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泪囹圄
两个侍女退后,将路让出来,向皖上前行礼,“多谢郎君相助了。”
平日嘻嘻哈哈惯了,见了谦和有礼的小娘子,顿莫倒有些手足无措,嘿嘿傻笑着道;“好说,好说。”正要继续聊,想起旁边酒楼上还有人看着呢,没敢抬头去看那小子这会儿脸上是何表情,将手一抬,邀请一道上楼坐坐。
向皖推辞,耐不住人家有诚意,坐坐就坐坐罢。她不知道,这事从一开始,就有人在远处望着。
楼上的人有点坐不住,他看见顿莫说话那表情就觉得不太对劲,后来又看到赵君君跟着一道上楼来就有点坐不住,他只是让他去救人,也没说让他带着人上来吃饭啊。
转念一想,顿莫一定是在报复自己,来不及与那小子理论,他还没想好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客人。
不知为何,这个赵君君让他总是似曾相识,见面了便有些心慌,不见面又想得厉害。还未继续往下想,人上来了。
见到林宗,向皖也有些惊讶,她站的地方离窗不愿,抬眼向外望了望,便了然于心了。她笑得灿烂,走上前去行礼,“多谢郎君。”
顿莫笑得贼兮兮,三个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天底下,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
崔孝调戏不成,反倒碰了一鼻子灰,坐在马车上喘着粗气,外面赶车的侍者小心问他去哪里,崔孝皱皱眉头,喝一声,“直着走。”侍者不敢多言,用力打马前行。
他越想心里越憋屈,自己可是堂堂的皇子啊,怎容得一个胡人任意□□!车越走越慢,崔孝心里不耐烦,正要发火,听车外的动静,似是到了平康坊,先开帘子一瞧,果然如此。
顺着目光往坊内看,里面莺莺燕燕,也有那么一两个出挑的,大皇子心情舒畅了不少,扬声让侍者停车。
下车正遇上卢尚书的长子卢阔,二人平日便要好,又是表亲,自然更加热络些,便与他抱怨了两句。
卢阔也瞧不上胡人,两人便愈发投机。有贵人至,几个女/妓/机灵迎上来。崔孝与卢阔自然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一群人簇拥着入了坊内。
外面再如何勾心斗角,这平康坊却总是歌舞升平的,这是京都最红的教坊司,花魁也是冠绝天下,名唤牡丹。人如其名,总是将自己装扮得雍容华丽,很得崔孝的欢心。
大皇子见了牡丹,什么天仙贵女都不如她耐端详,搂着佳人便上了楼去,“你慢慢玩,我先行一步了。”临走不忘知会卢阔。
人家是皇长子,自然有花魁伺候,卢阔也见了刚才那位佳人,果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自己也要找个上上之选才好。
眼前的都是庸脂俗粉,唾手可得之物,卢阔自然不觉多珍贵。
耳边响起歌声,音色甚是动人,卢阔四处寻觅不得,心中起火,烦躁了些,扬声大喝,惊动了鸨母莲娘。
“是卢郎君啊,您来啦!”莲娘走到桌边敬上一杯茶,轻车熟路的与卢阔寒暄客套。
前面大皇子已经赴了巫山,他哪里还坐得住,赶忙问那歌声的主人。
莲娘笑的轻佻,说他耳力好。这歌声动人的小娘子是新□□出来的歌姬,只是她自打来了这里便三贞九烈得很,卖艺不卖身,任是怎样说教、惩罚都不屈服,只得由着她了。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卢阔一听顿时挑起他的征服欲,“就是她了!”说着也不等人去请,自己走上台去拉人。
莲娘虽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口上拦了两句,可那面上确是喜笑颜开,若是能有位金主让那小娘子从了,平康坊定会再出一位红遍京都的头牌。
小娘子名唤仙仙,人如其人,面目清秀,自持一番出尘的韵味。见卢阔那般精壮之人朝她走来,额间微蹙,眼中带了一丝凄凉,并不慌乱。
卢阔常年习武,下手有些不知轻重,上手拉着仙仙就往楼上走,那仙仙不从,也失了刚才的镇定,口中呼喊着让放了她。
在这平康坊,欲/拒/还/迎的挺多,逼/良/为/娼/的也不少,倒也见怪不怪。
崔孝与牡丹在这边温温柔柔,吟诗作画,研墨烹茶,一派诗情画意,听得卢阔那边却轰轰烈烈,不禁扬眉。
“卢郎君恐怕是要吃些苦头了。”牡丹娇娇的说了这么一句,惹得崔孝一笑。
“怎么说?”
丹蔻掩口轻笑,牡丹答他,“那仙仙可是平康坊出了名的烈女,卖艺不卖身,卢郎君这样硬来,恐怕……”后面的话她未再多言,眼角含笑的看着崔孝。
听佳人含笑不答,崔孝也会心一笑,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忽听外面一阵慌乱,过了会儿又听到有人唤救命,才察觉出事情不妙。
崔孝推窗一看,那仙仙已经倒在地上,血一直淌,鲜红一地。他匆忙将窗掩上,表情凝重,只说了一声“我先走了”,便匆匆离开了。
场面慌乱,惊叫声、喧哗声不绝于耳。坊外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仙仙衣衫还有些不整,之前发生了什么,似是不难猜到,花一样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实在令人惋惜。屋子里已经空空如也,留下一室狼藉。
莲娘跪在仙仙身边落泪,探了探鼻息,人已经咽气了,她抱起仙仙声泪俱下。
京都里藏不住秘密,向皖与崔崇、顿莫吃过饭出来时,已经听到有人说起。
“我送你回家吧。”崔崇不想让赵君君多接触那些纷乱,不由生了保护欲。
向皖一笑,“好。”
看着二人卿卿我我,顿莫觉得自己站在两人中间着实是有些多余了。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把位置让给他们。自己上马,先行一步。
到了家门口,崔崇也不忘嘱咐,“君君,回去别多想,京都出了人命,这几日怕是不太平,若无甚事,便先不要出门了。”
向皖认真的看着他,眼睛里都是笑意,乖乖点点头道:“好。”
直到清水将门阖上,崔崇才上马回府。子恒在府门口等着,见崔崇回来,忙上前相迎。
“进去说罢。”二人脚下生风,进了书房。
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崔崇微垂着头思量着,半晌抬起头,“我知道了,你去歇息吧。”
子恒关门前被叫住,“先不要惊动卢陵,明日再让人告诉她。”
第二日一早,还未等子恒派人去通传,卢府便派了侍人来府中送消息,卢陵先是一惊,而后气自己兄长行事鲁莽,匆匆收拾一下,与崔崇说了缘故,便与卢府来人一道回了娘家。
马车还未至卢府门前,便走不动了。卢陵皱眉下车,见一群人身着白衣,在她娘家门前高声呼喝,又哭又闹。
侍者护着卢陵穿过人群,看到了那仙仙小娘子的棺椁正被停放在卢府正门口,一群女子着了白衣在府门前哭丧,找卢府要说法。
卢陵走上前去,在棺椁前站定,郑重行礼。她上前去看那仙仙,面容清丽,身/形/曼/妙,花一样的人儿,若不是如此,该是多美的一张睡颜,勿怪了人家,谁见了都会心疼。
莲娘见之所行不似众人,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说,“多谢娘子,敢问您是何人。”
那侍者一听,心道不妙,护着卢陵便往府内走,莲娘一瞧便扬声冷笑,“哼,我说呢,原来是卢府千金,你兄长杀了人就想糊涂了事,你想行个礼摆摆样子就算完,尚书府当真好架势啊,身居高位连王法也管不了啦!”
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心酸,莲娘声音都有些颤抖,一把瘫坐在地上撒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她的宝贝疙瘩,还没看见回本,人就没了呀。
卢陵边往府内走,边听着莲娘的话,心里阵阵发凉,脸上火辣辣的难堪。
府里气氛凝重压抑,侍者婢女都低垂着头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走动,看见卢陵都投过求助的眼神。
一路徐行至主屋,还未进门就见外面跪着个人,不用猜也知是谁了。
“妹妹救我!”见卢陵来,卢阔抓住她的胳膊,低声央求。
“竖子,你还有脸求你妹妹!”卢尚书一声怒吼,吓得卢阔将手骤然缩回去,重新低头跪好。
卢陵进屋,她父亲直喘粗气,母亲站在边上,也不知如何劝解才好,见卢陵来了,拉着她在边上坐下,压低声音,轻声将那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越听越生气,卢陵着实觉得她这个兄长太没了些风度,他向来好色,被那奈凉王子截了一道就应该适可而止,却还要招惹那样刚烈的娘子。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过,情急之下也未有什么更好的对策了。
“父亲息怒,既然木已成舟,我们还是想想应对之策罢。”不知此时应该说着什么才好,她一个妇道人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只好说些劝慰的话。
卢尚书这一夜苍老了许多,儿子如此不堪,也是他这个当父亲的管教不严,用力拍了拍桌子,“还想什么,让他给人家偿命!”
听了这话,卢夫人坐不住了,“咱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你要断子绝孙吗?”说罢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卢尚书捶胸顿足,也是无可奈何。
未待多说,官府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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