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花藤清酒
白荌面带微笑,先行开口,在断续的琴调中,心境平和了许多。
青袍男子听他发问,霎时停了手中动作,抬头与她视线再次相交,墨沉的眸子似一泓深潭,出口声音低沉缓慢,又像是幽幽青松立于山头。
“曲动心静,曲静心动。听者不扰人,高山复流水。”
白荌脸色羞哧,不再开口,静静听琴。
琴音再次响起,大理寺牢房外面摆着狰狞刑具,这是淄陵城内一个恐怖的地方,然白荌此时却觉淡淡,沉溺在这婉转音调中。
后来,她才知晓,这人是谁。
瑧王身边第一人,军师侯信,乃是这乱世中奇谋睿智,运筹帷幄的神人。
只是没有想到,这人如此年轻,倒是令她微微惊讶。不过看此人举手投足皆是儒士风范,琴中气度也是非凡,令人暗暗折服。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内,白荌在狱中有幸与这位军师做了几天邻居,受益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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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走出大理寺的时候,阳光正好,比不得牢狱里面的阴暗,白荌很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兄长,那军师侯信为何也会在大理寺内?”
白祐樘正在打点马车,闻言转身看向白荌,轻皱了眉头,隐有不悦,开口道。
“此人乃瑧王最为亲信之人,但莫要过多接触。真是遇见了,礼数上端着就好。你可是与他在大理寺内说上话了?”
“没,没有。”
白荌笑笑,提了裙摆钻进马车内。临走时,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大理寺,想起侯信的话。
“瑧王四子,大公子宣平候君子衍占嫡占长,人中龙凤之姿,谨慎持重。二公子君子苏,行大义之道,十二年前汾阳兵败,甘愿入奉京为质子。四公子君子离,虽尚且年幼,但好学聪敏,桀骜不驯。”
“那三公子呢?先生怎避而不谈。”
白荌听后,大抵认同,但侯信少说了一人,她心疑发问。可对方不过眉眼淡淡笑意,拨挑了琴弦,在琴音中夹了一句隐隐约约的话。
“非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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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候府。
白祐樘将白荌送来此处,因中尉府还有公务,匆匆交代后,便将事宜交给侯府管家。临走时有些歉疚的留下一番话。
“侯爷担心你的伤势,那官邸驿站到底不如这里,你便在此处养伤吧。痴痴,你……早晚都是这侯府的人,莫要管那些风言风语。”
白荌垂头不语,她心知白祐樘此举何意,心中拗着不舒服。但最后还是留了脸面,随那管家进府,无一句怨言。
这宣平侯府甚大,刘管家将她引到一处名为‘朝春院’的精致小院内,吩咐下人好生侍候。
“小姐,侯爷公务繁忙,这会儿子还没回来。小姐先在此处休息,这小院是侯爷专门吩咐人辟出来的,以后小姐养伤也在此处。下人们有用着不可心的,尽管吩咐教训。夫人也交代过,小姐以后是这府里的主子,一定要周到。”
“你口中的夫人,可是侯爷年前娶得侧妃?”
“正是。”
白荌近几日,处处不顺,听得那一声‘主子’,更是刺耳。交代管家侯爷若是回来,告她一声,就将所有下人遣出去,自己收拾休息。
晚间,白祐樘托人将她的一双丫头玉璞幺露还有侍卫送来。看见了自家主子,玉璞这小丫头抱着她不撒手。到底还是幺露稳重,先询问了主子近几日的情况。
“小姐也太过莽撞,支开我们,自己跑去刑场!只留下要我们送信给少爷的纸条,可知我们都快担心死了。忱夜那家伙,知道你进了大理寺,差点没拿剑跟少爷干起来!”
玉璞嘟囔着嘴抱怨,白荌与幺露见惯她这模样,皆是无可奈何。白荌安慰解释几句,便不再多说。
主仆三人就这样,在朝春小院中安稳度过了几日。
小院的墙角内,有青竹子搭的架子,斜挂青灰墙头,坠下一挂子一挂子的紫藤花与黄叶。
白荌自打发现了这处惬意的地方,便每日午后掂一壶酒,拈一本闲书,躺在里面。阳光斑驳照在脸上,她枕着书香酒香酣睡,总能睡得死死的,忘却一切不开心的、开心的事情。
入府的那日白荌就已经准备沐浴焚香更衣后去向这府主人请安。但宣平候竟是连着几日没有回府,此事一拖再拖,她便有些不在心了。
这日,府主人不但回来了,还恰巧挑了个她午睡的时间。
朦朦胧胧间,她好像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阳光,占据了她惺忪眼眸中全部的视线。她心中飘然起来,菱唇轻弯而不自知,无意识喃喃道。
“行昀,你来了?”
你来了,你终是来了。每日一壶清酒,只为与你相见。奈何酒入愁肠,忘不却的都是心中的执念,一点一点,一丝一丝。
“行昀是谁?”
一道清润磁性的男子声音响在耳边,但不是她记忆中熟悉的那声音,很陌生,像是遥远天际的声音。
白荌混沌的脑中瞬间一个震惊机灵,堪堪如遭雷击明白过来,忙直的坐起,使劲儿仔细揉了揉眼睛,方才看清楚面前何人。
“侯爷?”
面前的人,白袍绶带,足蹬云靴,丰神俊朗,不是那位颇受百姓爱戴的宣平候,又是谁?
“行昀是谁?”
君子衍站在那里,架内空间略狭小,身上的袍子沾到了青叶上的水珠,有些氤氲的泛着五彩阳光。他似乎对白荌的梦呓很感兴趣,神色不改的问了第二遍。
白荌与他对视,立刻稳了心神,先起身履平了衣裙,后对他福礼,低眉垂眼,开口道。
“白荌本该先去向侯爷请安,一全客礼,二为大理寺搭救之恩。却不想侯爷亲自前来,实在是惶恐。至于行昀,不过是从前府中奶娘的儿子,比我小几岁,唤我姐姐。因兄长常年不在家,我与他亲厚些罢了。方才醒来,还以为在家中,唤错了名字,没什么的。”
“嗯。”
她说完以后,头顶传来一声闷答,白荌却仍旧没有抬头看他。
君子衍见她这般乖巧柔顺的模样,想起方才美人惺忪初醒的怜惜画面,嘴角一勾笑意,转身走出花架。
白荌见此情形,自是随着走出,看他落座院中石桌旁,便谨慎侍立在一旁,再次福身请了个周全的礼,身上素白的流云纹锦裙,在空气中划出波纹。
“喝酒了?”
“嗯?”
白荌正行礼,君子衍开口第一句,便是这个,令她有些微楞,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立刻道一句,方才是独自小酌了一番。
君子衍点头,中途这么一断,未让她行礼起身。白荌不得不保持着这个半蹲的姿势,甚是难受。
“白小姐,本候可否唤你一声荌儿?”
白荌心头微跳,答道;“自是可以,承蒙侯爷看得起,是荌儿的荣幸。”
君子衍打量着她,只觉一双柳眉淡淡没有痕迹。那日刑场上,她似乎也是这样,低眉顺眼的模样,跪在他面前,请他准许她代师受刑。只不过,那日看得她,更加真切,眉目也更淡,比今日的还淡,却自有一股顽意凝聚眉间,令人不可忽视。
“那荌儿可否告诉本候,与那些温家余党是如何串通劫持法场的?!”
小院中的空气霎时凝固,因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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