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隔壁有佳人
“几位爷您看,咱们这小店寒酸简陋,实在有太多招待不周的地方。山沟沟小民没见过世面,要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好,那一定不是有意,是我们不懂规矩,您几位可千万千万别生气,要是能发个善心开金口提点我们一声,我们脚跟都不带沾地马上改!您看别说是您家主人,就是您几位,这气度,这威仪!我们一辈子上哪儿遇见这样的大贵人啊?您能住这儿就是给了我们天大面子,房钱我们万万不能收……”
朱家姐妹所住的隔壁小院门外,满脸赔笑的店家正点头哈腰,和几个守门小厮套近乎。说着还悄悄递上一个装满铜钱的小布囊,人情做得极熟,“别处都住满了,委屈贵主人……”临时收拾的小院本是他自住的。恰好挨着刚刚打了一场架的国公府女眷住处,那也是没办法。
四个小厮统一的青色皮袍皮靴,都是十多岁的俊俏少年,却以同样的姿势和表情立在门外,仿佛行道树般呆板无趣,看到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眼皮都没掀一下。为首一个听了一会,就板着脸缓缓道:“房钱照给,无事不必来了。吃用我们自备,有需要再知会你。”
声音冷得让店家没敢再出一声,猫着身子低着头,一溜烟似的逃了。
院里已经支起了硕大的烤架,万金难求的天魔捧春西番金绒毯被随意铺在地上,在灰扑扑小院里蓝得几近妖邪。地毯上一架斑竹棋枰,两人席地而坐,一衣绛红一衣青玄,正将玲珑剔透的玉石棋子静静往棋枰上摆。黑鸦白鹭,转眼交错成一副难解难分的战局。
两人的侧脸,都是一样的刀刻斧削,棱角分明。
只是一个嘴角微微翘着,柔和了脸部线条,而另一个眉峰高挑,颇带几分凌厉。
毯子边火光熊熊的烤架旁,虎踞龙盘蹲着刚才在隔院看“娘们打架”的少年,不知何时已脱掉了上衣,露出一副健身教练似的雄健肌肉,粗壮脖子上顶的却是甜美的春晓之颜,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瞪着架上血淋淋鹿肉,十分严肃认真。
门外店家走了没多久,又有人说话。
须臾一个青衣小厮进门来报:“隔院客人送来两包银子,说是给刚才动手的人压惊,另外还想当面给少爷们赔罪。”
烤肉少年满脸迷惘,春水似的眼睛张得大大:“压啥惊?俺的人咋可能惊着,挨打的是他们啊!故意上门寒碜人是不是?”
下棋的红衣人眉峰一低,冷冷道:“不够心眼别说话。给我丢人。”
少年瞪眼:“找削是不?别以为你是俺四哥俺就不打你!”
红衣人冷哼。
玄衣人修长手指捏着几粒棋子随意把玩,斜倚在身后浅缃色软绫素面大靠枕上,漫不经心抬了抬眼。
小厮便继续回禀。
“来的是朱家小姐的家仆,自报家门后,说今日冲撞了少爷们,待那边事情了了一定会给少爷们一个交待。若少爷们赏脸,就让他进来当面赔礼道歉,他家小姐将感激不尽。其他的没多说。”顿了顿又道,“一字未提乔国公府。”
下棋的两人对视一眼,红衣人嗤了一声,“乔国公府和朱家那点陈年旧账……朱家一门狼狈狐鼠,连小姑娘都知道攀高枝钻营,针尖儿似的机会也不放过。”言语间极度不屑。
然后轻飘飘挖苦弟弟,“穿着贵重衣服钻人家内院,惹人惦记活该。”
“你什么意思,真削你啊!”少年捏起拳头蓄势待发。
玄衣人伸指将子粒点上棋盘,吩咐道:“让人进来。”
小厮二话不说领命而去,红衣人挑眉,“你闲的?”
“嗯。”答得懒散。
红衣人满眼不信。
很快,便有一个葛布褐衣的年轻仆人进来磕头,浓眉大眼,看着很憨厚。
“小的曹安给各位少爷请安。不知道各位身份,也不敢打听,只全了礼数。”三个响头磕得实在。然后躬身伏在地上说,“小的主人特意遣小的来赔罪,家事混乱让各位见笑了,还冲撞了各位,主人十分惶恐……可当时实在也是身不由己,自顾不暇。若是各位能体谅一二,小的主人会极度感念各位恩德。闺中女子诸多限制,还请各位宽容她们不能亲自前来。”
态度谦卑又周全。可下棋的下棋,烤肉的烤肉,没人搭腔。
曹安停了一会,主动接着说:“另则小的主人还有一事相求——今日主人无奈打了刁奴,恐怕后头刁奴要反扑,奴大欺主本是笑话,不该外扬……”苦笑一声,“但主人势单力薄,实在没有办法,若是……各位少爷能施以援手……主人说,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但一定会每月在佛前上香保佑各位全家平安,长乐万福。”
“要打架帮手吗?”烤肉少年终于有了兴趣,转过头来,双眼发亮。
“不敢有劳!”曹安道,“只求关键时刻各位能随便派个人去,帮忙说两句公道话就成了。当然,各位少爷若是没空,我们主人不敢奢求,依然会感激不尽的!”
少年悻悻。
玄衣人抬眼笑了笑。
“就这些?”
曹安叩首,“望各位少爷慈悲。”
却再未听到回应,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曹安不敢抬头看。
须臾领他进来的青衣小厮用鞋尖踢了踢他,示意他离开。曹安不好多留,再拜告辞。出门后再次试探着打听对方身份,小厮们却是神色冷淡,根本不言声。至于底下跟随的粗仆乃至护卫,更不好贸然接触了。
一刻之后,曹安和老娘曹赵氏碰了面,把事情细细回禀。
“这也罢了,你去吧,外头杂院盯紧点。”曹赵氏打发了儿子,穿过刚刚收拾好不久的小院,留了两个婆子在正屋前头守着,整衣进了门。
屋里火盆早已重新架起,足足支了三个,一屋子热烘烘。
被泼炭烫焦的毡毯上点点窟窿,却又覆了一层厚棉毯,一群丫鬟依旧团团围坐,目不转睛听朱辞镜说话。
“……那丫鬟你们猜是谁?就是当年书房外头掐花,偶然被雨村看见的那个。她一时好奇多看人家两眼,谁知道就惹了这么一段事情出来!这便是‘偶因一回顾,便为人上人’,简直侥幸得不得了……曹妈妈回来啦?”
最后一句却是和刚进屋的曹赵氏说的。
曹赵氏听了几句在耳里,知道又是二小姐闲磕牙。说来也怪,一贯寡言少语的二小姐不知怎地,这大半年话多起来,还老和丫鬟讲些不知从哪看来的故事解闷,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只是今儿怎么了,大小姐不是总说那些故事村俗不雅么,怎地这回也呆呆听住了?手里茶都不冒热气了。
要知道外头事可还没解决完毕呢!
压下心中疑惑,曹赵氏欠身恭敬行礼,却没马上说话。
漱玉率先站起来,带走了所有丫鬟,“该备午饭了。”
屋里只剩下三人时曹赵氏才仔细交待:“……只是隔院没个准确意思,不知到时会不会……”
朱辞镜抱着六角冰梅纹的小铜炉子微笑:“没关系,投石问路而已,不必寄望。”
朱临妆从“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的哀凉咏调中渐渐剥离出来,定一定神,凝眉道:“凭曹安的机敏都没看出深浅,定非一般人家。况且知道是乔国公府的亲眷还能摆架子的门户,放眼朝中屈指可数……又穿着蟒袍……似乎方才乱着时,有人称了一声‘吕五哥’?”
朱辞镜点头:“姐姐听得没错。那宝哥哥……”说漏嘴了,“那闯进院里来的少爷,还对外喊‘独孤’。”
曹赵氏一惊,“北吕虎南独孤”,当朝赫赫有名两大军将世家的名号,就是她这粗浅妇人也如雷贯耳!
之前之所以没敢想,那是实在搞不清这两家的人怎会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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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漱玉:“公子无双佳人如玉,我们堂堂一篇锦绣古言文,怎么闯进个愣头青破坏气氛?”
吕五哥:“谁愣头青?谁愣头青?别以为你是女人俺就不削你!”
漱玉:“关门,放三春!”
春樱:“……好像打不过。”
垂珠:“她是让你打写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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