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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永远不绝望


  我是个贪生怕死的,这会儿大祸临头反而强装镇定了。

  无论如何,饭还是要吃的。这一桌菜色梦里垂涎过,若时日不多,就好好享用吧!想必,他待我不薄,至少这最后一餐没有随随便便甩根鸡腿唬弄我,也算仁至义尽。

  我挺没用的,吃着吃着就难过起来了,不能怪我,等候发落的忐忑谁人懂得?

  维克托这儿不是慈善机构,他一贯不养闲人的,我毫无用处,试问还能安然无恙到几时?

  要说手机事件,他存心晾着也就罢了,这次性质不同。我投怀送抱他弃我而去,我不哭不闹本分多时,他不曾注目。今早来了却出奇地好,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经不起推敲。

  看,我磨磨蹭蹭太能耗了,维克托不耐烦,这是要掏出-手-枪-么?

  不,他的手机响了。

  维克托拿起手机朝大门走去,我抬头仰望天花板,等了许久,他没折回。

  维克托没有处置我,许是忙,一时半刻抽不开身。

  我无所事事地晃荡,凑巧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找到了曾弄丢的素描本子。

  我遭受软禁,为赶走孤寂总该寻些事儿做做。画画是爱好,我靠它消磨,虚以度日。

  刚来那阵子,我画得最多的就是落地窗了,透过它能够远望外界。后来重心偏移,偷偷画起了维克托,那会儿脑子混乱,除去他就装不下别的。

  这本画册。我背着维克托私藏,兴许藏得太好忘记它们在哪,莉迪亚无意中捡到的?

  画册有秘密,维克托不能窥视,我要毁了它。

  素描本子,我一张一张地撕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筒。扔完之后又不放心,得剪碎了冲入下水道才万无一失。

  剪刀在哪呢?

  这儿没剪刀,这儿任何利器都没有。

  维克托定是怕我半夜趁他熟睡,抄起利器致他于死地,所以连厨房的门都是锁着的。

  我有收过一把剪刀,莉迪亚粗心大意遗失的,那把剪刀我藏在隐蔽的角落,维克托想要我死,比起死在他手里,我宁愿用它自行了断。

  我的剪刀不见了,我在隐蔽角落心灰意冷地翻找。

  再回卧室,我的画册也不见了。

  脑袋隐约作痛,东走西转,脚步打乱。

  不管了,我爬上床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好似有人抱进了浴室。一会又重新躺回,潜识里有重物压着,睁眼一望是维克托。

  他不是走了么,他在干嘛?

  过去稀里糊涂也就算了,幡然醒悟后有些错不可再犯。将死之人,也该放手一搏,自我捍卫的。

  我手脚并用又推又蹬,维克托体格健壮,沉重如山。反抗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他随手一抓,轻而制止。

  惊慌之中,我冲他肩膀张口就咬,我的牙震慑不够,见他痛意全无,下口更狠了。这股狠劲仿佛起了作用,他唧唧歪歪低声嘀咕。我听不准,反正不是好话。

  骂就骂,谁怕谁,跟他拼了!

  我使出撒手锏卯足力气,本以为能出奇制胜,岂知维克托早有防范。他大掌按住我的膝盖,攻击失利秒待宰,这回死定了。

  维克托恼羞成怒,会扒了我的皮。

  我这人,看似英勇,真摊上事了立马就怂。服软求饶没太立场,正闭眼等他发难,却等来一句:“闹够了没?”

  幻听了,他睚眦必报,怎会不与我计较?

  一定有后招,我要小心点!

  维克托没使坏,我抱头弓身背对,他扳正。我一寸一寸地往墙边挪,他紧跟着贴过来。我困在墙壁一侧,维克托搂住似有话要说,神思恍惚我已听不进。

  莉迪亚给了我一瓶药,那瓶药治好了我的失眠,可它让我神识错乱。

  现实与虚幻,我分不清哪个真,哪个假。

  正如我听不出维克托话里的真假,或许维克托亦是假,一切都是幻象,他没来过。

  第二日,我迷迷糊糊茫然了半晌,昨晚等不到的后招,今晨速来。

  莉迪亚伙同一位看上去傲慢无礼的女孩闹入我的房间,那女孩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卷发,她的红唇妖艳,鼻梁高挺,眼神会勾魂,是个性感尤物!

  迪亚介绍,她叫Chris。

  客丽丝是毒-品大亨Carl卡尔的孙女。

  卡尔在北米以狠辣血腥著称,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老毒棍。

  客丽丝的父母英年早逝,卡尔视她如命过度娇宠,因此造就了客丽丝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性格。

  卡尔跟维克托的继父安德鲁,两个帮派大佬交情匪浅,而众所周知,客丽丝对维克托情有独钟,卡尔与安德鲁也乐见其成,他们是公认的一对。

  听完恍然大悟,维克托外面的女人是我。

  我介入了他和客丽丝的情感?

  怪不得上回去他们老窝,安德鲁和瓦内莎爆跳发火,怪不得维克托来去匆忙,想必是怕客丽丝抓包,才有所收敛?

  那些日子,我都做了什么?

  天啊,我做了太多愚蠢的事,已无颜回望。

  维克托有了客丽丝还无耻地偷腥,我满腔义愤,待冷静下来才记起自己就是那个腥,刹那间无地自容。

  我这人,平素里最讨厌的就是搞破坏的第三者,想当初闺蜜把前男友拐跑,我可没少唾骂!

  什么狐狸精、绿茶婊这些难听的字眼,我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明面上拉不下脸,又假扮大方,潇洒成全。

  话说在我们那,凡是爆出谁谁谁劈腿,谁谁谁出轨的新闻,那真是墙倒众人推,吃瓜群众们个个化身正义站在道德高地口沫横飞,各式诋毁极尽恶毒。然而这人人唾弃的骂名,猝不及防落到了自个儿头上,感觉又不像那么回事。

  我算哪根葱?

  讲句不中听的,人家闲来无事,消遣逗乐而已。

  我想辩驳,我不过是个女游客,跑去顿士奇观光被误抓,转手于不明集团和涉黑组织之间的女游客。我既没杀人放火,也没作奸犯科,平白无故成了受害者。

  我有跑路过,好不容易脱身了,还没蹦跶两下又阴错阳差地落网。

  我怕死,为保命选择苟延残喘。

  我定力不够,没约束好自己。

  我怕孤单,怕寂寞,怕像个疯子一样,无望地活……

  客丽丝找上门来,我活该!

  我试着以米语讲述,没脸博同情,没脸提无辜、受害者等字样。只求客丽丝放过,我会马上遁了,有多远走多远。

  客丽丝用一口彪悍的西竹雅语打断,莉迪亚转告,说维克托甩手,将我的生杀大权交给了他的女友客丽丝……

  后面的话听与不听,不重要。

  我有预感的,不对劲的事太多,我不想出门维克托硬拉着。还有那盆火锅,那桌我爱吃的菜,那颗致命的虾饺……

  女人的直觉素来很准,我就知道他不会轻饶。

  我激怒了维克托,他不当面要我命,转身就移交客丽丝,我早料到他要动手的,客丽丝察觉了他的龌龊,他顺水推舟借女友的手除掉我。

  真傻,还幻想能有一线生机,而幻想终究是幻想,现实太过残忍了。

  我要向客丽丝求饶吗?

  那个满脸怒火目露凶光的女人,会不会宽容以待?

  智商捉急,它总在危险时刻掉链子。

  我要向莉迪亚求救么,请她帮帮我?

  莉迪亚在哪,我叫着她的名字,没有回答。

  奥特和罗德呢,他们不监视我了?

  四下张望,守在房子外边的人全都遣退了,维克托早有安排。当即,我眨眼用力甩头,指甲掐进肉里,疼,不是虚幻。

  客丽丝有备而来,她和维克托私下里肯定商议好了,勇敢面对吧!

  我端正心态,客丽丝愤然,扇了我两记响亮的耳光。我摸脸淡淡发笑,她揪着我的发,红唇一开一合,嘴里吐出污言秽语。

  客丽丝猛推,我倒地不起,她带来的人蜂拥摁住,客丽丝抬起脚上那只又尖又细的高跟鞋,狠狠踩向我腹部。

  痛,巨痛。

  不是虚幻,真的不是虚幻!

  客丽丝居高临下,傲视着躺在地板上的我。她在下达指令,她带来的人绑住我的手和脚,黑胶封口,我的眼也蒙上了,麻袋罩住,接着有人扛走。

  不久,砸下、滚落,车子的启动声提醒我,是在公路上。

  麻袋粗糙,摩擦着,我的脸火辣辣的疼。黑暗笼罩,我缩在憋闷的空间里浑身酸麻。我的嘴呼不了吸,只能靠鼻孔出气,好急促,好难受,他们要带我去哪?

  女人天生有一种能量,这种能量是直觉,也是第六感,就像雷达会发出信号,此刻我的雷达正发出不好的信号,这次恐怕在劫难逃。

  我很怕,呜呼哽咽,泪水打湿了腮边的发。过往种种如跑马灯般在脑中转动,快乐的、悲伤的、无奈的、愤慨的,一一呈现。

  若问人生可有遗憾,遗憾太多细数不完。

  若问有何不舍,我最不舍远在天边的父母双亲。

  若终须一死,只盼消无声息,便不会有噩耗传回。

  活在希望,总比活在绝望中好,希望他们永远不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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