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皇家忌讳

　　她来此半年多还没见过姐姐发这么大的火。

　　姐姐待她一直很体贴很细致，从来没有大小声，这次却差点要动手。朱辞镜低着头等姐姐发泄完。

　　“常理，常理，常理……这世上常理多得是，你是看书看坏了脑子还是怎地，竟然讲起常理来，竟然还去告状，啊？瞒着我，瞒着所有人你就去告状，衙门是那么好进的，状是那么好告的吗？朗朗乾坤湛湛青天都是戏文里说的话，你真是……你真是昏了头！”

　　“你闹成这样，事情怎么收场，要怎么开交才好？你把最后一点余地都丢掉了，就算是外祖父和此事无关也要被你推到老太太那边去，你告的是她一个人吗，你告的是外祖父，是整个乔国公府啊！”

　　“以后你怎么办，怎么办？韩家你进不去了，朱家就进得去吗，你是不是打算孤伶伶在外头一辈子，剃了头发当姑子去？”

　　朱临妆越说越气，噼里啪啦掉下眼泪。

　　但是说这句的时候倒还知道压低声音，“你说要讨公道要杀人偿命，你还杀了黄婆子呢，若被人抓了把柄你是不是也要给她偿命！你想过后果没有！”

　　真真是恨铁不成钢了。

　　朱辞镜默默听着姐姐数落。

　　等姐姐停下来喘气的时候，才抬眼轻声说：“我杀黄婆子的时候跟前只有吕家护卫。吕倾不会随便说出去的，我肯定。就是说出去，我也有法子应付。”吕四爷十之二三会不屑一顾不掺合，十之七八会以此交换什么。他那性子她基本摸得清。

　　朱临妆气道：“这是重点吗！”

　　“不是。”朱辞镜老实回答。

　　朱临妆气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朱辞镜说：“姐姐，重点是我得把水搅浑。”

　　“什么意思？”

　　“姐，要是我们一进城就回乔国公府，我肯定不会跑去告状，因为那样整件事就是后院的事，不能闹开，也闹不开。可我们现住在这里，和乔国公府划清了界限，事情就不能按他们的惯例进行了，不然我们终究要吃亏。我们没有回头路只能一直硬扛到底啊姐姐。”

　　“硬扛到底就要闹上衙门？！你根本不明白告状是怎么回事，你见哪个京城当官的家里出事主动求官府主持公道的？进了官府，输赢不重要，丢脸才是大事。你让外祖父没了退路，也就断了自己的后路！”

　　“姐姐，丢脸不是大事，退路也不是大事。会不会有人借此对乔国公府火上浇油才是重点。我这些天在外头听了不少事情，皇上登基之后严整吏治，一个小人物一件小事就牵出一件大案扳倒一群官员，已经发生不只一次了。现在每天进出宫城的重臣有几个是旧臣，又有多少是新任命的，姐姐你知道吗？”

　　朱临妆一愣。这些是她不曾涉足不曾思考过的领域。

　　气头上她并没失去理智，紧锁了秀丽的眉头，不再责骂。

　　“乔国公是老臣，给上一个皇帝办差，也给现在的皇帝办差……”

　　“胡说什么！”

　　朱临妆神色一紧，快步过去开门，看外头丫环婆子都躲远远的，门口还有垂珠守着这才放心，重新关紧门就骂妹子，“你不气死我不肯罢休是吗！什么上一个皇帝？那是‘伪帝’，是淮西王，你只管满口胡说早晚要惹来杀身之祸！”

　　就算是闺阁女孩子，朱临妆也不可能不知道皇权更替的大事。当年文帝晚年淮西王篡位，夺宫灭杀端远太子一家，囚文帝于宛霖宫而登基，在位八年，又被端远太子走脱的幼子杀回来夺了皇位，才有了当今天下。那幼子就是现任皇帝，继位后直接宣告淮西王是伪帝，不入太庙不入皇陵，遥尊已逝的父亲端远太子为太上皇，但凡有再把淮西王当皇帝称呼的都要获罪。

　　所以朱辞镜方才的言语是犯了忌讳。

　　朱辞镜也醒悟自己失言。她毕竟是成长在没有皇帝的环境里，对皇家忌讳并没有刻进骨子，一不留神就说溜了。

　　不由暗暗提醒自己慎言。

　　接着道，“……乔国公任过伪帝时的部臣，现在还能位列重臣之一，并且扛着疏通天下交通的重任，可谓朝中一枝独秀。皇上看重他，别人也眼红他，他面上做事就要束手束脚。姐姐，我只是开个头，后面的戏就不归我唱了，官司大概要输，可我也不是为了赢才告的。你放心，咱们什么事都不会有，兴许还能运气好把公道讨回来。”

　　朱临妆瞪着妹妹许久不语。目光有点涣散，似在努力消化妹妹的话。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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