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会合

　　突然的变故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首先想到的是那只蛤蟆精。他们也和我一样，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这声音大是不大，但震的厉害，像拿个锤子在心肝脾肺肾上敲鼓，让人心慌意乱。

　　房檐的瓦扑扑往下掉，池中水震飞半人高，继续下去的话估计我们要被震的内出血。

　　“在水里。”三爷说。

　　付生绝招早已等不及了，飞身跃到水面上，单腿一个下劈分开水面。分开水面的力极大，分开水以后仍继续下行，把蛤蟆精死死的压在泥里。付生落地，一脚把蛤蟆精从泥里踢出来，宋感灵又使出刚才那一招，瞬间移动到蛤蟆下方，一刀把它的头切了下来。蛤蟆身首异处，身体在空场上弹腾几下就不动了。

　　震颤停止了，我们几个如大病初愈一般。尤其是付生和宋感灵，身体在高压状态下仍做出那么大的动作，不知道有没有内伤。

　　我们几个交换了一下意见，都认为山庄里不会再有更狠的角色了。付生使出最后的力气，一脚把蛤蟆的尸体踢进水里，三爷把蛤蟆头扔进草丛里。我们到前院搬来躺椅和条几，对着当空皓月疲惫的躺了下来。

　　“那是什么招式？”我对宋感灵瞬移的那一招始终念念不忘。

　　“镜花水月。”宋感灵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说。

　　“从来没听过。”

　　“那可是我家大少爷自己钻研出来的独门绝技，你当然没听过。”三爷得意的说。

　　“听这名字都知道不是正经套路。”我说。

　　“降得了妖捉得了怪就是好招。”三爷说。

　　月明星稀，一阵淡云飘过生出月晕，使月光不那么刺眼；周围蛐蛐声时缓时急，动中显静，极像催眠曲；轻风过后花香袭人，困意以不可阻挡之势缠遍全身。

　　“好招怎么不早用呢？”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就睡着了，甚至连三爷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已经快中午了，昨天我睡着以后他们在空场上生了火，火星到现在还没灭。而且他们还找到灶台烧了水，三爷见我醒了给我端来半盆热水。我漱口洗脸后没见付生和宋感灵，就问他们去哪了。三爷说他们找吃的去了。

　　三爷躺在椅子上，他的状态好了很多，脖子里的伤不算严重，伤口细小，清洗干净以后几乎看不出来。

　　我问他背上的伤怎么样了。他回答没大碍。

　　折腾了大半夜我早就饿了，重新躺回椅子上。闲来无事我问三爷为什么宋家如此执着于那本天书。三爷说天书里记载着一个大秘密。我问什么秘密。

　　三爷看着我反问我一个问题，“神仙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或许没有神仙也说不定。”

　　“仙界就是神仙存在的证明，但神仙却一夜之间消失了。”

　　“和天书有关？”

　　“天书上有答案。”三爷说。

　　不管三爷说的多么诚恳，我都不相信宋家三代人付出几十年的努力就为了满足一次好奇心。三爷的嘴这么严，看来想弄清宋家的目的，要长时间接触他们才行。

　　我和三爷闭目养神，一声清脆的树干断裂声从围墙外传来。听声音似乎离我们还很远，但绝对是个大家伙。

　　我和三爷翻身下了躺椅，只见三爷脚下生风，两步到了墙根，轻轻一跃脚尖点墙，两下半个身子就高出围墙，单手按住墙头一用力，整个人飞出墙外。

　　三爷这招飞檐走壁看得我都呆了，难怪爷爷生前说宋家是个卧虎藏龙之地。我没有三爷的本事，只能老老实实过中庭，穿前厅，从大门出了山庄。等我出山庄的时候三爷已经身影一闪进了密林，我紧步跟上，同时小心四周可能出现的危险。

　　越往林子里面走动静越大，当我到达三爷消失的地方时，一声凄厉的嚎叫划破山林。我停在原地不追了。

　　刚开始进仙界完全是因为好奇，好奇的阶段过了以后我对仙界就不怎么感兴趣了。这里除了危险还是危险，而且还都是些要命的危险。如果在仙界里还有美好回忆的话，那就只能算仙界的野味了。仙界的野味完全是原生态的，肉质鲜美，口感好，火一烤不用下作料单是香味儿就能让人垂涎三尺。要是冬天就更完美了，一层皮下脂肪，被火一烧滋滋响，烤出来的肉像提前刷过油一样，外焦里嫩，肉香扑鼻，就算是厚雪挡道，一顿高蛋白下去也能行遍山野。

　　诸多野味当中，容易捕味道又好的当属兔子，鹿的味道虽好但不容易抓，野马脾气太暴，搞不好要受伤。在仙界千万不要惹脾气太暴的动物，他们不怕死的劲一上来比厉鬼都可怕。

　　听林子里的哀嚎就知道付生他们抓了什么。果不其然，哀嚎声结束以后付生和宋感灵抬着一只野猪出现了。

　　“你可得多锻炼锻炼。”三爷走到我身边时笑着说。

　　野猪肉硬，有股味道。我们回到山庄就在前院生火，拿烟熏去掉骚味。三爷玩火有一套，烤的猪肉又筋又软，吃的我别提多过瘾了。这只野猪个头还不小，我们四个吃的肚皮朝天才吃了半扇。我懒得去后院搬椅子，直接躺在地上，平整的地面被太阳晒得暖暖的，干燥的土地还能去除身上的湿气。躺过场地的人知道，再硬的土地躺上去也是软的，而且那是一种大地的柔软，有种包容的情怀。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扇翅膀声把我惊醒了。他们三人也抬头，树枝上站着一只四翼锦尾鹰。这种鹰人间没有，只生活在仙界，有四个翅膀，两个主翅膀腋下还生着一对辅翼。尾巴比普通的鹰要大，而且灰白黄相间看上去像彩色的。我们不知道它本来叫什么，就按它的样子叫四翼锦尾鹰。

　　这种鹰一般生活在山林中，辅翼可以让它在树林间迅速转向，巨大的尾巴又有利于停靠树枝。而且这家伙是个百分之百的肉食主义者，嘴还很挑，估计是被我们烤肉的香味吸引来了。

　　“这是催我们上路呢。”三爷说。

　　的确，烤肉能吸引四翼锦尾鹰，就能吸引别的肉食动物，万一走出一只熊就麻烦了。

　　就在我们灭火准备上路的时候，宋感灵突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并示意我们山庄外有动静。我们周围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山庄大门是开着的，向外看去没什么特别，不过从三爷认真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宋感灵的判断十分有把握。我们小心的挪到墙边，不管是什么都宜暗不宜明。

　　贴着墙边的时候果然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我不禁佩服宋感灵的听力。脚步声越来越近，到山庄外墙时停了一会儿，紧接着是踏墙的声音。来者不善，他们鬼鬼祟祟的靠近，还不走正门，难道是想伏击我们？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或者是蛤蟆的仇家来寻仇了？

　　我思绪万千，还没拿定个什么主意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墙头跳下。宋感灵举刀迎上去，竟然是妙笔判官崔客。

　　大爷来了。

　　大爷他们是看到我们烤肉的熏烟追踪而来。崔客一见烤野猪，手舞足蹈的跑过去，切下一块肉，就着余火烧个半生不熟直往嘴里塞。

　　“可饿死我了。”崔客说着又切另一块。

　　于是我们重开火，烤剩下的半扇野猪。从我们分开到现在，大爷他们只吃了一些野果子，现在有野猪肉，吃起来个个狼吞虎咽。

　　我们吃饱了，就在旁边看着他们吃。边看边从他们嘴里得知了昨天晚上的事。当时黑风越刮越大，付生拉着我冲了出来，宋感灵扶着三爷也突围而出。大爷，崔客，铁扇子孟浩，还有新人张姓小哥，他们没有被风吹散，背靠一圈站在风暴中心共同抵御红眼妖风。

　　孟浩一把铁扇子，善于行风，也是他先发现了妖风的秘密。不管是大规模的风暴，还是生着红眼的鬼风，它们都以逆时针的方向旋转。孟浩抓住机会，对准一股红眼妖风顺时针扇风。正反相抵，妖怪失去风幕保护真身跌落地上，打了个滚看着大爷几人。

　　原来红眼妖怪是风保护起来的狼妖，只露出两只红眼睛，像是风生着眼睛一样。既然是这样，孟浩铁扇猛扇，也掀起一场风暴。风暴由妖风内部而起，与妖风方向相反，越刮越大，最后完全抵消了妖风。五只狼妖浮出水面，把大爷他们围在中间，试探性的开始攻击。

　　孟浩抵御妖风用力过猛险些昏倒，崔客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抵挡狼妖攻击。他们找到一个突破口，姓张小哥开路，大爷断后，上了一条和我们完全相反的路。

　　事实证明他们中了狼妖的计。边退边走，他们被五只狼驱赶三四里地，狼王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那股风暴正是狼王卷起的。

　　大爷他们和狼群陷入苦战。大爷迎战狼王，张小哥和崔客护着孟浩，小哥虽然第一次进仙界，但实力确实不弱，一把短刀用的风生水起，狼妖竟然伤不了他。崔客是个厉害的角色，他的判官笔已经出神入化，点为刺，甩为镖，扫为刀，挑为枪。笔端变化，十八般兵器层出不穷，逼的狼妖不敢近身。

　　狼妖见打不过就退回林子里侍机偷袭。大爷他们身处上山坡道极为被动，往山下走来找我们，怕被下山狼攻击，往上走又容易中狼群圈套。于是在原地点火，轮流休息等待天明。

　　他们整个晚上都在一种高压的状态下，抵挡了狼群的十几次骚扰。黎明时分，狼群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攻击。孟浩早已经恢复了，几人用计假装丢下他不管，等狼群一靠近，直取狼王。孟浩正面攻击，张小哥和崔客从两边夹击。狼王意识到上当回头时，大爷一双虎爪早已等候在那里，撕开狼王肚皮结果了它。

　　群狼见狼王死了，各自鼠窜，瞬间跑的一个不剩。一番整顿之后，大爷他们下山来找我们。

　　半扇野猪很快被吃的一干二净。崔客跟我一样躺在地上，摇头晃脑，“吃肉快活者，判官崔客也。”

　　孟浩瞪他一眼，“成何体统。”

　　崔客无趣的把眼闭上。

　　终于，我们回到了那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上，继续走，还是退回去？

　　众人一下安静了。这里太危险，继续下去很可能会送命。保命是我的第一条准则，我来这里唯一的任务就是保证付生的安全。付生到这里一来是监视宋家，二来为了查明李家被灭门的真相，可现在前路这么难走，他已经有了退意，犯不着为了死人的事把命搭上。

　　我们都没说出自己的意见，不过我和付生应该在一条线上。宋家的人有些奇怪，他们也不想继续，似乎又不得不继续。

　　就在大爷眉头紧锁准备下决定的时候，三爷一句话惊醒了大爷。

　　“张家有鬼眼在这里。”三爷说。

　　几人把目光落在我身上。崔客一下跳了起来，“怎么没听张老鬼说过。”

　　“还不能完全掌握呢。”我说。

　　大爷当即决定继续前行，丝毫不听我和付生的意见，似乎忘了我们不归他管。付生转头征求我的意见，我一时很难下决定。前面危险是肯定的，关键是我们能不能安全通过，自进山以来虽然危险，可目前为止并没有受到致命的打击，宋家的实力到底怎样我还无法确定。

　　大爷看出了我的犹豫，说，“如果阻力太大我们就不进城隍阁，从上山大路出去。”

　　“怎么这么肯定城隍阁里一定危险呢？”我问大爷，也是在问宋家。

　　“法力高点的妖怪都喜欢炫耀力量，应该会选择最华丽的城隍阁作为洞府的。”孟浩回答。

　　“可也不一定。”崔客补充道。

　　我想了一下决定和他们一起去，但有个前提，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坎别怪我们临阵脱逃。

　　大爷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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