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身世
“兰芝,他们之中,只有我才是对你真心实意的!只有我,才从来没想过利用你!”
谢挽之看着她,见她小脸上正露着惊异与恐慌,显然是被突然的事情给吓到了,“不要害怕,等我们回到魏国,你就是我的王妃,那些事,早已成为过去。”
他慢慢靠近她,伸手温柔地抚摸向她润滑的脸,眼里的**越加浓郁了,手里的触感是那么柔软,谢挽之呼出的气息渐渐粗重起来,他低声对她安抚着,“我会一辈子疼你的。”
她的衣裳凌乱,雪白的肌肤露出,散发着无尽的诱人光泽,谢挽之正准备伸手将她蔽体的最后一件扯开时,那一瞬间,忽然听到“铮”的一声。
不好!
那是他腰间的短剑,谢挽之下意识地移开一步,果然瞧见自己的短剑已被人拔出,他望向她,看见曲一映纯黑的美眸里,盈满了厌恶与悲凉,她纤纤玉手,持着正泛出银光,锋利无比的宝剑,语调凄切,颤抖着说,“我不是你们的谁,我就是我!”
曲一映凝望着他,忽然将剑指向他,谢挽之见此,原先带着迷离与沉醉的神色渐渐褪去,他拧着眉,坚硬的声音响起,“兰芝,你还想杀我不成?”
“你虽然会谋划,但身手可不怎样!”
谢挽之话音刚落,却看见她持着剑的手蓦地反转,宛若凝脂,素白的手腕弯曲,将宝剑逼近她自己修长嫩滑的脖颈。
“兰芝!”
慌乱与紧张向谢挽之涌来,他紧紧盯着她,平日的沉着与冷静消失不见,“兰芝,你不要伤了自己!”
此时她乌黑长发散乱,如画的弯弯黛眉紧蹙,双颊染上了红晕,樱桃小嘴火红润泽,凌乱衣裳还泄露着一室春光,可她那盈盈美目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魅惑或娇柔,曲一映看向谢挽之,呵斥道,“你出去!否则我就自刎于此!”
曲一映将锋利的剑更加逼近自己,白嫩的脖颈被冰凉的疼痛触碰,划出一条细细的口子,顿时就露出一丝鲜红色。
“兰芝!你不要动!我立马就出去。”
谢挽之见此,更加紧张了,他一边慌乱地理着衣服,一边伸手拂开珠帘。
等出了小阁,他凝视着珠帘里那个明明看起来柔弱无骨的身影,她绝美的脸上此刻是一片镇静,好像就此一死了之也无所畏惧,谢挽之看着看着,忽然开口道,语调沉着了一些,“兰芝,你这是何苦?”
“你快出去!我叫你出去!”
她清越的嗓音响起,显然是有些激动,尾音颤抖着,手里泛着银光的剑一会儿上一会下,仿佛随时都要割破她白嫩的肌肤。
谢挽之闻言,沉着脸透过珠帘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走向门口,走出去后又将大门猛地一关,木门发出“彤”的一声震响。
见他离开了,曲一映手中的剑倏地滑落至地面,惊醒了已经处在恍惚之中却不自觉的她。
她的身子才开始颤抖起来,抱着双膝,有些失神落魄地睁着眼睛,呆呆愣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君意……”
曲一映浑身虚脱,落寞无助地呢喃,低声念着那个若斜阳般妖冶的男子,猛然间想起他有时候说的一些话,他说,“若不是他要娶你,换作是别人,我都不会如此痛苦了……”
“不要害怕,那些都过去了,现在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妻,那些人休想染指你。”
若是别人娶了兰芝,他也不会如此痛苦?可如果他真的爱兰芝,怎么会甘愿让兰芝嫁给别人,又怎么会娶了公主推她入河?
难道谢挽之说的是真的?
一阵酸楚涌向她的心头,曲一映忽然紧紧地闭上双眼,脸色变得苍白,过了一会儿,她竟难受地啜泣起来。
“兰芝!”
屋外透过木门,蓦地传来谢挽之的声音,他好像是听到了她在哭泣,他担忧地道,“兰芝,你不要伤心。”
谢挽之站在门外,对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儿吐出了心声,“我在沈君意身边呆了三年,可却与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每当我看见你为了他而甘愿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都想不顾一切将你带走。”
“他为了自己,娶了公主,甘愿看你受苦,难道你就看不出吗?”
“如今魏国已出现动乱,我必须马上回国,再也没有时间像以前那样等你三年了啊,若不是此次他恰好将你安置在此,我根本不能告诉心爱的人自己的感受。”
他一直说着,曲一映渐渐停止了啜泣,她静静地听着,他坚硬中带着脆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真的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吗?”
“兰芝,我这是因为爱你啊!”
曲一映的心,原本已经开始慢慢平静,可又忽然被这句话挑了起来,那日在河边,君意深情地抱住她,也是这样说着,“我知道你怪我,可我这是因为爱你啊!”
爱她?
她突然醒悟,他们嘴里口口声声叫着的是“兰芝”,不是她曲一映。
像是掉进了冰窟,她的心渐渐下沉,从什么时候起,连她自己也开始把自己当成兰芝了?
曲一映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她甚至还紧扣心弦地为那个叫兰芝的奇女子担忧。
只是透过别人的眼,曲一映就可以看出,兰芝她是那么聪颖无双,夺人眼目。
而自己呢?
自己只是霸占人家身体的一缕异世幽魂,她只是空有兰芝的美貌,却没有兰芝的才情与那颗七窍玲珑心。
如果谢挽之说的是真的,那么兰芝对沈君意而言又是什么呢?
他是当今皇后的侄子,士族沈家的嫡长子,家世显赫,有着尊贵无比的身份,而兰芝,只不过是一个一心一意在他身边,无父无母的孤女。
兰芝为了他,与别人左右周旋,甚至甘愿陷入别的男子怀里。为了报复他答应嫁给楚王,而他却狠心将不会游水的她推入河里。
“若是你不死,我们俩都会痛苦的啊!”
曲一映脑海里蓦地浮现这句话,她忽然苍白无力地笑了,嘴角露出一抹嘲讽,沈君意能让拿兰芝的身体去交换,不顾兰芝的感受娶了公主,在权利与兰芝之间,他一次又一次的抛弃了这个为他甘愿付出自己的女子。
“那我呢?”她失落地埋下头,像一只可怜的小猫,轻声说着,似问非问,“兰芝如此聪慧,都被他抛弃,我在这儿又能做什么?”
她不是一个遇到困难就想到自己父母的人,可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现在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了陪伴她长大的父母,没有了熟悉的朋友,没有了平日的生活。
房里忽然一下子寂静了,外面也没有再传来谢挽之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曲一映的浓黑睫毛眨了眨,纯黑的眼眸里忽然闪着光,她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笑了一下,“我又不爱他,才不会像兰芝那么傻!”
她又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像是耀眼的日光,“我是曲一映啊……”
兰芝已经死了,可她曲一映还要好好活下去!
此时她浑身突然充满活力。
寂静的屋外,火红的朝阳初生,红色透过黒木的四格窗柩映向她白润胜雪的面庞,她绝美的脸上出现了一条条黑色的影子,曲一映微微笑着,“我会将我们俩的生命一起好好活下去的。”
穿好衣衫,她走向门外,推门而出时就看见谢挽之正伫立在院子里。
“兰芝!”
他原先沉着冷静的眼神消失不见,此刻眼里只一丝丝脆弱与忧伤,谢挽之见她终于出来了,立即走上前去,“兰芝,我母后派的人,已经到达南楚多日,我不能再停留下去了!”
“你……你真的不愿意与我一同去魏国吗?”谢挽之仿佛黑夜星子一般的眸子里充满里希望,又有一缕淡淡的绝望,他温柔地说着,“若是跟我走,我保证,无论以后如何,此生只有你一个王妃,绝不会娶其他女子。”
真的吗?
曲一映闻言,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她心里浮现出一丝感动,有几人能像他一样痴恋呢。
这感动不是为他说只娶兰芝一人,而是为了谢挽之能够这样默默在兰芝身边等她三年。
曲一映心里虽然好受了一些,可他爱的始终都是是兰芝,不是她曲一映。
“挽之,”她轻轻开口,凝视着他,“感情不是你付出多少,就会收获多少。”
“你没有真正与我在一起过,你爱的说不定只是一个假象罢了,而我……你爱的更不是我……”
谢挽之闻言,眼里露出一丝不懂的情愫,可接踵而至的又是浓烈的忧伤,他忽然抓住她的手,“你不愿意……”
他蓦地转过身,背对着她,有些哽咽的声音传来,“我本想强迫你,可却始终不忍心,若是三年前我不是以谢挽之的身份,而是以魏国四皇子来与沈君意交易,恐怕早就得到你了!”
“只是那样,最终也得不到你的心……”
谢挽之说完,修长俊秀的身子蓦地离开了她,他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有些落寞却依旧挺拔的背影浮现在曲一映的眼里。
在他走出荷花屋院门口时,忽然停住了脚步,依然是背对着她,他停在那儿,静静地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谢挽之带着脆弱的声音传来,“即使抛弃尊贵身份,也敌不过一个沈君意。”
他嗤了一下,又潇洒地大笑一声,笑声朗朗,像是在嘲笑他自己又像是在嘲笑兰芝,太傻,太过于执着,那俊秀挺拔的背影离她越来越来,碧绿假山慢慢遮挡住他,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他……走了,不再回来了?”
曲一映怔怔地望着前方,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她嘴角浮现出一抹不知滋味的笑,此刻朝阳升得更高,火红的光芒刺得她微微眯了眯眼。
怎么事情会这么突然呢?
半夜里忽然有人闯进府里只为看她一眼,而看似无害的少年谢挽之又蓦地变成魏国四皇子,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她才住进竹宅就发生了不寻常的事,谢挽之还说,他潜藏在沈君意身边三年,竟然都没有与兰芝说话的机会,难道兰芝曾经住的地方是除了沈君意,其他人都不能接近的吗?
亦或是兰芝除了沈君意,对其他任何男子都厌恶无比?
这时,一身材魁梧,汗水直流的大汉带着一批护卫忽然从院门进来,汉子满面胡须,大眼大鼻,嘴唇丰厚,粗哑的声音响起,“夫人!”
“夫人,属下来迟,还请夫人勿要怪罪!”
黑脸大汉强健的身躯映入她的眼帘,曲一映看向他,有些诧异,她要怪罪什么?
“属下才得知管事乃魏国反贼,前去捉拿时还被他逃脱了,属下已命令传信于主人,主人今日必会来看望夫人的,请夫人不要担心!”
曲一映闻言,心中还是奇怪着,她看向大汉,“你为何才知道这事?”
谁知黑脸大汉听闻,看了一眼周围拿着刀枪的侍卫,有些迟疑地道,“本来属下带领一队人马前去搜寻闯贼,在枫林外的见着他正翻墙逃离,那人蒙着面,嚣张地说道,‘你家管事是魏国人,你不去抓他,反来抓我?’”
“说完他就逃脱了,属下原本不信他的话,可侍卫传话来,说管事谴走了荷花屋外的全部侍卫,属下这才心生疑惑。赶到外面的亭子时,荷花屋的侍卫忽然在那儿拦住我们……”
“这样啊,”曲一映蓦地开口打断了他的叙述,此刻她明白他刚刚为何迟疑了,她估摸着,他以为谢挽之在这儿是要对自己做什么不轨之事。
他还真猜对了。
她凝视着黑脸大汉,朗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府里是什么职位?”
“属下名为钟离,是护卫的副头领。”
“你也签了卖身契的?”曲一映看向他,见一脸的忠厚,应该不是像什么阴险奸诈之人,又问道,“你可娶妻了?”
闻言,钟离的黑脸愣了一下,他答道,“属下未曾签卖身契,不过属下有妻,是府里的厨娘。”
有妻啊,那就好。
曲一映纯黑的眸子发着亮,她将美丽的下巴微微仰起,柔弱的身躯直挺,浑身散发着女主人的气势,她清越地道,“那今日我就命你为管事,负责府里的大小事物。”
她看向山边的朝阳,那火红的光芒示意着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她要慢慢地将竹宅的权利握住,使自己的手里有值得信任的人,让自己在这乱世里不那么容易受到别人的欺辱。
这样的话,即使这里的主人沈君意抛弃了她,她也还有一丝后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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