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骗

　　见陨生许下诺言，方大同一改往日刻薄的嘴脸，变得亲切起来。

　　他拉着陨生的手坐下，笑着说：“陨生啊，你和婷婷的事，咱先放一边，这事就、就按你说的办。现在，咱爷俩聊聊这个案子。依你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嘛！”陨生凝眉想了想，回道：“现在尸检结果还没出来，无法与数据库失踪人口进行比对。现场除了这几件东西外，也没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我想，目前要想找到突破口的话，也只能依靠走访群众了。”

　　“这样吧方局。”陨生琢磨了一下，说道：“天亮后，我先加大走访范围。把所有一线岗位的民警的年假都先取消，以后找机会再给补上。让地方派出所能动的都动起来。虽说现场除了兽皮图再没发现其它有价值的线索，但我不相信这凶手能掩盖所有作案痕迹。除非他是从天而降，飞到卧牛山上去的。”

　　话刚说到此处，陨生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愣住了。他想起了驼子。

　　转瞬即失，瞬间无影无踪，这可不就是会飞？！

　　“那这样的话，这件事要不要跟方局长说一下？”陨生内心挣扎着，犹豫不定。

　　他掂量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想来想去，觉得很有必要和方大同提一下上午的事。毕竟多个人多个判断，会有不同的角度。至于方大同听完后会不会数落、批评自己迷信，那就随他吧！

　　于是陨生便把上午在卧牛山下与驼子遭遇的事，告诉了方大同。

　　本来，陨生觉得方大同听完此事后会暴跳如雷，劈头盖脸骂他造谣生事，丢人民警察的脸。

　　但令陨生出乎意料的是，方大同听完那段离奇的事情，不但未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还出奇得平静。他不仅冷静的听完整件事，还在听的过程中不断询问每个细节，显得很关注。

　　等陨生讲完，他起身踱步到兽皮图前，抓起那张被称之为火烷之布的地图，珍宝般把它捧在手里，看了又看，显得非常入迷。那神情和态势，与前半夜时的反应，简直判若两人。

　　过了会儿，他把眼睛离开图，转身看向陨生，平静地问道：“陨生，你觉得晚上冯教授等人说的事有几成可信度？”

　　陨生一愣，不解地问道：“你是指哪一件？要说这图是传说中的火烷之布的话，这我信，毕竟这是有史料记载的。至于其他的嘛……”

　　“不是这图。这东西是火烷之布几乎无假。我说的是这个。”方大同拿起几羊皮纸，看了看说道：“我说的是归墟、仙人，以及《列子》中记载的世外仙境的事。你说，这事可信度有多大？”

　　方大同认真的看着陨生，等待他回答。那异常平静的表情，看着绝不像是开玩笑。

　　“这个嘛！”陨生挠挠头，想了想笑道：“这还用说嘛？肯定不存在了！很明显，这就是神话故事，这种故事，古书上多得是。”

　　“你这样想？”方大同遗憾地摇了摇头，把兽皮和火浣图在桌面上摊开，边看边自言道：“可我不这样看。”

　　看了几眼后，他抓起兽皮和火烷图朝陨生晃了晃，问道：“你怎么解释这两件东西？你有证据证明它们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吗？”

　　“这个……”陨生不自觉地摇头。

　　“哦，你解释不了是吧！”方大同放下兽皮，靠在会议桌上，抱着双臂继续问道：“这个你解释不了，那你能解释了驼背人和那女孩是如何消失的吗？”

　　陨生摇摇头回道：“我也好奇这事，按说没道理啊！可我的确亲眼看见他们消失了，这绝对没假！”

　　“不不不，我没怀疑你。”方大同摆摆手，往前走着说道：“你不会撒谎，这我知道。”

　　说着他移步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车辆，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无法解释的。解释不了，你不能说它就是迷信。”

　　说到这里，他转身看着陨生，淡淡地说：“年轻那会，我和你一样，也排斥很多不符常理的东西，但现在老了……”他自嘲般笑了声，“反倒有些接受了。你说怪不怪？好比现在的很多宗教，你能说不可信吗？不可信为何有那么多的信众？哼哼，这就叫信则有，不信则无！啊，人老了，就得依靠点信仰活着，这样的日子活得才叫有趣儿，无关真假啊！”

　　方大同满含深情看了陨生一眼，再次捧起了兽皮图，用心地看了又看。那虔诚的模样，还真像膜拜圣物的信徒。

　　但方大同这一席话，听得陨生云山雾罩，搞不懂他说这些到底想表达什么。

　　陨生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怎么，他从方大同直愣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李言教授发疯时的影子。

　　过了一会，方大同离开兽皮图，和陨生说：“你别看冯教授他们说话时我带头起哄，那不过是我当着老牛他们的面表明立场。你不懂这些，这叫为官之道。”

　　“哦！”陨生兀自点了点头。他确如方大同所说，是没听懂这跟为官之道有何联系。

　　“哟，三点多了！”方大同看了看时间，站在桌前把那张火烷图叠了起来。

　　在叠的同时，他偷瞄了一眼陨生，说道：“我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你想啊，那凶手作案动机是什么？他为何出现在慈云观里？偷东西？一座破庙穷得叮当响，又没啥值钱的文物，他偷啥？还有，慈云观是个空庙，连村民都说那老道士几年不见人影了？哪死的四人都是谁？这里面有没有那老道士？”

　　说到这里，他把叠好的图迅速塞进一个纸袋里，跟陨生说：“我觉得，这案子八成与这张图和兽皮有关。这样吧，图我带回家了，回去我琢磨琢磨看。这兽皮留这里，你好好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咱爷俩分头行动，争取早日破案立大功，你也好早点跟婷婷去过安稳的生活。哦，差点忘了提醒你，别忘了给婷婷打电话。臭小子，别老闹别扭，弄得我这老丈人下不来台……”

　　方大同话匣大开、口吐莲花，如机关枪一般，不停地讲话，让陨生没有任何插嘴的机会。他一边说，一边拎起椅背上的衣服，把纸袋夹在腋下，急匆匆往门口走去。

　　陨生惊讶的看着他，紧盯着他腋下的纸袋，见他将要走出门口，大喊道：“方叔叔，这样不好吧！按规定，调用物证是需要手续的？你不能把它带出警局。”

　　方大同一愣，脸刷的红了。好在他脸色偏黑，看不出有几分尴尬来。他放慢脚步，扭头一瞪眼，吼道：“臭小子，先管好你自个的事吧！还轮不到你管我！我就带回家了，怎么着吧？去去去，去举报我吧！混蛋！”

　　撂下此赖皮的话语，方大同慌张地跨出门口，消失在了陨生无奈的目光中……

　　近两小时后。

　　祝陨生对比羊皮纸上圈画的信息，粗略地看了一遍《列子》全集后，见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把兽皮、书本、以及那九张羊皮纸，锁进了办公室的档案柜里，坐回到椅子上。

　　忙碌一整天，马不停蹄，终于有了短暂歇息的机会。沉默片刻，他拿起电脑旁的一个相框，默默地看着……

　　那是陨生小时候的一张全家福，是在他家里出事那年的春天拍下的，是唯一的一张全家福相片。上面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以及他最疼爱的妹妹。

　　照片的背景，是一座有些寒酸，但却十分干净的农家小院，那是陨生的老家。那一年，全家人都还在。

　　而如今，一片薄薄的透明玻璃，宛如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把一家人绝情地阻隔在两个世界，阴阳两隔，永不相逢。

　　看着相片中亲人们熟悉的面孔，以及那堵被香樟树遮挡的低矮院墙，一幢幢往事悠然浮上眼前。回想小时候的种种欢乐，陨生哽咽无语，眼中噙满泪光。

　　他隔着光洁的玻璃，摸着相片中妹妹天真的笑脸，苦涩地自言道：“小芸，哥哥想你，但今年哥哥不能回家看你了。哥哥、哥哥工作忙……”说到处此，陨生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一会儿，哥哥给你寄压岁钱，让妈妈给你买新衣服，你最喜欢的新衣服……”

　　在陨生的老家，每年除夕的下午，有到逝去的亲人坟前上坟祭奠的传统。本来今年，陨生打算在除夕早上，带着方婷回趟老家，祭奠一下故去的家人。但眼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他的愿望已经无法实现了。

　　未了表思乡之苦，思念亲人之痛，无奈之下，陨生决定去商店买些祭品、纸钱，找处十字路口，化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以及……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告诉他们，自己今年虽然不能回老家看他们，但想念他们，无时不刻的想念……

　　PS：从下章起，谜底逐渐解开，故事节奏开始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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