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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半生轻许


  捉迷藏后来几天,塾师李沛迟迟没有现身。

  这日,农历八月十三,锦崖没有来上学。墨斜、杨柳也不在。而秋游受伤后,乌乌一直休养在家。

  连着两日,时值中秋,那四人依旧没有来上课。

  青芽私塾,恢复到锦崖他们搬家过来之前的状态。吴悸心里空落落的。

  熬到放课,吴悸壮着胆子去了锦崖家。乌乌开门放她进来,吴悸客气地关照他的伤势。乌乌扶腰,“哎哟。痛着呢。伤筋动骨一百天啊。”

  “可你伤的不是屁股吗?”

  “啊?哦哦哦,对。”乌乌朝她眨眼,“我是没什么。锦崖可病得厉害。”

  “他怎么了?病了三天还没好吗!”吴悸情急,双手揪住乌乌的袍袖。“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

  “公子说想见你。”墨斜从里屋出来,遥遥相邀。吴悸如获大赦,提起裙子就跑。他病得这么重?下不了床,还要墨斜传话?

  走进里屋,发现杨柳也在,她朝吴悸微微点头示意。

  远远见锦崖卧在床上,裹着厚厚的冬被。双目紧闭,眉头拧结,大汗淋漓。吴悸心惊,赶忙坐到床沿。

  锦崖睁眼,有气无力地道,“你来了。”

  “嗯,你还好吗?盖这么厚的被子。你出了好多汗,我帮你擦擦。”吴悸拿出小手绢轻柔细致地掖去锦崖鬓角额头的汗滴。

  碰到锦崖的皮肤又是一惊,“好凉。你冷不冷?这么冷为什么还会出汗?”

  见状,杨柳秀外慧中,道,“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阿墨,你陪我走一趟吧。”墨斜没多想,怕她端药烫了手,拾步跟随而去。

  这边,对于吴悸的问题,锦崖草草带过,“老毛病了。我出生时,大夫早说过,随着我年纪渐长,症状会加重。意料之中。现在算是个过渡期。”

  “过渡期?”

  “嗯。大夫说,挺过这个阶段,日后适应了,情况会好很多。”

  吴悸犹豫片刻,小手探向被中,安抚地摸摸锦崖的手。依旧柔软如棉,顺顺滑滑。正向反向,来来回回,摸了又摸。不知是不是错觉,摸起来毛茸茸的。

  “这病……是不是和你的手有关?”

  锦崖的面色发白。含糊其辞,“如果有一天,小悸,我是说如果,我变成你不认识的样子,你会不会讨厌我?”

  “什么意思?”

  “比如我突然变成大老虎那种可怕的东西。”

  “我当然会害怕。但是,锦崖就是锦崖。想到是锦崖就不会害怕了啊。”吴悸答得飞快,“要是你变成老虎,还会说话,不仅不可怕,反而有点好玩。”

  锦崖愣神。他日夜忧虑的事,被她一解读,忽然算不得什么了。猛地,他瞪大眼睛,门边蓝色袍角一闪而过。

  “怎么了?”吴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门半敞,并无异样。

  “没什么。”锦崖别过脸,面向床里,不再直视吴悸,“我有话同你说。”

  “你等我长大。在我成人之前,咱们只做普通的好朋友。这期间,就是君子之交淡若水,勿要有逾矩之举。待我成年……总之,你等我长大。”

  静默。

  吴悸从被子里抽出小手,慢慢起身。一瞬,锦崖的心一沉,嘴角却自嘲地微微翘起。

  温暖的触感从脸颊传来。竟是吴悸将脸贴上了他的侧脸,许是自己体温过低,他被烫得一颤。

  “好。我等。”声如石上清泉,清脆亮堂,充满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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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悸离开后,裴厉风尘仆仆进门来。

  这次远行求医寻药,为方便行动,裴厉褪下了平日易容为六十岁李沛的一套伪装,而用自己本来近三十岁的身子。一袭蓝衣灰扑扑的,几点血迹隐隐可窥。

  裴厉大咧咧坐下,先抬手给自己倒茶。

  “酒灵芝我已采到,秦棋在替你炼药。今晚应该来得及服上。”

  锦崖疲惫地闭上眼睛,“嗯,秦棋虽是您的弟子,但太医院少了他这个名手,若被人发觉,亦是不妥。麻烦夫子了。”

  “太医院那边你不用担心,正好我另有安排,着了人去替他。倒是你,变身的征兆比我预期的早了三年。毕竟,我诊过人,诊过妖,半妖确实是头例。以后的事情更难说。”一杯茶速速见底,重斟第二杯,裴厉毫不介意冷茶刺喉的不适感,“是我疏忽了,这次要不是乌乌提醒,早发现了几天。我也来不及寻这酒灵芝。差点一招错,满盘输。”最后几字咬牙切齿。

  “我估了大小,这株酒灵芝只够用上三次。我会想法子再搜寻。今夜你首次变身,必须服药,否则底子打不好,保不得每次变身都狂性大发。”裴厉叹了口气,“日后,同样的罪每月都得受一次,只会比第一次更难受。而酒灵芝,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再给你用。”

  锦崖缓缓睁开眼,凝视着床帐顶,应道,“知道了。忽冷忽热,全身剧痛,我熬得住。”

  裴厉听他声音飘忽,霜打茄子般,若有所思。

  “二皇子今天做得很好。”

  “什么?”锦崖起初没听懂,等回过神来,才明白裴厉说的是他与吴悸的“君子之约”。

  回味脸贴脸的亲密,禁不住一笑,道,“谢夫子夸奖。”

  “夸奖?我可不敢夸你小子,等你长大了,可不得了了。收收心吧,少骗骗女孩子。”裴厉开起玩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裴厉大呼“累死我了,要睡觉。”

  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唤锦崖道,“小子。你最好说到做到。在,你,长,大,前,我承诺不干预你们。”顿了顿,“但若你食言,休怪我无情。”前后两句的语气,同样地认真。

  “好!”锦崖笑得眼如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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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飞兔走,七年倏忽而过。

  京师,南邺。步寿宫。

  何青祁着深绿丝布朝服,配银腰带,双手叉着,交叠在身前。

  时值深冬,南邺阴风不绝,风刀刮得人面颊生疼。何青祁顶着罡风,鬓间竟然细细密密地冒汗。

  他摸不懂本朝皇帝的心思。按说本朝皇帝派他明察暗访,满打满算整整十四年都不放弃,帝皇不会不在乎这事。可他一有发现,连夜上奏,奏折递上去两日了,帝王的回复方姗姗来迟。

  大太监许吉秘密派人传皇帝口谕,叫何青祁在步寿宫等着见驾。

  彼时,天刚拂晓,何青祁马不停蹄地赶来,恭恭敬敬地等候。直等到如今上天同云,雨雪将临,步寿宫里人来人往,进出了好几拨,帝王就是没有接见他的意思。

  何青祁猜想,帝王晾着他,不叫他进,不叫他回,倒像是想知道又不敢知道的样子。再遥想坊间流言,本朝帝皇与狼妃有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似乎十多年前的那场宫变,不为杀妖妃,而为夺人君之妻。

  他愈是琢磨,心愈是拔凉拔凉的。正兀自酝酿见到帝王后的说辞,听得宫门开阖,年届十七的太子原戏笙,携着一绝色女子而出。

  两人路过何青祁时,何青祁见礼。

  见是深绿朝服,撑死了也不过六品官,何青祁又多年在外寻访,眼生得很,太子并不放在心上。反倒是太子身旁的女子,姿容绝艳,体态婀娜,颇有深意地多瞧了他几眼。

  “宣符宝郎何青祁觐见。”许吉唤。

  何青祁忙掸衣整理好仪容,因站久了的腿脚发麻,提脚之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忽听身后一声轻笑,女子道,“符宝郎当心。要职在身,不可不自惜啊。”那一把烟嗓低沉中略带沙哑,慵懒戏谑,丝毫不像及笄之年的少女。配上般般入画的容貌,别有一段风流。

  早听闻这兴国将军林企荫庶女,名唤林雁杳的,冰雪聪明,心思缜密而不乏果敢决断。本被养在深闺,前几年她生母怀子上吊而亡,很是闹了些纠葛。失了宠,又不知怎地博得太子欢心,一跃成为皇室红人。兼之其丽质天成,颇有争夺太子妃名分的势头。

  “多谢林小姐提点。”何青祁稳住身子,一揖到底。女子话里有话,他已心领神会。遂迈步往步寿宫里去。

  宫门阖上,隔绝外部的干扰。

  宫道之上,林雁杳道,“太子不该对符宝郎如此冷淡。太子不知,圣上必有重任委派于他。试想,小小一个看管玉玺的六品官,本朝刚立,就多年外放,做的是什么,太子难道猜不出吗?”

  太子原戏笙心不在此,见四下无人,松了口气,收了挽林雁杳的手,与她保持起距离来。林雁杳酒涡淡淡,复又挽住太子手臂。

  “宫里人多眼杂,太子再不喜妾身,戏还是要做足的。”林雁杳依旧懒懒的,自尊心却被太子方才的嫌弃之举而刺伤,禁不住讽刺相向,“毕竟,愿陪好男风的太子演戏的女伴,也就妾身一个了。”

  原戏笙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却没有再甩开林雁杳,讥诮道,“这个自然。你可比那些端架子的名门嫡女要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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