所以他上面那番话就是谎言了，付生和宋感灵刚才也看到了老管家的真身，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挥刀砍去。

　　老管家敏捷的身手令我们吃惊，而且身份败露让他恼羞成怒，飞起一脚踢向宋感灵。宋感灵举刀迎战。付生这边也和女鬼动起手来，刚才的一套连环拳打的女鬼受伤不轻，此时女鬼显然有些力不从心，被付生节节逼退。

　　老管家赤手空拳居然不输宋感灵。双方打了几十个回合，宋感灵突然使出一招我从没见过的招式，他一刀劈向老管家的面门，老管家一招空手接白刃挡下宋感灵的一击。几乎是同时，我看到另一个宋感灵出现在老管家身后，一刀砍在老管家背上。不光是我震惊，老管家更是震惊，后背受伤打个滚翻进了水里。

　　那边付生已经把女鬼制服，宋感灵赶上前去斜斩一刀，从脖子到腋下把女鬼切成两半。女鬼一声哀嚎，化成一缕青烟，怨魂尽散。

　　女鬼死了，老管家不知所踪，我们紧张的处境缓和不少。

　　三爷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没想到张家的鬼眼出在你这一代。”

　　“谁说不是呢。”压力一减轻，我懈怠的也快，懒懒的回答。

　　“居然还能把眼借给我们。”宋感灵也表现出钦佩之意。

　　“偶尔还行，不能老是借出去。”

　　“这么说一进门你就知道管家有问题吧。”三爷问我。

　　“嗯。”我不否认。

　　“至少也要提前说一声呀。”三爷的话是责备，语气却很轻松，因为鬼眼的厉害大家都清楚。

　　“没机会呢，堂厅后门时本来要说的，但你被女鬼拉去洞房了。”我说。

　　“下次洞房给你。”三爷说着摸了摸满是血的脖子，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我们谈笑间，突然一声巨响撼天动地，让我们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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