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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情缘错


  殿前不时传来刀剑之声,这番切磋,着实让崔崇费了些心神,不能让得太明显,没得让他阿耶觉得无趣。力道又要掌握好,老人家上了年纪,不若他孔武有力,若是用力过了,伤了他,那就得不偿失了。

  父子俩打得酣畅,内监令景玄善将帛绢分别呈予二人,拭掉额上的汗。二人并肩而行进入内殿,“你这剑练的不好,如此让着我,当你阿耶耳聋眼花了吗?”

  崔崇听了一笑,“儿谦让,阿耶都能看出,怎能说您眼力不济。陪您练剑,本也是为强身健体,一味要争强弱,未免舍本逐末了些。”

  圣人笑得慈爱,也未再分辨,“今日休沐,陪阿耶一道用早膳罢。”父子俩边吃边聊,其间说起卢陵生辰宴之事。

  一顿早膳过后,父子俩心情都有些沉重,崔崇行礼退出紫宸殿,玄善相送,不免稍作劝慰,“郎君聪慧,自能体会圣人之无奈,还望您稍作隐忍,静待佳音。”

  此间深意,崔崇不言自明,“景监放心,我明白。”说罢往东边龙首池行去,玄善未加多言,行礼恭送。

  烈日当空,他行至宫门,两位随从牵了马在此等候,见到崔崇那脸色,不禁相视会意。不曾言语,三人一路驭马直行回到王府。

  午膳用得不多,便草草结束入了书房,整个下午都不曾出来。

  “子恒,你说,二皇子为何要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个下午,竟也不曾唤你我二人?莫不是圣人又下了什么旨意,让他闭门思过。”杜仲右臂上站了一直麻雀,一边□□,一边与之相谈。

  “聒噪。”子恒冷冷说了一句,一如他一贯谨慎。杜仲撇撇嘴,朝天翻了个白眼,径自逗他的麻雀。

  门忽的推开,崇拾步往外走。两个随从瞧着好生奇怪,匆匆跟上。

  “你二人不必跟了,我去国公府一趟。”这话让他两人摸不着头脑,二皇子素日里并不与朝中重臣交好,无端去什么国公府。未敢细问,只得送到门口方罢。

  今日国公府热闹非凡,来道贺的多是公侯将相家的闺秀。宴席开始,卢丞相爱女卢陵热情招待,一众小娘子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这宴设在园子里,花开时节,香气萦绕,偶有蝴蝶停落花间,微风徐徐,日光柔媚,甚是醉人。婢子侍人穿行席间,斟酒添菜,气氛欢喜活泼。

  有小娘子眼力好,不禁相问,“这寿星边上另设一席,似是还有宾客未至?”此人一发话,引来众人观之。

  卢陵娇笑,“是有位贵客,来与不来,我尚不能知晓,若是来了,定会让你们今日不白走一遭,若是未到,倒也没甚遗憾。”她未把此人说明,只因她心中也悬着,终究不能断定那人会不会来。

  今日是她生辰,暗自神伤未免自怨自艾了,卢陵重新换上笑容,与众贵女把酒言欢。

  侍女得了消息,穿席而入,将消息附耳告知卢陵。卢陵一阵欣喜,险些兴奋得从椅上跳起来,定定神,扶了扶首饰钗环,理了理裙摆衣襟,起身迎客,“姐妹们,那贵客到了。”

  几人一听便有些坐不住,想看看卢陵为之设坐之人究竟是谁,便都理了理衣衫起身相迎。

  卢夫人蔡氏满脸堆笑,一脸奉承,让崔崇看了厌烦,面上却还要维持些风度,“二皇子能来,蓬荜生辉,亦是小女福气。”

  “夫人客气了。”崔崇不曾多说,只跟着蔡氏往园子里走。见席间莺莺燕燕,花枝招展,难免觉得艳俗了些。

  卢陵行至跟前行礼,众女遂跟从叩拜,今日皆有眼福,一睹当今二皇子崔崇的风采。

  很久不曾参加这只有女子的筵席,崔崇周身觉得不甚自在,自叹无法如那些纨绔一般享齐人之福,只将将说一句“免礼。”

  卢陵亲自引二皇子入席,蔡氏将酒呈于案前,眼神与卢陵会意,便退出去了。

  有侍者斟好酒,崔崇举杯道贺;“今日是你生旦,我不擅送女子贺礼,全作我一番心意,你莫要嫌弃。”说罢一饮而尽。

  珍重接过,卢陵很是欣喜,心上人送的贺礼,如何会嫌弃,“二皇子谦逊,您的贺礼自然极好,陵儿谢过二皇子。”

  一顿饭吃得时候不长不短,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昏暗,也就该散了。崔崇觉得眼皮发沉,强撑精神也无甚用,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早上起得晨起太早,又陪阿耶练剑的缘故?料想是这吃食的问题,可要在眼下这当口给他下药,实在无甚缘由。

  各位娘子有侍从引着离去,二皇子也欲起身,却觉身子倍感疲乏困倦。卢陵过去扶他,“崇,你这是怎么了?”

  崔崇复又坐下,摇摇头,“无妨,只觉困倦得很,想是今早晨起的有些早了。”

  “我引你去歇息一下吧,等人清爽些了再走不迟。”卢陵劝慰道。说罢,便扶着人往后院走。崔崇没做他想,便跟着去了,进了房门便合眼睡过去了。

  蔡氏至,见女儿从闺房出来,便移步上前,“二皇子可在里面?”

  “母亲,”卢陵行礼,“二皇子已安顿好。”

  蔡氏点点头,往里面望了望,“你且进去照顾,你父亲要回来了,我去与他说,看如何是好。”

  两人心中都有些胆怯,可为了前程与幸福,也愿赌上一回。

  卢尚书归家,蔡氏服侍他更衣梳洗,将今日二皇子来贺寿的事与夫君说了。“皇后果然将二皇子请来了,这也太宠着陵儿了。”

  “二皇子此刻正在陵儿房中休息。”蔡氏此话一出口,卢尚书先是呆了一呆,后又有些疑惑,“为何会在女儿房中?”

  蔡氏会心一笑,扶着夫君坐下,将此事娓娓道来。

  “什么,你竟吃了熊心豹胆不成,为了让陵儿得偿所愿,竟敢给二皇子下迷药,你当那二皇子是呆傻小儿不成,愚妇!”

  已入夜,卢陵将衣裙尽去,与二皇子同榻而眠,一室安静,只余崔崇均匀的呼吸声。她紧张的手心濡湿,能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

  自己并不是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但为了得到他,情愿抛下脸面冒险一试。她淡淡扭过头,眼神描绘了他的轮廓,眉头锁紧,他梦到了谁?

  梦中女子面容朦胧,但崔崇认得,那是时长入他梦里的人,他心心念念了八年的人儿,如同往日里不断重复的梦境,玄善拉着他,他眼睁睁看着她被哥哥带走,再也找不到了。

  他忍无可忍,忍不住呼喊:“皖皖!”凄厉而无助。

  猛的睁开眼睛,立时坐了起来,汗水顺着额头留下来,他醒了。

  卢陵听清了这破口而出的名字,立时印在心上,抬手为他拭汗,“没事了,崇,你只是作了噩梦。”边说边为他顺着被。

  崔崇头脑清明了些,缓过神来,回身见她未着寸缕,不禁呆住,继而是愤怒,自己被算计了。

  “你如何会在这里?”崔崇睁大双眼看着她,言语略带了怒意。

  卢陵未敢直视他,心中羞怯,红了面颊,“你道困倦,我便扶你来歇息,谁到你竟抓住我不放手,还一直唤我皖皖……”

  翻身下床,崔崇匆匆环视了四周,心又沉了沉,他竟被两个妇人算计了。

  定睛看着她,心中愈发烦躁,觉得如此不是好兆头,脚下生风顷刻便出了国公府。更深露中,回到府中,额间似有些露水。子恒杜仲在门口等着,有些焦急,正要出门去寻,却见人回来了。瞧见他脸色铁青,应是坏事了,未加多言,默默跟着进去,到了书房门口,只听“嘭”的一声,房门关上,力道之大,差点将房门震掉。

  卢陵将衣裳穿好,坐在床头落泪,蔡氏闻声感到,抱住女儿,“好孩子,这就水到渠成了,你且耐心等着圣旨罢。”听到这话,她将眼泪擦干,竟多了几分铿锵,对蔡氏重重点头,自己想要的,豁出命去也要争取。

  第二日果然传来消息,皇后将此事告知皇帝,卢尚书请旨赐婚,圣人将卢尚书之女卢陵许配予二皇子崔崇,命钦天监择吉日,三月后二人完婚。

  帝君让玄善亲去传旨,至府门口,便觉气氛不同往日。子恒往门口相迎,二人并肩而行。

  “二皇子如何了?”

  “自回来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不曾用膳,我等唯有在门外静候。”子恒叙说,甚是感慨。

  玄善叹气,“烦劳你和杜仲了。”

  “景监客气,尽是我等该做的。”

  二人言语间便到了,玄善在门口轻唤,崔崇终于推门而出,面上似有泪痕,人也颓废了些。这是三人不曾见过的崔崇。

  行至门外,崇默默跪下接旨,玄善叹了口气,宣旨。未曾多加劝说,只还将原先的话再说一遍,“请您稍作隐忍,静待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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