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沙尘暴
“你觉得那是轮回之城？”
一望无际的广漠，大片大片的沙石在天幕下勾勒出一条起伏温软的线，明暗不一的金色和湛蓝的天空之色冲撞在一处，白云浅浅地落在蓝黄交接的地平线上，视线广阔得令人心生浩瀚豪气！
云无心跨坐在两座驼峰之间，帷帽上的软纱迎风扑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立体精巧的五官。他冲着天际抬手遮阳。
面上的锦缎软纱虽然有好几层，但如此通透的薄纱，很难抵御住茫茫沙漠的烈日炙烤。
雪君逸的问话，他没急着回答，思考了很久才开腔。
“可能性不大。”
“那你为何还要——”雪君逸也戴上了帷帽，身上的衣服厚实且透气，“不说别的危险，单这恶劣的生存之地便足以让我们都有来无回。”
云无心偏过头，透过纱巾看着他。
他的模样在层层叠叠的遮挡下很模糊，看不清是个什么表情。
这一瞬间，他差点就要直言——你若怕就回去。
可是，一念才起，他便掐灭了这个念头：他不是这样的人。
“魔鬼城——半生半死，有人有鬼。生之尽头便是死。”云无心坐在骆驼背上，看起来怡然自得，“不光要去魔鬼城。鸣沙山我们也要去。”
雪君逸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千里伏尸，阴魂不散，似死若生。何况还有月牙泉作伴，死绝之地，亦有生机。”云无心抬手虚画了一条线，“这段路上有生有死，生死相依——不正应着‘轮回’？”
雪君逸明显顿了下：“你的意思是，这两地连起来就是轮回之城？！”
“我不知道。”云无心回答得很干脆，“我只是这么猜测。”
“老板娘也说了，这一带能住人的地儿五个手指头都掰的过来。”
“而其他未名之地——千年以来也未见有记载，只能说明存在的可能性不大！即便存在，也无法住人。不能住人——圣火守护者自然不可能在那里繁衍后代。”
雪君逸的轻笑几乎被风沙的声音掩盖：“理由呢？”
“圣火是神物——姑且这么说吧~守护人可不是。守护人终究只是人。”
“是人就必须要生活在人能居住的地方。那地方得有食物有水。灾难也会有，但绝不能是一动就毁天灭地的那种！”
“符合这些特征的城镇也只有老板娘提到的那些。”云无心耸耸肩，“再加上那些诡异的传说……”
雪君逸的声音冷淡中带着一丝奇特的感慨和敬畏：“云无心，你知道这沙漠中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流沙和沙尘暴。”云无心带着生死看淡的语气，“还会迷失方向。”
他轻轻叹息一声：“但我有不得不来这里的理由……”
雪君逸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我知道”生生改作：“好。”
云无心的心跳漏了半拍，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你不怕陪我死在这里么？”
雪君逸浅笑一声算作回答。
这些都不重要。他偷偷看了眼云无心，心中暗念。
“老雪，你知道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云无心悄悄伸出脚去勾了勾雪君逸的靴子，看起来有几分顽童的模样，“也许是你在我身边陪我，我就觉得这一次很有希望。”
雪君逸轻轻反踹他一脚：“本尊哪次不陪着你？”
云无心哑口无言。
一路上都很平静，一直到夜幕降临，冷月高悬。
两人举目四望，随意找了一处沙丘聚集之地。靠近之时才发觉，所谓沙丘并非真的沙丘，而是凸起的砂石小山，真正的沙丘并没有多少。
这里不光有垒起的砂石，还有一些年代难辨，也不知是何人所建造的城墙。
这些墙体早已被侵蚀成残垣断壁，和周围的大小砂石土堆融为一体。
两人找了一面相对大一点的城墙，从一大箱的行李中取出幄帐。四面八根钉子，被雪君逸用极强大的内力直钉入地底。
幄帐旁再钉入两颗钉子，用来拴骆驼。
骆驼曲卧酣睡，云无心和雪君逸则并排坐在幄帐门口，用一路上捡的各种树枝简单堆了个火堆烤火取暖，顺便做些吃的。
云无心才刚烤好一块肉，正要递给雪君逸……骆驼陡然惊醒，哞哞嚎叫，紧缩在一起死死贴着墙壁。他顺势看向四周，只见一股混沌之色遮天蔽月，自远处滚滚而来！
“不好！沙尘暴！”云无心大惊，“快进去！”
雪君逸身形倏忽没入幄帐内，顺带着将云无心扯了进来。他一手搂住云无心，指尖扣着硕大的绒垫子。另一只手握着绒垫的另一侧，抵扣住幄帐。
云无心向他的胸膛处紧紧斜靠，一只手扣住他膝头，另一只手还拿着刚烤熟的肉，烫的龇牙咧嘴的。
不多时，仿佛有一群人在背后推搡着两人，雪君逸也无法自控地微微晃动着身子。云无心身弱，被这么“一推”，手中的肉当即掉到雪君逸的膝头，小小烫了他一下。
雪君逸佯怒，瞪了他一眼：“你在干什么？这么烫的肉，你手……”
“是有点。不过我练成了‘铁砂掌’。”云无心笑着举起手伸到他眼前，点点水泡让这修长的手指看起来十分具有“破碎感”。
雪君逸心头一颤：“云无心你干什么？你缺那口吃的啊？？？”
“没事儿。”云无心捡起掉在脚前的肉，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撕下一块肉递到雪君逸唇边。
雪君逸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干什么？”
“啊呀~~！不脏的。”云无心生怕雪君逸不信，直接将那块肉塞进自己嘴里，“你看。”
“沙尘暴之后，天地换颜。外头的骆驼届时还在不在都两说。手边现在至少还有一点粮食，能果腹赶紧吃。”
说着，他又撕下一块肉。
这次，直接塞进了雪君逸的嘴里。
他笑侃一声：“若是外头两匹骆驼没了，我们明天起就没水没食物了。到时候，连脏水都没有。恐怕得——”
云无心低头看了看自己两腿之间，自嘲苦笑：“喝这个了。”
雪君逸嘴里吃着肉，脑海中忍不住脑补出云无心说的画面，不由地一阵反胃：“好了，你别说了！本尊绝无可能！”
“幸亏先烤了你的那份肉。”云无心决定不再逗他，笑嘻嘻转移了话题，“大大一块。要不然，我们今晚就得饿肚子。”
一块肉吃完，倾轧感越来越沉重。
云无心只觉得胸口憋闷：“不，不行。我们这样会给闷死的！”
雪君逸难得露出苦意：“我可没本事和天地作对……我只能试着撑开一点空间。”
“别！！！我们必须窝在一起，要不是有这面墙……我们都得被风吹走！”
云无心的话刚说到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能不能用手指在墙上凿个洞透气？现在的风沙刚好是贴着城墙而过！”
雪君逸将他肩头的绒垫子塞云无心手里：“你抓紧了。”
“嗯。”
雪君逸撤出手，指尖蓄力贴着耳侧向后方石墙上狠狠一捅！
绒垫子连着墙壁一起被戳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来。
没有空气透进来……
云无心黯然叹了口气。
雪君逸忽而全身蓄力：“外头的风声似乎弱了些……”
“我们与其坐这里被闷死，不如——”
云无心直接打断他的话：“好！老雪。我们——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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