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褔与祸
“这样啊,”听完谢挽之的述说后,曲一映张着樱桃小嘴,微微叹一口气。
她了然地往枫林深处看去,心里不禁扑通扑通地跳,而林子里很静,安静得好像连她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曲一映又转过身问他,“那我房里的两名婢女是什么来历?”
谢挽之沉着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他朝她一礼,“这……夫人,这我还不知。”
“你可是这里的管事加头领呢,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她有些惊异地叫道,纯黑的美丽眸子浮现出一丝奇怪,不过她又想着,说不定他还真不知。
她试探地问,“只有君意才知晓,对吗?”
“是的,夫人。两名婢女是主人五天前才领回府的,属下虽为这里管事,可也只是经管一些不甚重要的,”谢挽之说到这儿,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她,“而府里的大事,主人说,除了他,就由夫人决定。”
闻言,曲一映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表面上她贝齿轻露,窈窕淑女,而实际上,她暗自里不知偷笑几回了。
真好,真好。
虽然对于兰芝的身世,曲一映比较惋惜,但她现在可以安安心心地制定计划,一步一步地过好她在这儿的生活了。
两人走出枫林,此时已是夕阳日落,橘红光芒从远处黛绿群山边缘映照过来,火红的枫叶又增添了几分亮色。
“夫人,”谢挽之看着她,她白腻光滑的肌肤染上了一层妖艳的红,像是透明水晶中的红色玉珠,暗中波动人的心弦,看着看着,他不禁埋下了头。
曲一映闻言,转过身来,因为在落日下,加之他动不动就埋下头,根本没注意到他神色有些异常,“挽之,怎么了?”
“现在已经是傍晚,属下还要去带领队伍巡逻勘察,就不能陪夫人继续看宅子了。”
“还请夫人见谅。”
她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正好她也饿了,想回房间吃东西。
“那好,”曲一映缓声答道,“我们就此别过。”
谢挽之依旧礼貌地做出手势,让她先走。
曲一映往前走去,笑容一直就没有消失过。
她不知道,谢挽之一直在背后看着她,那双如暗夜星子一般的眼里,流动着**,就像夜里的一头猛兽,随时要扑过来,而又像在等待着时机,充满了强烈的遏制。
他凝视着她苗条美好的倩影,直至那身影转过一座院子消失不见。
她一路走着,自从她了解一些事情后,心里有了底,考虑事情也比以前要沉稳了些。
原先她想着,只要弄清楚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她就逃离这里,找个远远的田园乡村,过她美美的幸福日子。
可现在,她要再待一段时日,再考虑走不走。
因为她所处的时候,可是个乱世。
当今天下,有七个国家,各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王与军队,七国互相争斗,互相敌对又互相结盟,让曲一映怎么都觉得,这里有点像历史书里的战国。
可她所处的国家,称为楚国,位于南方,因此被世人称为南楚。
而北面还有一个楚国,这个楚国,当今的皇帝,就是要娶兰芝为妻的楚王。
北楚皇帝,名为褚泽。他是南楚皇帝的五皇子,年少时被封为孟王。五年前,他到了自己的封地,经过两年的逐渐积累,暗自里招兵买马,制造兵器,羽衣渐丰后就反叛楚国,自立为王,而且还召告天下,起国号为楚,自称楚王。
只不过南楚还有他的母亲,也就是柔妃,深居南楚的皇宫里。因此,他曾率领北楚十万大军,两次攻打南楚,而也正因为此,又两次都无功而返。
“说是柔妃在宫里,但恐怕是被囚禁吧……”曲一映一边在阡陌上走着,一边小声嘀咕着,“君意做了柔妃女儿的驸马,应该不会选一个没有作用的公主才是,那么,他娶了这个公主,会不会是因为她有北楚皇帝这个亲哥哥呢?”
而君意,这个若斜阳般妖冶,俊美无双的男子对兰芝如此温柔,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深情,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
原来兰芝与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兰芝是一个孤女,而君意是皇后沈兰芷的侄子,也是士族沈家的嫡长子。
“沈君意……”
曲一映轻轻念着他的名字,此时她正好脸朝着夕阳,纯黑的眸子里红光妖娆,精致的五官都沉浸在火红里,像一株绽放在枫林火海里洁白无瑕的水仙,美得惊心动魄,不似凡人。
走到自己住的院子外,曲一映又好好观摩了一下自己的屋子。
她东看一看,西瞧一瞧,越看越觉得雅致秀丽,她不禁感叹,这里怎么就那么漂亮呢。
一踏进院子,站在朱红正门前的碧螺就看见了她,碧螺屈膝对她一礼,柔柔软软的声音响起,像是丝绸划过肌肤,“夫人,你回来了。晚饭已备好,都是按照主人的吩咐做的。”
听到“主人”这个称呼,曲一映稍微愣了愣,不过又反应过来。
这府里,只要是沈君意信任的,都是签了卖身契,终生要为他做事的。而谢挽之,算是一个特例,他虽签了卖身契,可却被允许不自称为“奴”。
“好,我正饿了,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她走近碧螺,又问道,“在哪儿吃饭?”
碧螺伸出手,示意给她带路,“这边,主人说,夫人傍晚爱在树下品酒赏乐,然后吃一些糕点。”
“奴做的糕点还过意得去,都是严格按照主人给的方子来做的,而影荷的琴弹得最好,今晚就在院子后面的梧桐树下,准备好了晚饭。”
闻言,曲一映惊讶了,她双眼圆睁,浓密睫毛一眨一眨。
这是什么爱好啊?
这不是遭罪吗,她现在可饿了。要让她晚上就吃什么糕点,那她半夜不起来找东西吃才怪。
等跟着碧螺小巧的步子到了后院,她看到眼前场景时又忘了肚子里的感觉。
只见一棵梧桐树伫立在那儿,满眼的金光映入她的眸子里,梧桐树叶如盖,枝干上挂着一片又一片五角的可爱黄叶,而地上散着黄色梧桐叶,梧桐叶上摆放着一乌黑发亮的小木几,木几上各种精巧细致,设计好看的瓷盘里装着漂亮晶莹的糕点,甚至还有像水果一样的。
“太好了……”
曲一映欢喜地走了上去,她伏在木几旁,白皙的玉手伸出,捻起一颗樱桃形状,绿色的玉珠,她将那绿珠含在口中,入口即化,香甜滑腻,可好吃了。
“这是你做的?”她吃了一块糕点,才转身看向碧螺,见碧螺轻轻点了点头,她惊叹一声,“你的手好巧啊,做得真好吃。”
碧螺微微笑着,“夫人过奖了,能得夫人的赞赏,是奴的福气。”
碧螺怎么那么淡定呢。
曲一映见碧螺听到她的夸奖,只是有礼的笑着,并没有特别的喜悦。
她暗自想着,自己还不能这样像没见过世面一般,说不定兰芝已经吃过比这还好的东西了。
于是曲一映正了正色,端坐在木几旁,才看到右侧的影荷。
此时影荷穿着粉色衣衫,白皙的手正拢在身前,显然是在那把七弦琴旁静静地等了很久。
她见曲一映看向了自己,便恭敬地问道,“夫人今日想听哪一曲?”
这可难办了!
想必兰芝平日必定是一位爱好风雅,乐理造诣极高的美人。而且,说不定兰芝自己还会弹奏什么乐器呢。
可她曲一映只是小时候学过点钢琴,还半途而废了。
别说古琴曲了,就是古筝曲她也没认真听过几首啊!
怎么办,怎么办?
过了几息,她平静下来,将身子放松些,腿斜着,靠向椅子后面的木栏,对影荷淡淡地说,“就弹些饮酒赏景的曲子,曲调轻缓一些就行。”
影荷闻言,沉吟几许,便伸手拨弄起来。
叮叮咚咚,弦音悠扬,像是寂静的森林里,有清澈的流水流过小溪。
曲一映这才真的放松下来,她拿着筷子,尽量优雅地吃着。一边听着琴声,还觉得这曲子挺好听的,便想开口问名字是什么,免得下次连名字都编不出来。
可转念又想,这兰芝是七弦高手,万一影荷弹的是极为简单的曲子,岂不是惹人生疑吗?
真是憋屈呀,曲一映暗自叫苦,谁叫兰芝的各个方面都太过于出众,让她这个冒牌货假装都假装不来!
一顿饭,本来挺好的,可她因为想着要怎么应付以后的事,也没多大兴致欣赏乐曲了,只是怕晚上饿肚子,吃了不少的糕点。
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曲一映看到那张温暖舒适的床时,眼睛一下子就放出了亮光。
只见柔弱的绒毯扑了好几层,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放在床上,而床的上方有着粉白的华丽帷幔,帷幔中还挂着红色的流苏。
曲一映走上前去,轻轻拂开起遮挡作用,水晶般的珠帘,她转过身,对着两名婢女道,“你们先出去吧。”
碧螺与影荷屈膝一礼,就出去了。
见她们关上了门,曲一映立刻扑倒在软软的床上,她在上面滚过去滚过来,笑得合不拢嘴。
笑着笑着,她拿起舒滑的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温暖一会儿就向她袭来,睡意也使她渐渐沉入梦乡。
曲一映在这儿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就是这样不洗脸不脱衣服的睡过了。
梦里的她,穿着秋装,手拉行李箱,正要坐火车回学校呢。
九月大学就开学了,而夏日一过,她就是一名大四的学生,没打算考研,那就要开始准备找工作的事。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走进检票台,将行礼放到检测机器中,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有个人拿错了她的行李,“哎!你拿错了!”
那个男子转过头来,让曲一映惊愕得呆在了原地,那是谢挽之的脸。
梦里的他,只能让浑浑噩噩的她看到那张脸,而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坚硬中带着无尽脆弱的声音传来,“兰芝……”
猛然间,曲一映就醒了,她满头大汗。
眨了眨眼,她还是在床上,但她的鞋子不知何时被人脱了,身上的被子严严实实地覆盖着自己,她环顾四周,黑眸里映出了更深的黑暗。
大概是婢女帮她脱鞋盖被子的。
“我怎么会梦到他呢?”曲一映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躺在床上轻声呢喃着,过了一会儿,她又暗自思索,“可能是因为今天见着他了吧。”
忽然房门外响起一声尖叫,“啊!”
这叫声,凄厉恐惧中夹杂着一丝缓慢,那好像是影荷的声音?
这下,曲一映瞬间就起身了,她穿着鞋,一边往门外走一边理着衣服。
她还没打开门,房门就被打开了,一道黑影趁着门外的月光像一阵风似的飘了进来,曲一映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就被人用什么锐利的东西抵住了脖子。
天啊!这是什么?
“我只是躲躲,等下那些人来了,就说没有看到我!”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冰冷得像湖底深处传来的幽灵,不过他又喘息着,好像是很难受,“听清没?否则我就杀了你!”
曲一映感觉自己的肩上好像有什么粘稠的液体在流动,带着一股腥味。
不会是血吧?
她有些害怕地抿了抿嘴,颤抖着说,“我……我听到了。”
那人见她没有反抗,也就放下了手,而曲一映没了威胁架在脖子上,便放松了一些,她赶紧转过头看向那人,却忽然听到他一声呵斥,“不要转身!”
此时门外火光逼近,好像有很多人来到了院子里,接着谢挽之带着紧张的嗓音响起,他敲了敲门,“夫人,你可曾醒了?”
谁知那锐利的东西又重新抵在了曲一映的脖子上,男子没有开口说话,但这却意味着若是她说错了话,惹怒了这个人,可就要遭殃了。
曲一映在心里叫苦,这是什么世道啊,第一天来,先是被人推进河里差点淹死,又是晚上被人拿凶器威胁着。
她清了清嗓子,动听的声音响起,“挽之,我醒了,外面怎么了?”
谢挽之闻言,放下了心,他在外面道,“没事,打扰夫人安眠了,只是有个小贼钻进了府里。夫人若是没事便好,今夜我会派人守在院子附近的,夫人放心安眠就是。”
小贼?她身后的岂止是小贼啊,拿着凶器威胁她,哪是一个正常小贼该做的事。
不过她还是竭力平静地道,“那便好,”曲一映的脖子又被人抵得更紧了,她咽了咽口水,“我这儿没什么小贼,要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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