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复仇女神25
夏天里的空总闷仄, 凝固着一种湿漉漉的不通畅，拥堵在人心头，让人身心不通畅, 是雨的预兆。
一团团云铺陈在墨紫色天空上, 把星辰遮掩的稀疏。月亮起了毛边, 像有人隔着玻璃窗呵了口气, 似乎用手一抹, 就能擦干净。
毛月亮笼罩在这座城市上头，微薄的光呼应着每一盏未灭的灯。今夜注定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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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家。
某一家小区的住户, 开着通明的灯, 一位温柔的孕妇守着一桌子凉透了菜，等着回家的丈夫。
空调开的冷。
温的黄酒已成一杯浊黄，散了气, 使了力道。黄豆猪脚没有动过, 泛着一层厚重的难看的油。
没有等到丈夫的妻子，空洞着眼神呆坐着, 手边是拨了无数遍的电话，等来永远是冰冷没有感情的回答:“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
冥冥之中,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不管再有多少个“稍后”，那个号码永远拨不通了。
但是她心里又有一种不确定的期盼, 如果这顿饭没结束, 她一直等, 是不是可以等的到？
他的声音会从另一头传过来，温柔地叫她:“黄静？”
如果他回来，忙碌一天，吃不上热饭，想想就心疼。
想到这里，她“嚯”地一下子站起来，连带摔了身后的椅子，搁在平常她一定诚惶诚恐，担心楼下坏脾气的大婶儿找上门来。
可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担心回家的丈夫吃不上热乎饭，顾不上其他。
端着一瓷盆猪脚急匆匆向厨房走去，临近门口却突然滑了一跤。
做妈妈的，摔起来是要护着肚子的。黄静膝反应难得的迅速，盖重重跪在地上，是扔了瓷盆，手肘迅速撑起来防止压着肚子。
瓷盆碎了一地，汤水洒出来，满地熟烂的黄豆，猪脚咕噜咕噜滚了着。
黄静顾不上膝盖裂骨的疼，匍匐在地上一个一个捡着猪脚，兜进怀里。突然，她嚎啕大哭，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困兽，头抵着地板，淌下滚烫的泪，落在猪脚上，似乎要把它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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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新媒。
高层写字楼，罗氏小公子的地盘占了两层，今夜里灯火通明，所有员工从在工作岗位上忙得不可开交。
助理在茶水间煮咖啡，一大袋昂贵的进口咖啡豆晃出好听的声音，满茶水间的咖啡香伴着蒸腾热气充盈在空气里。二十四小时餐厅送来一份份包装精美的食物。
“罗总说了，这一阵子大家忙，辛苦了，除了加班费加倍，没人一个发红包，请大家去有全家海鲜自助！”
有的人兴奋应和，有的人埋头工作，有的人神态游离。
罗宏彻夜不眠，他穿着笔挺深蓝色西装，影子映在巨大玻璃窗上，他眼睛炯炯有神，里面闪烁着难言的兴奋，即使已到深夜，在他的脸上也找不出丝毫的困倦。
他嘴角噙笑，站的笔直，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对面灯火辉煌的大厦。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在夜里发出璀璨的光芒。
“罗总。”助理把手里的咖啡殷勤地递到罗宏手里。
罗宏端着咖啡，就着夜景抿了一口，“方舟马上要和辰逸竞争新的项目，趁这几天尽快把辰逸的势头压下去。”
助理满口应下。
罗宏心情很好:“等我搞垮辰逸，拿下项目，看我那个好哥哥怎么跟我争罗氏。”
凭什么因为那个老头子看中就把罗氏电子让他打理，而他只能憋屈这么个地方。
罗宏再次回眼看那夜中城市，觉得灯火点缀下的它好似变作了一个美人，细腰、翘臀、长腿、红唇，最重要的是眼尾有一点诱人的红痣。
蜿蜒长路如腰带，车马流水溢彩生辉。
罗宏唇间轻笑，似是愉悦，似有不屑，“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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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
“进来。”书房里，周父站在桌前俯身整理资料。
“爸。”周辰宇进来在一旁。
周父立起身，把桌子上的资料用报纸盖上，用写毛笔字的镇纸压住，才缓缓回过头:“什么事啊？”
周辰宇在威严父亲面前有些局促:“爸，你跟我说，小二家里事您一定要管吗？”
周父摘下眼镜在衣服下摆上擦了擦:“小宇啊，我初中的时候认识暖暖他爸。
我那时候当班长，但是家里穷，暖暖他爸就把带到他家吃饭，暖暖他爷爷听说是班长，就跟我说在其位，谋其政。”
“初中的小子哪知道那么多，只觉得这话文绉绉的，不就是该管的一定要管，不该管的不要多事吗？”
“没成想，等到了后来工作，一辈子也这么死磕下来了。”
周辰宇没说话。
周父仰起头，像是陷在回忆里:“那句话，暖暖他爸也听进去了，所以他生意上的事儿，到底都没有拿生意上的时为难一回。最后……”
天花板顶头的灯太亮，刺得老人淌下泪来:“最后暖暖他爸那件事，是该我管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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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城佳苑。
莫清寒伸手把桌案上的小台灯拧亮一些，她这个人总要活得明明白白，偏爱算总账这一环节。
套着虚伪的面具，演着各式各样的戏码，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互相揪着面皮扯破，袒露出血淋淋的现实吗？
莫清寒:“你很早就盯上泠宁珠宝，但是没有直接出手，借几个小老板的手，暗中推动，把泠宁搞垮、吞并蚕食，结果事情闹大，害了我父母。现在，又盘算着从他们手里收回泠宁。”
“顾总打的好算盘，他们手上沾了血，惹了一身脏，你却渔翁得利。”
顾明生没有否认:“你父母的事，非我本意。”
莫清寒拨着两个颗算盘珠子，垂下眼睫:“我只恪求结果。”
莫清寒:“后来我查到了你头上，找到了重要证据。我查你的同时，你也对我产生兴趣。
那一天，我本应该在罗宏房间，却出现在了你床上。”
顾明生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想那天情景。
莫清寒伸出三根指头:“顾总接近我，至少有三个好处。
一来，好找到那份证据；
二来，让罗宏对我心存芥蒂，不至于与我联手用那份证据对付你；
三来，顶着泠宁姑爷的名声，你可以大张旗鼓的从几个老板手里收回泠宁，过后还能名正言顺的做泠宁老板。”
她讥诮地笑了声:“或许顾总还会以为，我可能真正爱上你，不再追究过去。”
顾明生:“那份证据不见了，是吗？”
莫清寒:“是。所以，我才会委托邵俊风再去查。
这样一来，由邵俊风去查泠宁，更给了小老板们压力，为了寻求辰逸庇护，纷纷脱手手里那部分产业，你坐收渔利。”
顾明生又问:“现在查得差不多了，你又和罗宏合作，把邵俊风查到一点点掀到明面上来。”
莫清寒默认。
顾明生:“可是邵俊风死了，你打算怎么做？”
莫清寒:“邵俊风快查到头了，我把后续交给罗氏，他应该比我更想搞垮你。”
顾明生微笑:“还有周辰宇的父亲是吗？他必定要伸张正义。”
两人沉默，手机里电影播放到了尾声。
主角们因为宝樽穿越至商末，卧底警察厉应龙成了商纣王，而女反派方萋萋成了妲己。
故事最后，现代生活的人都会回去，只有犯下滔天罪行的纣王回不去。
姬发侵城，兵临城下。
妲己捧着纣王的脸，泪流满面:“你骗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我们两清了。”
莫清寒盯着屏幕，电影最后，她和顾明生共赴火海。
火海、鹿台、绝世美人与英武君王，美得绚烂无比。
她不是方萋萋，也不是妲己，她要万里江山，也要全身而退。
顾明生问:“清寒，你想拿回泠宁吗？”
莫清寒抬起头，火光灼了她的眼。
顾明生说:“我可以给你，条件是，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你现在在做的一切就此收手。”
莫清寒微怔，然后嗤嗤轻笑起来:“永远留在你身边？所以，顾总是喜欢我，还是忌惮我？
有些人也许能做到，做只金笼子里的金丝雀，衣食无忧，有依有傍。但我不行，我命贱，是见过天的小家雀，放笼子里养，会死的。
所以，我做不了顾总的金丝雀，也不会收手。”
顾明生叹气:“你太固执。”
莫清寒到桌子上捞了一支烟咬在嘴里，“顾明生，你知道什么是母亲吗？”
“当初我爸生意不好，欠了很多债，有的是高·利·贷。我爸出去做生意的时候，他们逼上门来要债，砸东西、骂人、打人，我妈一点都不害怕，她只求他们一件事——”
她低头点上烟，重重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她说，别当着我孩子的面。”
这是属于陈鸢鸢的记忆，她对莫家父母并没有多少情感，但是会担心孩子“名字太冷清”，给孩子取小名“暖暖”的父母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既然她作为莫清寒，是应该为叫她“暖暖”的人挣一挣的。
顾明生静默了一会儿，偏眼看到手机屏幕里滚动的演员表，“清寒，知道为什么我演的比你好吗？”
顾明生说:“因为我真的投入了情感，或多或少，都有几分真情在。
而你，全靠技巧堆砌。”
顾明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走的时候轻轻带上了门:“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伴着隆隆雷声，下起滂沱的雨，冲刷着世界。
莫清寒收起算盘，撑着胳膊看着门口的那把红色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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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并没有结束。
接下来的一周里，顾氏辰逸完全收购了泠宁，“明清”夫妇闪电分手，周局公开为泠宁旧案奔走，罗氏对辰逸的打击也从暗里转向明面。哪一件放大公众视野都是掀起惊天巨浪的大新闻。
一切看似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情况急转直下是在周二。
周二下午，罗宏打来电话的时候，莫清寒对着又一顿满盆的黄豆猪脚不知道该怎么跟它讲和。
邵俊风出事的第二天，莫清寒搬出景城佳苑，并把黄静接到自己的住所。
黄静没有问任何问题，收拾东西跟着她就走，一路缄默，一直缄默。房间里多了个她，跟没有她是一样。
唯一不容忽视的是，顿顿一成不变的黄豆猪脚。
“喂？”莫清寒如蒙大赦，扔下筷子。
那边罗宏听到这边落筷子的声音，突然就被点爆了:“你还吃的下饭去？”
是吃不下。
莫清寒掀了掀眼皮，走进卧室，阖上门:“怎么了？”
罗宏说:“邵俊风那小子最后线索有问题，根本不能作为证据，而且最后指向也不明确……他是不是被顾明生收买了。”
莫清寒轻嗯了一声，眼睛瞟过门口，微压着嗓子:“人都没了，收不收买都不重要了。”
闲散少爷难得暴跳如雷:“不重要？就在今天早上，辰逸发布消息，公开起诉罗氏诽谤、恶意竞争，等到开庭，你找不出证据来，就是个完！”
莫清寒把话筒拿开一段:“罗少爷冷静一点。”
“这事儿搁前两天我也不这么急，现在正是方舟新媒和辰逸角逐的关键时刻，我冷静的下来，市场冷静的下来吗？”
“别忘了，现在你花的钱都是从我这里出的……”
那边罗小少爷唠叨个没完，莫清寒把手机拿掉。
打开电脑，在等待开机的几十秒里，莫清寒盯着黑色屏幕思考。
罗宏到底年轻，一开始就过分相信邵俊风的证据，到现在真正打起官司来，搜集核对证据时，才手足无措。
罗宏和顾明生之间差一百个邵俊风。
既然，顾明生当初知道邵俊风在查泠宁的案子，就绝不会放任不管的。
是邵俊风被收买也好，是顾明生暗中错误引导也好，能从邵俊风手里转到罗宏手上的信息不会是实打实的真货。
而罗宏竟然一点防备也没有。
莫清寒查看网上的新闻消息，跟料想的差不多。
一直以来沉默的辰逸，突然张贴律师函，发布起诉信息。
辰逸开始舆论反扑，指责罗氏方舟新媒诬陷、恶意竞争，发布消息内容不实。
几天以来，紧盯着辰逸而生出疲倦大众自然而然将矛头转向方舟新媒，进而祸水引向罗氏。
罗宏说的没错，现在正是与辰逸角逐的关键时刻，从起诉到官司还早着，重要是辰逸要把方舟新媒变成一只没有实质证据、瞎咬人的疯狗。
莫清寒笑:“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系统233疑惑:“大人，罗氏总裁不管吗？”
莫清寒摇头:“罗宏跟顾明生不一样，他能控制的只有一个方舟新媒。更大的电子行业在他哥哥手里。对于罗家哥哥而言，罗宏能对付辰逸，除掉外部对手，被辰逸对付了，除掉家族内部对手。”
“顾明生看中这一点，通过我给罗宏传递假消息，打击竞争对手。”
系统233号:“那鸢鸢大人准备怎么做呢？”
莫清寒摇头，她不准备做什么。
她一开始推测邵俊风的资料有问题，但是没有提醒罗宏。
因为罗宏这次犯错是宝贵的。她莫清寒是孤注一掷，但罗宏却有资本可以随时全身而退，所以她决定趁这次机会拉他下水。
辰逸对罗氏，这水搅得越过越好。
莫清寒关上电脑，忽觉得有些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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