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高厕所后门
一高的厕所是一栋单独的两层楼建筑，因为不在教学楼上，更是远离老师的办公楼，所以这里成了整个校园里打群架、抽烟的好去处。
他们四个人刚走到厕所后门，就看见那边围了几十号人，都是各班的渣子，估计是听到消息都赶来看热闹。
当时很多男生都爱看打架，那是他们平淡校园生活里少有的刺激项目，毕竟打不是挨在自己身上。守阳对打群架向来不感兴趣，但是老弹他们仨想看，没办法也跟着一起挤进了看热闹的人群里。
刚挤上前去就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原本乱糟糟的人群闪开了一条路，迎面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健壮脸型俊朗的年轻人。他看着围观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睥睨的神采，一边抽烟一边昂着头走向厕所的后门。
围观的人群不时有人向他带着讨好的笑脸打招呼：“小六来了。”“小六，今天阵仗不小啊。”“小六，用帮手不。”小六很有大佬范儿，微笑着跟他们打过招呼，很快便走到了后门。
“这个就是咱这一届的扛把子‘小六’，打架狠着呢。听说他家有点黑色背景，挺有势力的。”屎圈儿在学校挺混得开人头熟，各班的混混头子认识不少。
“哼，啥黑色背景呀，这么嚣张就不怕让警察抓了。”守阳不屑地说到，老弹也在一旁随声附和。
李守阳从小在外公家长大，外公参加过越战，家里又是书香门第，养得一身正气。所以还没上学，李守阳背的第一首诗就是文天祥的《正气歌》：“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在他心里，敢于挑战强者，敢以一对多的才能叫真男人。
正在十几个人中间抽烟的老驴看到主事儿的来了，一脸讪笑地给小六让了根硬中华。然后伸手指着独自一个人，站在后门阴影里的张博说：“小六就是他，妈的，这狗日的嘴挺硬，现在都不松嘴给我道歉。”
“那你想咋办，你的两条好烟我都拿了，也不能白收你的烟啊。”小六问完身边老驴后冷冷地看着张博，眼神中仍然带着睥睨的“王霸”之气。
“我再问问他，他要是再不跟我道歉，咱就揍他一顿。”“张博，今天的阵仗你也看到了，你要是不跟我道歉，今天你这顿打跑不了了。”老驴这小子仗着有人撑腰，下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张博不屑地看了老驴一眼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明明是你先跑到我们班找事的。你们人多我没办法，要打就打，别他妈那么多废话。”
老驴听了嘴角闪过一丝阴狠的笑容说道：“行啊，还他妈挺硬气，小六你听到他说的了，打他狗日的吧。”
小六把刚抽了一半的烟往地上一丢说道：“老驴你先动手吧，他敢还手我们再上。”估计他也是看围观的人多，所以不好意思人多欺负人少。
得到了大佬的撑腰，老驴二话没说对着张博就是一脚，直接踹在他的肚子，然后一边打一边骂：“你他妈不是挺横吗？妈的老子就是看不惯你那副清高的样子，老子就是人多，就是欺负你怎么了？今天你不道歉，老子就把你打个够。”
张博硬挨了两脚也怒了，突然大吼一声两眼含泪，伸出手掐着老驴的脖子就把他顶到了后边的墙上：“你妈的，去你的吧，我占理为什么还要跟你道歉，老子今天跟你拼命。”
站在门外的十几个人一看这小子还敢还手，略微有些诧异，黑子低头问了问小六：“小六咱上吧，这好学生胆子不小，这么多人站着他竟然还敢还手。”
“上吧，收了人老驴的烟不能不帮忙啊。”小六略带无奈地说完，十几个人立刻冲上去对着张博就是一顿猛踹。
张博势单力薄瞬间便被踹倒在地，但是还想挣扎着站起来跟他们抗争，可是每次嘶吼着想要站起来却又被踩着脸趴回到地上。这令人愤懑的一幕，守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心里不禁怒火中烧。
他拍了拍正看得起兴的屎圈儿肩膀问道：“屎圈儿，你不认识小六吗，能不能帮一帮那个小子？他妈明明不占理的人还敢这么嚣张，这不是欺负人吗。”
屎圈儿眨了眨眯成一条缝的小眼儿，无奈地说：“黑塔，这我也没办法，不是自己的事咱也不好管呀。不过老驴个狗逼是太嚣张了，狗仗人势。”
“呸”一口吐沫带着不齿冲向了地面。
“行，你不管我管了啊，我是真看不下去了，这他妈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明火执仗地欺负人。”守阳刚要从人群中走出来，就被屎圈儿和建总拉住了。
“你别去，不是自己的事你管啥，说不定上去咱几个还得挨一顿打呢。你看边上站着的几十号人，虽然现在没上，要是跟咱打起来，他们准帮小六啊。”屎圈儿费了好大力气才拦住守阳，冷静地跟他分析眼前的局面。
守阳一想也是，但是看着张博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弱，他就感觉内心里憋了一口恶气。过了会他眼睛滴溜一转说道：“老弹，一会儿你们仨准备跑啊。”
守阳往后退出人群，老弹还没反应过来，他便高声喊道：“老驴快跑啊，政教处来了。”
小六他们一帮人听到有人喊政教处，扭头一溜小跑就不见人了。张博也挣扎着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一瘸一拐地走了。
人群纷纷作鸟兽散，这事暂时就算了了，守阳拉着老弹他们赶紧跑上了厕所二楼。
“你他妈胆真大，不怕小六他们知道你在那瞎喊，上咱们班找你的事吗？”刚刚跑到厕所二楼，老弹他们就抓着守阳破口大骂。
守阳愤恨地说道：“哎，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妈的人多欺负人少，边上的人还看得跟吸毒一样兴奋。真他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哎呀多正常，你将来到社会上不也是这样吗？想开点就好了。咱俩不是说好了高考考警校，将来当上警察了，专抓这帮王八蛋不就得了吗。”
“行了，老弹你别他妈废话了，赶快把你的帝毫烟拿出来，让我过过瘾。”守阳说话的功夫就把老弹的裤兜给翻了个遍。
“瞅你那点出息，给给，一盒帝毫就把你稀罕成这样，下周我给你偷拿几包我爹的玉溪。”老弹的父亲不抽烟，所以经常把别人送的烟拿回家，这家伙也够意思，隔三差五的就从家里偷拿他老爹的好烟跟守阳分享。
“火儿呢，我没火儿。”
“你他妈的，黑塔你不带烟不带火儿，真好意思。我点完再给你。”
“你他妈快点，哪那么多废话”
两个损友从兜里拿出一片卫生纸，折成一根细长条在烟嘴上缠了一圈，然后捏着卫生纸开始吞云吐雾起来。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政教处有时会在大课间堵住男厕所的前后门，然后挨个闻他们的手指，谁手指头上有烟味儿就得挨处分。
政教处在高中校园是个神奇的机构，他们会招一些社会经验丰富的闲散人员当老师，这帮子人都鬼精鬼精的，变着法儿地查他们。
老弹跟守阳他俩抽着抽着，就一人一个位置蹲在了茅坑边。
“老弹你说，要咱能像老班那样想啥时候抽烟就啥时候抽该有多好。”
“你咋净想那美事呢，老师抽烟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是学生可不就得让学校管嘛。”
“妈的，要是不让咱抽烟，他们老师也别抽啊，至少也别在校园里抽烟啊。这他妈不是言传身教吗？老师都抽烟，咱咋能不有样学样啊。”
“哎，那你有啥办法。黑塔你那个脑子怎么老跟我们不一样啊，老想那有的没的。我现在就想赶快把高中上完，老师不说了吗，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就能随便玩了。到时候我要连着玩两个月的英豪联盟，好好过过瘾。”
“狗屁，那都是老师跟家长为了骗我们好好学习的谎言，活在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轻松可言呀，兄弟。你没看新闻上动不动就有大学生压力太大得精神疾病的，人越长大肩膀上扛的东西就越多，现在咱还只是学习，以后会有家人、孩子、工作，哪一样都不会比现在轻松。看来你还是年轻啊，小伙子，从我上高中后我就再没信过大人们说的话。”守阳说着就伸出手“啪”地拍了一下老弹的后脑勺，然后伴着嘴边溢出的烟雾陷入了沉思。
大人们总是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以为哄着骗着孩子安安稳稳考上大学，找到工作就大功告成。所以总是捏造一些美好生活的童话，殊不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学生们进入到大学发现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象牙塔，那么谎言就会顷刻间崩塌，之前所为之奋斗的一切激情与动力将瞬间化为虚妄，他们得到的只剩下迷茫与彷徨。其实家长们完全可以告诉自己的孩子生活的真相，真正好的教育态度是什么？是既要让学生们认识到生活的艰苦，又要鼓励他们能够心中有梦想，眼中有光芒，脚下有力量。
“哎，我也觉得家长犯不着这样忽悠我们，要是到时候真考上了大学一发现不能玩，该有多伤心啊。我有时候也在想，你说家长们连哄带骗地让我们考大学，究竟是为了我们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还是为了在亲戚朋友面前更有面子呢？”一谈到学生当前的挣扎与未来的迷茫，两人在吞云吐雾间将思绪飘向了远方。
突然守阳感觉心里一阵紧张，隐约听到楼梯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大声呵斥。于是赶紧弹动指尖，把抽了一半的烟顺着窗户弹了出去，然后迅速地把裤子脱了下来，佯装真的在拉屎。
“快把烟丢掉，政教处的来了。”
一听到“政教处”三个字，老弹本能地把烟扔出了窗户外边，迟疑了两秒钟后对着守阳说：“黑塔，你他妈是不是喊狼来了喊上瘾了，政教处的在哪呢？连我都唬，妈的害老子浪费了半支”
老弹话还没说完便把嘴闭上了，因为他已经看到楼梯口那几个熟悉的政教处老师的身影，赶紧也学着守阳把裤子一脱假装拉屎。正在抽烟的十几个混子，也看见了老师们，于是赶紧把烟头一丢转身便向后门跑去。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政教处的，你们几个别跑。”
只见练体育出身的政教处杜老师一个箭步上前，将还在图云吐雾的几个同学抓了个正着。
“张老师，你快去堵住后门，别让他们跑了。”一个身高只有大概一米六多的老师屁颠屁颠地跑去了后门。
“这下完犊子了，让人打了埋伏，这几个人估计得请家长了，幸亏哥们儿耳朵灵啊，要不然你小子不也得着了道。”守阳看着刚刚还满脸不情愿的老弹小声说道。老弹深以为然点头如捣蒜，表示着对他的赞同。
守阳正打算提裤子，眼角就瞥见杜老师向着他俩这边走来。“你俩在这干什么呢？”
“老师我俩在拉屎啊，不然光着屁股在这干啥，比谁的屁股白吗？”
“你可拉倒吧，老师你给评评理，这还用比吗？就他那屁股，丢煤堆里都找不着，这都不用比。”老弹奸笑着说完，就嘲弄地瞥向了守阳黝黑的臀部。
“你俩没抽烟吗？不对，你俩这边烟味很重。”杜老师怀疑地盯着他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哎呦，老师这是刚才那几个同学抽的，把我俩都快给熏死了。那烟有啥抽的，还没我拉的屎好闻呢。”说着老弹一用力，守阳便闻到一股恶臭传来。
“老弹这小子真是好样的，这屎说来就来。”守阳佩服地心想。
杜老师把脸一拉，估计也受不了这股恶臭，捂着鼻子说：“别让我抓到你俩抽烟啊。”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政教处老师们，还有一大堆“战利品”走了。
“牛逼呀兄弟，你的屎真臭，把老杜个狗日的都给熏走了。”
“怎么样，不是老子灵机一动咱俩今天就得沉了，走吧赶紧擦擦屁股回班吧。”老弹撅着屁股，得意洋洋地向守阳邀功。
守阳没顾上理他，刷地一下把裤子提上，然后就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哎，黑塔你咋不擦屁股？”
“我擦啥屁股啊，我都没拉出来，再说了咱俩下来不是抽烟的吗，我都没带纸，你带了吗？”
“我擦，我也没带啊”
“哈哈那你还拉啥屎啊，完犊子了，这下你咋回去啊？我先走了啊，您在这慢慢蹲。”守阳说罢扭头就要跑。
“王八蛋，你他妈真跑啊，他妈的老子拉屎不还是为了咱俩不被发现抽烟吗？你他妈今天要跑了，咱俩就不认识。”老弹在守阳身后大喊，但看到守阳走得很坚决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小黑哥哥，亲哥，你别走啊别走，我错了，我再也不拉屎了，我以后好烟都给你抽”
守阳在楼下听得肚子都要笑抽筋了，心想：“妈的，这屌丝不硬气了吧。”
“给你纸，我能真走啊，我下去给你借纸去了。”
“干，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老弹看着去而复返的守阳，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坏小子一路打打闹闹地来到了班里，刚回到座位边，就看到建总拿着一张卫生纸捂着他的秃脑门。
“建总你咋了，你拿卫生纸再捂头，也长不出头发来呀。”老弹奇怪地问到。
“妈的也不知道谁这么没素质，我他妈刚走到厕所楼下，楼上就丢下来一根烟头正好砸在在我的头上。我刚打算抬头骂，结果又一个烟头丢了下来。”
建总把卫生纸一放下，守阳跟老弹就看见原来油光锃亮的大脑门上，现在有两个硕大的黑斑，跟寺庙里和尚的戒疤一样。这两个坏小子憋着笑对视一眼，谁都不敢说话，因为那两个烟头就是他俩丢的。
“现在的人真是没素质，烟头随便丢，下回找到是谁，我俩帮你打这些没素质的家伙。”李守阳这个罪魁祸首之一，竟然还装作不知情，假模假样地安慰建总受伤的小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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