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奇术惊人
肯定是要解释的。
但不是现在。
她垂下眼睛暗暗深吸一口气——独孤泓的注视看似平静无波却锐利无比，她需要稳定情绪。
再抬眼时，已能迎上对方的目光了，“我曾在一本残卷上看到过一种奇怪的医术，对治疗某些疑难杂症有奇效，只需医者将病人‘哄睡’，然后对其念咒，辅以微量的符水汤药，或者根本不用药，等那病人醒了病就好了。不是道法，不是巫蛊，也不是江湖骗术，医案上切实记载过成功的例子，医者病者身份都有详细记录，并非作假。”
“这跟问供有什么关系！”又是吕五哥第一个提出质疑。
朱辞镜只看着独孤泓道：“那医术非常神奇，我一时好奇就潜心研究起来，最后偶有所感，觉得它与其说是医术，倒不如说是一种和人进行内心沟通的技巧——通过某些手段让人进入一种类似入定的状态，然后与其内心意识直接对话，进而控制他的精神。而那所谓‘内心意识’，则是被人压抑很深不欲人知，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念头、想法、恐惧……以及记忆等等，我们可以把它叫做‘潜意识’。”
她尽量用对方熟悉的东西解释催眠术。
吕五哥听得直挠头。
吕倾眉峰一挑：“你方才用的就是此术？”
“是。”
“你并未念咒用符水。”
朱辞镜微笑：“我说了不是道法。或许有道士使用这个技巧，所以掺入了道家的东西，让人误以为是道术，但若是换了和尚用，怕是要把念咒改成念经。”
吕倾依然满眼不信。倒是独孤泓若有所思。
朱辞镜当然明白，几句话解释不清催眠和潜意识理论的博大精深，更不会说服对方。唯有眼见为实。
“不如我当场做给你看。”她站起来环顾四周，朝先前给过她热菌汤的青衣小厮招手，“我很快就能让他和俘虏一样听我指示。也就是让他‘入定’听我的话。到时我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说不定还会说出十岁尿床的糗事，什么隐私都会招出来，因为一旦‘入定’他就无法招架我的提问。”
那小厮听了，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不悦。
朱辞镜就问他，“你敢试试吗？”
小厮看向独孤泓。
独孤泓不置可否，小厮就点了点头，眼里颇露出一丝你尽可试试的意味。
朱辞镜朝他微笑，“谢谢。还有，谢谢你刚才给我们喝汤。”
小厮不回应。朱辞镜请求：“你能走到我跟前来吗。”
小厮走近。
朱辞镜说：“好的，谢谢你配合。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观风。”不耐烦的回答。
“谢谢。那，你同伴的名字呢？”朱辞镜随手指了一个和他同样衣着的小厮。
“听月。”
“嗯，名字很好听，是你家少爷起的吗？”
“是。”观风盯着朱辞镜，眼里神色分明是“是又怎么样”。
“好的，不说废话了，现在我就让你‘入定’。请你转过身，闭上眼睛。”观风照做。
朱辞镜绕着他慢慢走了几圈，脚步踏在荒草上沙沙作响。周遭静静的，大家都等着她下一步动作。她却不紧不慢，一步一步绕圈，绕得大家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突然在观风前方站定，“现在，请睁眼。”
观风张眼。
“你马上就入定了，只要我朝你走三步。”朱辞镜笑容加深，深深看着眼露戒备的观风，数一步走一步，“一，二……哎呀！”
刚要走第三步时她突然踩在石头上，崴了一下，收势不住直直朝观风怀里倒去。
观风一惊，下意识出手扶她，可朱辞镜却在这时生生稳住姿势，站直了腼腆一笑，“不好意思。谢谢……你叫什么来着？”
观风相扶的手悬在半空，愣了一下才答说，“观风。”
“好的，观风，闭眼！”朱辞镜猛然扬起斗篷朝他眼睛扫去！
像那俘虏当时一样，观风的眼睛应声紧闭。
“把胸腹气息全都呼出！深深的，不留余地！肚子和后背紧贴！”
观风长长出了一口气。
“躺下睡吧，听月就在后头接着你。”
观风仰身就往后倒。
但后头哪有听月？
眼看着他一头就要磕在地上却浑然无觉，吕五哥赶紧上前接了一把。观风却并没顺势起身，而是双目紧闭倒在吕五哥怀里，呼吸悠长，香甜地睡着了。
吕五哥惊讶地嘴巴大张，保持扶人的姿势弓步伸臂，一时都忘了把人放下。
吕倾和独孤泓也难掩震惊。
朱辞镜安然收好斗篷，稍微整理一下衣着之后，自若转目吕倾，“看，就是这么简单。观风是你们的人，总不会与我串通配合。”
然后不等对方接话，转向了独孤泓，“其中的技巧和道理待我有时间再解释，其实只要弄懂关窍，许多人都能做到像我一样……可现在我惦记着山路那边的丫鬟仆妇，看在我帮你们问供的份上，能派些人手和我同去吗？”
独孤泓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认真将熟睡的观风看了一会。
片刻后才问：“你说，旁人也能和你一样使用这‘医术’？”
朱辞镜登时心中大定。
她果然用对了方法，找对了人——独孤泓才是三人中真正拿主意的那个。而她故意透露出的信息，毫无疑问被对方关注到了。
如果别人也能和她一样……那么问供这种事还有什么难的？这样控制人的“邪术”，相信他们比她更知道能用在何处。
这就是她的资本。
能让她迅速和对方拉近悬殊地位的资本。只要他们感兴趣，她就不再只是一个被排斥的、无关的、身后无所依凭的弱女子。
当然，类似交换条件的请求，却要用恳切的、乞求对方帮助的语气来说。她在心理行业混久了，和客户沟通的谈话技巧娴熟无比。
她诚恳地望着对方，满眼企盼，神色小心翼翼。
独孤泓突然唇角上扬，含蓄而雍容地笑了。
朱辞镜意外。她还以为他是个万年冰山僵尸脸呢，原来不是啊！
不得不说他相貌实在出众，不笑时仿若清贵谪仙，笑了，就成了蕴藉佳公子。一身沉凝的玄色衣衫因笑意而变得流光溢彩，仿佛有了生命。连周围幽暗松林都随着明亮几分。
她被他的笑小小惊艳到。
不过倒是没忽略他眼里通透的了然。
她的小心思，被他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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