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空婉转
多说无益,玄善未多加劝解,便回宫了。
见景监离开,崔崇起身,将圣旨扔给杜仲,便又将自己关了起来。日日在书房内独处,崔崇立于画像前,摩挲画上之人眉眼神情。
这只是个髫年之龄的女童,眉眼间却儒雅里透着灵气,面容清秀,身形隽秀。印象停留于此,崇日夜思慕,肖想过此时的她该作何模样。
世家男子长到他这年岁,多半已娶妻生子,妾室环绕了。想他天潢贵胄,却为一不明死生的女子守身如玉,若苍天见之,也该多心疼心疼他才是,怎料竟为他作如此安排。
多少年不曾伤情过了,一行清泪夺眶而出。自生母歿世,父亲有意与他疏远,虽也会时不时给他些为父之爱,他却能体会其间变化,眼下朝中形势,他看得清明,父亲如此作为,实在是为保全他。一个帝王,如此为外戚所掣肘,实在无奈至极。既如此,他便要为父分担,如了那卢皇后所愿。
“皖皖,你在何处?”泪痕干,崔崇将自己收拾起来,心中防线重新固起。
有人敲门,声音似急促似戏谑,崔崇眉间微蹙,又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便是不用猜,也知是谁了。由得那人继续拍门,他兀自收拾起形容。
门外之人听得房内没甚声音,不禁有些气恼,转身便问:“你家皇子如此几日了?”
不待子恒、杜仲回报,便听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顿莫和达心急如狂,听闻圣人下诏赐婚,竟是那卢氏女,心中不免愤愤,料想崇定是伤心欲绝的,果然入府便听闻他将自己关于书房内久不见人,便有些忧心忡忡。
日头刺眼,崔崇再开门,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旦见顿莫也有点陌生。
眼前瞧崔崇这颓废之势,不禁有些气恼,然这眉眼间似倦似愁,又让他不忍多加责问,只能不足一叹,“你这是何苦!”
崔崇淡然一笑,“无妨”,他抬头看看天,云朗风轻,是个好天气,“莫要辜负了这好春光,出门去喝酒如何?”
“喝酒?这等风雅之事,遇上我这爱酒之人自然再好不过,只是崇君莫要以此借酒浇愁,那便是将那佳酿都辜负了。”顿莫听他提议,不禁笑言。
“自然。”
说罢,二人便乘兴而往,出门去了。西市有家酒肆,名唤升平坊,据说店家时常行走西域,因而时常会供应些好酒,在肆内贩卖,但因量不多,且时有更新罔替,因而沽价便较别家要高些,奈何总有好酒供不应求,纵是贵些,这升平坊也仍是酒客络绎不绝。
崔崇与顿莫轻车熟路,已是这升平坊的常客,伙计见二人方至,便热情引客上楼,往二人长坐的窗边。
“近日可又有新至好物可尝尝鲜?”顿莫和达比崔崇更常来此地,酒肆里的掌柜、伙计皆皆与他相熟。
那伙计脸上堆笑,殷勤招待,“贵人来得可巧,肆内新到了几坛酒,乃是东家闺中女儿所酿,东家尝了盛赞,说要与店客同享,便让小娘子酿了几坛。今日方从路远迢迢西域运至此,二位贵人可要尝尝?”
“这酒可有名字?”崔崇听着故事甚觉新颖,便有些好奇。
“有的,酒名也是小娘子给的,唤念君至。”伙计答道。
崔崇摩挲,不禁莞尔,“你家小娘子当真是位妙人儿。”
不待多言,酒壶酒盅具已齐备,二人常点的小菜也上了桌。屋外熙熙攘攘,屋内雅酒雅乐,自是一番乐事。
“想那小娘子,定如你所说是位妙人,这酒入口醇香,竟还略带一丝甜,当真美酒如佳人。”顿莫边说边赞,好不畅快。
崔崇也觉此酒甚好,喝着喝着,竟又想到她,不禁心中一痛。
“你这几日未曾入朝,大皇子可是借机得势了些,你莫要让着婚事冲昏了头脑,从此一蹶不振。”顿莫规劝他,想给他敲个警钟。
崔崇笑着应下,“放心。”
自那日起,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次第进行,二皇子崇依旧礼而行,一礼不曾落下。适逢吉日,便依钦天监所算吉日迎亲。
卢陵被安排在府内西北角的院子里,崔崇平日便不常往那边走,这是子恒安排的。郎君不喜,他自然便将皇子妃安排的远些,省得碰面的机会多了,徒增烦恼。
吉事毕,二人静坐于喜房内,卢陵面容娇羞,不胜欣喜,她终是圆了自己儿时的梦想,嫁给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崔崇却与之相反,坐在此女旁边,便觉心生厌恶,恨不得立时三刻便出了这房门,正作此想,便听卢陵开口要服侍梳洗歇息。
崔崇强忍着心中反感,任她摆布,却终是忍无可忍,丢下一句,“我还有政务要处理,你先睡下吧。”便破门而出了。
卢陵手上还动作着,便突然失了夫君,两只手悬在空中好一阵,才渐渐回过神来,突然放下,一阵失落。他终是不愿娶她的,他终是不愿的。泪水夺眶而出,强忍着抽泣,终是失声痛哭。
侍女贞儿陪着她,任她抱着自己哭,直到天明。
婚事已过,便要一切如旧。崔崇晨起,梳洗好用膳,往日伺候的人,却变成了卢陵。他未曾拦阻,由着她动作,一顿早饭相对无言,他起身。卢陵欲为他穿上外袍,他不喜女子近身,便伸手拦下了,“你歇着吧,让子恒来。”便拾步往外走。
子恒接过披风,向卢陵行礼,便跟着出门了。
出门,便见顿莫和达,似是在门口候了他一阵子了。
“顿莫,你如何在此?”崔崇不免疑惑,却也未能料到是因何事。言罢翻身上马,二人边走边说。
“这几日你大婚,朝中起了一事,另外还有一事,在你府内,禁宫中,皆不便与你道,我便来此等你了。”顿莫道。
见他所言颇玄,便失笑“何事如此神秘,你一一道来。”
原来,这所说朝中之事,便是西域又起了战争。近几年,胭脂国商贸繁荣,凡欲从大研出发往西,去往西域诸国通商的,胭脂是必经之地,经年下来,胭脂国便颇为富庶。世人说“暖保/思/淫/欲”,胭脂汗王阿鲁资便生了扩充领地的心思,近三两年内不断骚扰奈凉国边境,如今却起了兴兵之势,欲西行征讨。
要说,这阿鲁资也是个聪明之人,北面是乌支汗,老汗王刚过世不久,新王即位,是个唤作依兰达尔的年轻王子。这阿鲁资,便想与这乌支汗联合,灭掉奈凉,瓜分其土地。
崔崇听他叙叙说着,不禁笑道,“那胭脂要西征你母国,你怎还能如此神色淡然,莫不是为质子在大研待得久了,心中便把自己归成大研人了罢。”
顿莫听此言,白了他一眼,不禁嗤之以鼻,“自然是没有,若让胭脂国得逞,那阿鲁资定会过河拆桥,再征服乌支汗,到时候便要称霸西域,于大研就不妙了。所以此番,大研定会派兵支援的,我又有甚好坐立难安的。”
听他一言,心知此事多半已有了些眉目,约莫只是人选尚未敲定,“那另一件事呢,还劳烦质子大人亲到我家门口静候多时。”
此言一出,顿莫和达便显得有些得意洋洋了,“我带给你的这则消息,定是你的救命良药。”
他在卖关子,崔崇便由着他卖弄,“那就劳烦顿莫大人快快告知于我,也好叫我心下安定些罢。”
顿莫哈哈一笑,便将消息告知于他,“昨日我去升平坊喝酒,听到了些那念君至主人的消息,竟觉得那小娘子,说不定就是你心心念念了七八年的李向皖了。”
听到口中念到那人名字,崔崇顿时睁大眼睛,一股热流立时冲上天灵盖,“你说什么?”
见他如此反应,顿莫心中更是美滋滋,将事情与他娓娓道来。
那升平坊东家女儿,是七八年前与她哥哥一同被东家收养的,听说兄妹二人带着乳母从大研逃难至胭脂,昏倒在那东家家门口。那东家夫妻二人膝下无子,便将二人收养,悉心教导,年龄也与向皖相仿。还听说,这少东家一口京师口音,更让听者不禁猜测。
“胭脂?她在胭脂?”崇默默思索,眼看前方便是禁宫。
朝堂上,崔崇与顿莫和达请旨出征西域,讨伐胭脂国,帝君允准,三日后,二人带兵出征西域。
赵府
院子里飘满药香,已有些时日了,春夏交替,每到这时节,养父赵进总会犯喘症,今年却格外严重,医者前来诊脉,明言积重难返,怕是油尽灯枯,熬不到今夏了。
兄妹俩听了这消息,心中沉重,只得尽力侍奉父亲,陪伴他至生命尽头。
一阵咳喘后,渐渐平息下来,赵进形容枯槁,已近弥留。两个孩子围在床前,听养父临终嘱托。
“你二人是富贵之命格,只因明珠蒙尘,落难至此,我死后,将我火葬了,骨灰带回凤州,安葬在你们母亲身侧,我也算圆满了。家中生意,便交与你们了,我知你二人定是京都人士,这么多年,料想也该尘埃落定了。咱们身在异乡,如今这里也不安定,怕是战争将近,你们速回大研,终究是要落叶归根的啊!”
兄妹二人一一应下,向皖在养父病床前默默流泪,眼看着赵进心满意足的阖上双眼,魂归故土。
“父亲!”向皖失声痛哭,李泓也流下了男儿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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