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岳父是只老狐狸

　　这件事，便是关于两人毕业后职业选择的问题。

　　按方婷的说法，她要求两人毕业后便移民国外生活。去美国或新加坡，总之不是投奔她大伯便是四叔。

　　这个触及底线的要求，陨生当然不能答应。因为当初他考警校，是有原因。而且这个原因，方婷不是不知道。如今愿望就要实现，方婷却突然这样说，摆明是不想让他完成在父亲坟前发下的誓愿嘛！

　　陨生好说歹说，方婷始终摆出一副不容商量的刁蛮面孔，就是不肯松口。

　　于是那一天，陨生认识方婷四年来，第一次对她发了大火。

　　人这种动物，有时真的很奇怪。你平时若老是软，他便会对你形成一种既定的印象！这种印象一旦建立，就成了一种习惯。那时你的软，便成了应该的，变得一文不值。而这时候，你若偶尔来点硬的手段，倒也不见得不管用。

　　方婷见陨生真的生气了，便软了下来。犹豫之下，她说出了实情。

　　原来，她之所以会有如此选择，纯粹是不想让陨生选择警察这个职业。她觉得，警察工作累，收入低，而且很危险，根本没前途而言。因为她爸是警察，她觉得，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警察这种职业。

　　为了说服陨生，她甚至嘤嘤地哭着，举出当年她妈妈难产离世的事例。怪罪他爸工作忙碌，没照顾好她妈。让她从小便可怜的没了亲妈。

　　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让干警察。警察不好，没出息、没前途、不赚钱。

　　面对方婷的无理取闹，陨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经过长达一天的说服工作，事情终于有了个折中的办法。

　　为防陨生中途失信，方婷把两人商议的结果拟成了三条协议。让陨生签字画押。两人各执一份。

　　协议内容是：一，祝陨生毕业后不回老家工作，自愿跟亲爱的老婆方婷去邺城做倒插门女婿。老婆方婷有义务帮老公祝陨生进邺城公安局。

　　二，祝陨生进邺城公安局后闲事少管，不能不务正业。应该把所有精力放在自己的案子上。一切与自己案子无关的事都属不务正业。

　　三，案子了结后，祝陨生立刻从公安局辞职，立马跟亲爱的老婆方婷移民国外生活。

　　补充：自己的案子是指老家养殖场纵火案，其他案子都属不务正业……

　　签订完这份协议，两人和好如初。方婷满心欢喜，暂时放下了移民的念头。

　　然而几年后，方婷彻底反悔了。因为她发现自己上了祝陨生的当！她被骗了，合同失效了。

　　因为那份协议有个巨大漏洞——没给陨生设置破案的时间限制。换句话说，若是祝陨生故意拖着老家的案子不破，那她就算间接答应了祝陨生做一辈子警察的事实。

　　更令方婷没有想到的是，陨生竟真拿这事耍赖皮。本来挺正经的一个人，自从进了警局，变得越来越狡猾。他不但不遵守只破老家案子的约定，还屡次违约接手局里的其他案子，以至于生生把老家的案子拖了五年才得以了结。

　　虽然在这过程中，陨生和她解释这案子盘根错节，很复杂，不是那么容易破的。但方婷不信，认为陨生是故意拖她，还说以她对陨生能力的了解，觉得用不了两年准能破案。

　　再后来，方婷便以不结婚为要挟，逼迫陨生辞职。而这时的陨生，已彻底爱上了刑警这份职业。索性，和方婷赖皮到底。再也不提辞职移民的事了。

　　于是，事情便僵住了。

　　为逼陨生就范，方婷使出杀手锏，搬出了她官居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的老爸“镇压”陨生……

　　会议室内的气氛，静得令人压抑。方大同这一晚，已不知抽了多少支香烟。他瞟了眼祝陨生，不屑地撇了下嘴角，再次接上了一支香烟。

　　沉默好大一会儿，他掐灭手中的烟火，看着低头不语的陨生冷笑一声，说道：“你甭给我摔脸子看，就你小子那点手段，对付婷婷还行；对付我，还嫩点！”

　　听这话，陨生放下手里的记录本，翻了翻白眼，说道：“方叔叔，我觉得我和婷婷……”

　　“叫我局长。”方大同一瞪眼，打断了陨生的讲话，冷哼道：“没大没小，谁是你方叔叔？别跟我套近乎。我还没准备把婷婷嫁给你呢！”

　　说着他瞅了陨生一眼，露出一副嫌弃之相，数落道：“你说婷婷到底看上你什么了？啊，瞅你刚才开会时那样子，想起来我就来气！”

　　“看上我什么？”陨生靠在椅背上，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抽了抽鼻子说：“我觉得，您不应该干涉我跟婷婷的生活。我们是成年人，有自己的世界，也有自己的打算。日子…得我们自己过。父母是代替不了的……”

　　“闭嘴，还教训起我来了！长能耐了是吧！”方大同再次打断陨生的讲话，恼怒地拍着桌子吼道：“我生的闺女，我说了算。还我代替不了？婷婷从小没有妈，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我我我、我就代表一切了！怎么着吧？就凭我是她爹，亲爹！还还还反了你了！”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您说了算，您是她亲爹，都您说了算，这该行了吧？”陨生无奈地摇摇头，把身子扭到一侧，不再理会方大同。

　　二人相持一会，见气氛尴尬，方大同起身倒了杯水，喝了口，瞄一眼陨生，见他的杯子是空的，便白他一眼说：“不会自己去倒一杯？还等着我亲自给你倒水？哼，倔驴！”

　　“哦！”陨生支吾了一声，会心一笑。起身接了杯水。

　　二人再次相持一会，方大同又点燃支烟，喷了口烟雾，轻声说道：“你也别怪婷婷不讲理，我自个的孩子我知道，她是让她妈离世的事留下了阴影。虽然她现在的妈对她也不错，可毕竟不是亲生的，隔层皮呀！

　　作为我，你们的长辈，干了一辈子警察，最了解这份职业，不易呀！危险不说，这是咱的本分，关键顾不了家呐！我承认你小子有些破案的天赋，鬼点子不少，也看出来你爱着这份职业，但我也得为我女儿的未来着想不是？我这一想到以后婷婷老抱着我的外孙提心吊胆盼着你回家，我这心里就、就受不了……”

　　说着，方大同竟半捂着脸落下了几颗眼泪，弄得陨生很惊讶。搞不懂他是真哭，还是演了一出苦肉计给自己看。

　　但不管真假，陨生觉得，自己似乎真被感动到了。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试问天下的父母，有哪个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自己年少失去亲人，深知个中的痛楚。陨生想，或许自己真该多为方婷考虑一下，而不能一味地满足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想到这些，陨生鼻头一酸，从口袋内掏出半包纸巾，站起来走到方大同身旁，递到他的手里，安慰道：“方叔叔，您别难过，我和婷婷移民的事，我会认真考虑的。但眼下这案子，我是不会放弃的。你也说了，这案子交给我主办。”

　　说到这里，陨生看了眼桌上的兽皮，想了想说：“方叔叔，不如这样吧，今晚我给您个承诺。这件道观杀人案，是我刑警生涯中的最后一个案子。这个案子若是破了，我立马辞职，跟婷婷办理移民，找份安稳的工作赚钱养家。你觉得怎样？”

　　“你不会是哄我开心吧？”

　　方大同满脸狐疑地瞅了陨生一眼，抽出张纸巾捂住鼻子，“吭哧吭哧”喷了几声。一甩手，把一坨湿漉漉的纸巾抛在了地上。

　　“方叔叔，我说的是实话，没骗你。”

　　陨生摇摇头，静静地看着窗外。目光所及之处，有一盏明亮的灯光。他呆呆地望着，若有所思地自言道：“一份安稳的生活，或许是我父母在世时最想要的……”

　　“你这么想？”方大同眼中生光，急问道。

　　“是的。”陨生漠然点点头。

　　“好！”一听这话，方大同突然拍案而起，搓着一双大手开怀地笑道：“好女婿，哈哈哈，这才像话嘛！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等我？”陨生一愣，扭头看着方大同得意的笑脸。不知怎么，他竟有种上了鬼/子当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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