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我就是要告

　　朱辞镜一点也不意外会看到朱家的人。

　　她那个从未谋面的便宜亲爹现在是天子近臣，品阶不高，但能经常面见龙颜是实打实的，许多官宦都要卖个面子。她跑来告乔国公府，宋知府不可能不给朱家通气。

　　朱家来的是一个管家。四十多岁，通身装扮和寻常官宦人家的头面仆人差不多，但衣服料子就寒酸些，还不如京里一些普通市民，脸上的神情却和朴素穿着完全不搭边，很有几分高高在上的意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人朱正亲来。

　　朱辞镜是在大堂后头的一个小偏厅里见到的他。

　　官府跑腿的衙役客气地介绍这是朱大人家里的朱六爷。

　　朱辞镜问：“朱六爷？是朱家哪个房头的老爷？”

　　衙役装作没听见，匆匆上了茶就跑掉了。

　　那朱六爷身边跟了一个小随从，主动解释说是管家。

　　朱辞镜就笑笑。

　　她不以为然的样子让朱六爷脸色不好看，皱眉沉声道：“夫人命我来接小姐回去，小姐还是快些跟我走，别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回头夫人会带着小姐亲去国公府，有什么误会自有夫人帮忙消解。现在赶快让宋知府把事情平息才是正理，家里的事竟然闹上公堂，传出去成什么话。”

　　朱辞镜一见这人就知道不是个好说话的，但也没想到他这么蠢。

　　“你叫什么名字？”她不理他的话，直接问。闲闲坐在椅子上散漫打量他。

　　朱六爷眉头皱得更紧，“小姐，快跟我回去是正理。”

　　“你把谁叫小姐？你是我家的奴才吗？”朱辞镜沉了脸，“要自认是我家奴才就好好回答我的话！要不是，就走开，我等着过堂呢，没空搭理闲散之人。再聒噪我就告诉宋知府了，说有人在开堂之前和原告私聊。”

　　“你……”

　　朱六爷显然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敢这么混不吝地说话。看看朱辞镜身上简素的男装，心里憋了火，暗道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一点礼数规矩都不懂，丢尽了朱家的脸。

　　“来啊，护卫大哥们，帮我把这闲人请出去。”朱辞镜不等他反应就叫了护卫。

　　吕顾送的人是含糊的吗，立刻就上来把朱六爷拖出去了。

　　这位爷在外气得大叫，“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莫名其妙！竟然有这么……这么……的小姐！”

　　朱辞镜听到他威胁自己别后悔，无奈摇摇头。朱家怎么会有这样的管家，看那衙役对他的态度，好像还是个经常在外走动很脸熟的角色……朱家放这种人出来办事，难道主人本身的智商也堪忧吗？

　　她突然觉得姐姐很凄凉。

　　外祖家是那样，本家又是这样，一个弱质女流能怎么办？

　　不一会乔国公府韩家也来人了。

　　来的当然不是被告董氏——以韩家的地位，就是一个奴才被人告了也没有立刻就解进衙门的道理。若真要进衙门，那得让有头有脸的公人把人客客气气请过来。

　　所以韩平的到来让宋知府也是一阵头大，碍着身份不能亲迎，就派了心腹的师爷。

　　朱辞镜听到隔壁有师爷热情招待韩平的动静，态度简直卑微到了极点，让她都有点觉得脸红。她就主动走过去见韩平。

　　韩平不愧是总管，摊上这样的事也没见脸色多难看，依旧很沉稳。

　　比朱家那位六爷高出不知多少段位去了。

　　见了朱辞镜，客气地低了低头，说，“二表姑娘一定要过堂么？”

　　朱辞镜看了看旁边一头汗的师爷，说：“要是董氏亲自登我的门说明原委，认错道歉任我处置，也可以私了。”

　　韩平道：“这不可能。”不管董氏做了什么，毕竟还担着乔国公府的体面。

　　朱辞镜摊手一笑：“那就没办法了。私了谈不拢，只能交给律法了。”

　　韩平不急不躁地说：“二表姑娘告状的证据并不充足，若是最后证明是诬告，忤逆长辈一重罪，攀污大员一重罪，或许还有捏造人证物证的罪……还请二表姑娘考虑清楚。”

　　朱辞镜道：“我明白。尸首都给你们送回去了，我捏的王婆子一家都在国公府里，她上了堂就可能反口，大概我告不赢。”

　　韩平深深看着她等后话。

　　等来的却是一句毫无道理近乎无赖的宣言，“但我就是要告。”

　　韩平眼里闪过不解。

　　朱辞镜道：“我不告，事情很难走上明面。不告，很可能她们全都白死。不告，韩家有的是手段把事情压下。韩总管，抱歉我不跟你们玩，我对你们的通用规则不感兴趣。早就跟你说过，杀人偿命我就认这个理。便是输了，我也要告，便是担罪，我也要告。你懂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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