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独门技法

　　“因为松林里三少爷给我的印象最深。”朱辞镜回答得很老实。

　　她一想起独孤泓就是昏暗林子里尸横遍地的场景，岂止是印象深，简直触目惊心。要是神经强度但凡弱一点的，一定会有严重的精神后遗症，幸亏她本行就是缓解精神压力，还能医者自医。但过年送礼，总不能画个昨日重现送过去，于是就美化一下，换成月下松林，唯美粉饰一番。

　　独孤泓却道：“不。我的意思是，你怎会用木炭作画，还专程送与我一份。”

　　“为了凑齐琴棋书画四样。”朱辞镜不知道少爷们的关注点为什么都在画上，她明明是其它几种礼物准备得更加用心，画全是用来凑数的。

　　“是这样吗？”独孤泓又问。

　　不是还能怎样？朱辞镜很困惑。

　　“吕子钧要和你学画，你打算教么？”吕倾字子钧。

　　“他是恩公之一，有求则应。”

　　“真的？”

　　“当然。”

　　朱辞镜发现独孤泓在审视地看着她。有什么可审视的呢？

　　“我也算你的恩公之一。”

　　“当然算。”

　　“若有求则应，我想请你说说你的来历，及身怀之技的出处呢？说真话。”独孤泓问。

　　“我是朱家二小姐，生在朱家，长在乔国公府，这就是我的来历。”朱辞镜占着人家身体，自觉此言不虚，“至于我会的东西……”她顿了顿，斟酌该怎么说。独孤泓的眼睛亮了半分，目不转睛看着她，等着。

　　朱辞镜最终选择套用庄老先生的典故，“……我不知道我是蝴蝶还是庄周，不知道此刻是梦，或梦里是梦。”

　　“此言何解？”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半年多前我生过一场大病，几乎垂死，其实不是病，是我清清楚楚做了一场大梦。”朱辞镜望着落地屏风上一只停在花枝上的凤翎翠鸟，神色恍惚着，缓缓叙述。

　　她讲她上辈子所生活的世界。

　　当然相较于古代，她讲的听起来就像是神仙世界，飞天遁地的生产生活工具都很匪夷所思。

　　还讲起她的身世，从业心理的经历，钻研催眠术的趣事。时间有限当然不可能用一会就把一个人的半辈子讲完，只点到即止，让独孤泓明白她曾经的生活。穿越重生什么的太玄虚，她归结为一场梦幻。

　　结束讲述时她感到口干舌燥。拿起茶盏发现茶水早就凉透了。屋角花架旁有个计时的铜漏，她扫眼过去，发现自己一口气竟讲了三个多小时。

　　独孤泓给她换上温热的茶水，她一饮而尽。

　　独孤泓没有立刻说话。她也低头，缅怀自己曾经的岁月。其实她很早就想找个人倾吐一番，但姐姐不合适，仆人们也不合适，倒是没想到第一个听她说前世的人竟是个只认识不久的男子。大概这就是所谓阴差阳错的缘法。她明明和吕家兄弟接触更多一些，可半点和他们讲古的念头都没产生。也许从心里觉得那兄弟俩更像是孩子？

　　倒是年岁比他们都小的独孤泓让她有种面对成年人的感觉。

　　借着解释的契机，倒出了心里憋着很久的秘密。

　　她完全可以另编一套说辞给他。

　　但为什么要编呢？她直觉和他说真话更好。至于好在哪里，一时倒也想不清楚。想不清楚的事跟着直觉走，这是信奉潜意识功效的她做事的习惯。

　　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个人谁都没说话。朱辞镜的神色平静中带着缅怀的淡淡哀愁，和知道无法回去的无可奈何。独孤泓则是平静又平静，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精致铜炉上温着的茶水偶尔咕嘟一声，冒泡，散出袅袅雾气。

　　约摸盏茶工夫之后独孤泓才道：“你这个说法，我暂且相信了。听起来荒诞无稽，却是推敲之后最可能的解释。”

　　“多谢信任。”

　　“你所谓的催眠之术，一次能教多少人？”

　　“几十上百都能教，要求质量的话一对一当然最好。”

　　“年后我给你送来十余人，请倾囊相授。”

　　朱辞镜说：“这个东西功效大危害也大，端看谁来用。务必请三少爷挑好人选，我不能教出危害世间的坏人。”她虽然曾经答应过倾囊相授，但若徒弟品性不好或别有用心，她必定有所保留，教些表面功夫罢了。

　　独孤泓点头。

　　指了指桌上摊开的月下松林木炭画，“这画技是大晋开国皇帝的独门技法，失传已久，当年本朝太祖掘陵时见过一幅，拿出陵外就灰飞烟灭了。几十年前曾有隐居山人传言是晋皇余脉，会这画技，流了几幅作品在世间，藏于皇宫和某世家高阁。”

　　朱辞镜听得目瞪口呆。

　　怪不得吕倾专程派人告诉她不许外传。

　　敢情是一旦传出去就解释不清来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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