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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月寒


  很久之前蜀地有个沈氏镖局,因为镖主武功高强,所以一直声名远播,他们夫妻只有一个女儿,名为沈月。生的水灵秀气,本以为能将她养在深闺,谁知这孩子天性顽皮,总喜欢舞刀弄枪,女孩子的东西碰都不碰。

  夫妻俩无奈之下只得随着她的性子,这孩子长大后,因为镖主已是年迈,沈月便接替了父亲的旗帜,做起了镖师。

  她一直觉得自己武功高强,有一次在押送镖车的时候遇上了土匪,那时她才知道山外方有山。一时之间变得狼狈不堪,幸而得到一个少年的帮助,才得以将镖车顺利的送达。

  于是女孩芳心暗许,朝夕相处下少年以为那就是爱,便与女孩成了婚,婚后的生活也算是如胶似漆,相敬如宾。后来他们有了个可爱的儿子,少年便在这蜀地扎了根。

  可惜沈月命途多舛,或许是因为仇家太多,又或许是她命不好,那孩子还未足岁便被人掳了去。

  至此之后,她每日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和内疚中,最后丈夫也因为参军抛弃了她。一人去了战场,至今未归,或许已经战死,或许已经另做他娶。

  思念如洪水猛兽,让她失去了自我,她学会了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刺绣,本想着她能本本分分的做个绣娘,一生终老。却发现她的心还是不停的等待,于是她便重新开始寻找她的孩子,可惜这如同大海捞针的事情怕是终其一生也难有结果。

  秦越渊看着眼前的人,过往的岁月如刀般赐伤痕,恍惚间再回首她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初见时的阴狠早已荡然无存,此刻她只是一个思念丈夫的妻子,思念儿子的母亲。

  思吗?念吧,每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伊人倚门望君踏归程。

  恨吗?恨吧,刺绣每一针若有人为你疼惜,那丝线绣的便是浓情蜜意,可惜,沈月这一生却一直在痴痴地等待,等一个不归人。

  以前秦越渊都觉得这些故事就是那些说书人编出来的,骗骗闲来无事吃茶的人,如今有个人将自己真实的人生故事讲与自己听,一时之间哑然,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到底何为情爱?真的如书上所说只需一眼,就能牵住人的一辈子,直叫人荒唐苦等也毫无怨尤?真是让人难以理解。看着眼前茫然失措的人,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的娘还活着该是什么样的,会和眼前的女人一样漂亮吗?

  如果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应该同他差不多大吧,沈月看着表情抽搐的他,眉眼带笑用一副八卦脸的表情像看着自己孩子般打趣道“你喜欢的女孩子好吗?”

  秦越渊语气坚定的说道“那是自然”。

  “那她喜欢你吗?”沈月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着实把秦越渊难住了,总是莫名自信的他难得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脸上露出了个微不可察的笑容说道“她不必喜欢我”,虽然师傅对他的身世闭口不提,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长命百岁怕是与他无缘,只求不要死得太早。

  他不知墨清前来的真实目的,既然是她想做的事,即使艰难险阻也尽力将它完成,她要走的路,即使荆棘密布也陪她走,也许这条路不能陪她走完,但总会有人继续陪她走下去的。

  沈月看他兀自发呆,叹了口气说道“能叫我一声娘吗?”这句话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一把拉了回来,虽然他也渴望娘亲在身边,可是突然之间去叫一个陌生人娘,即使嘴贫的他也叫不出口。沈月眼底有一丝失望,眸光黯淡了许多,秦越渊犹豫了一会说道“我叫你月娘吧”。沈月也不再强求,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三五天的时间他又学会了沈月的“绕指柔”,若不是他那毫无内力的怪毛病,以他的悟性说不定大侠梦还是有可能实现的。宽敞的庭院里,风过无痕,落花无声,似叶枯,似残荷,怕岁月老去,怕落花碎残。秦越渊和侯博骞练功的时候,沈月就坐在石椅上,认真的一针一线绣着什么东西,时不时也会抬头看他们练的如何。

  突然间,沈月原本正在刺绣的针向他们飞来,秦越渊手指一挥,指尖的银针瞬间对上了沈月的绣针,顿时一股呼之欲出的杀伐之气从针尖传来,绣针将银针打落仍旧笔直的朝秦越渊呼啸而来,只是一根绣针,他却看到了如剑气一般的肃杀。

  “这世间高手无数,功夫万千,武器更是数不胜数,万不可固步自封,难道这针就不能使出剑锋的气魄?”沈月眉间微微一动。

  秦越渊若有所思的望着掉落在地上的银针,是啊,万物有形亦无形,我们总是见其所见,却无法做到见其所不见。

  “学习这银针你们也不必觉得丢脸,天地是无所谓仁慈的,武器也无所谓高低贵贱,用君子剑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君子,用暗器的人也不一定都是鸡鸣狗盗之辈。用什么武器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是否有海纳百川的气魄。”沈月慢悠悠地将地上的绣针拾起,继续手中的织物,独留秦越渊呆呆地立在那里思索。

  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一切都取决于用的人,秦越渊手中的银针仿佛突然有了精气神,不再犹犹豫豫。

  “川北凉粉要不要?”门外突然响起了叫卖声,那人看院里无人回应,又问了一句。伫立良久后离开了。

  “看来寻你的人来了”沈月将手中的衣服抖了抖,又再他身上比划了一下,这是一身白色的束身锦服,上面绣着一株兰花。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这便是沈月要赠给他的话,希望他这一生都能心性不改,一如往常。

  为他们收拾好包裹,退还了秦越渊的佩剑,又将一个红玉雕成的小辣椒放到了秦越渊的手里,“这本是一对,一个在我丈夫手中,一个在我这里,今日就赠给你了,望你好生收藏。”

  “月娘,这我不能收”秦越渊摇手说道。

  “你若不收,这世上怕再也不会有人记得还有个叫沈月的人了”沈月神色黯然。

  “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陡然而起。

  “好你个沈月,若不是我前来,你今日就要把他们放了吧。”只见一个男子从屋檐中落了下来,定睛一看,此人只有一半的脸,令一半的脸像是被谁捏在了一起,拥有着如鬼魅般怖骇面孔的男人,拎起了手中的刀。

  阴狠的表情又重回到了沈月的脸上,指尖的银针已经泛着寒光“我的命既然卖给了玉焚,你拿去便罢,他们,不归我管。”

  “那你今天就陪他们去死,黄泉路上做个伴”说完,男子的刀似滚滚巨浪拍岸,向沈月扑了过来。

  沈月露出了个诡异的冷笑,飞身而起,掌间的银针如漫天细雨纷至沓来,男子的大刀不停地挥舞,银针叮叮当当的撞在了大刀上,转眼间他已经来到沈月的面前,横刀劈去,沈月轻飘飘的绕着他转了个圈,手中的丝线瞬间缠在男子的身上。男子立刀而上,将绷在自己身上的线顷刻间划开。此时沈月已经绕到男子的身后,朝着他的背后狠狠的一爪下去,男子的背后立刻出现了四道血痕,衣服从外衣撕到了里衣,露出了外翻的血肉。

  男子瞳孔骤缩,刀速转瞬变快,似阵阵狂风呼啸打在沈月的身上,不多时沈月身上已是血痕满布。很快沈月落了下风,男子一掌打来,沈月回掌顶住,嘴里却是一口黑血涌了出来。秦越渊立刻抽剑而出,雷霆之势刺向男子,将沈月置于身后。

  男子暴喝一声,将逼近的剑一刀掀开,秦越渊借力旋身,手中的剑沿着男子的侧肋游去,一道鲜红如花般绽放开来。男子又惊又怒,劈刀的瞬间厚重的一掌狠狠的砸在了秦越渊的胸口上,秦越渊顿时觉得气海不停的翻滚,忍着喉咙的腥甜,硬接男子一掌,手腕灵活的一转,那剑像发丝般缠住了男子,眨眼间将男子的小臂割了下来。

  侯博骞惊得揉了揉眼,他觉得这招式似曾相识,好像是,是绕指柔。

  沈月缓缓站起,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笑容,双手陡然发力,那丝线再一次从云袖中翻飞而出,缠住了男子的小腿,男子脸色铁青,不再去管被砍下的手臂,怒吼中手里的刀变幻莫测的闪动,沈月脸色一沉,只见秦越渊的剑刹那间被斩成了三段,只有一个剑柄握在手中。

  一个身影而过,大刀剜在了沈月的肩上,她表情是一脸的淡漠,任由着肩上的白骨漏了出来,手中的毒针稳稳地刺在男子的心口上。男子愤怒交加,高举着手中的刀再一次砍向她,还未来的及落下就被秦越渊拿着碎剑刺入了胸口。

  侯博骞怔了一下,他第一次看到秦越渊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那是满脸的杀意,如红莲业火烧红了眼,男子疼的说不出话来,浑身痉挛的倒地,秦越渊将剑拨出,又狠狠的插了进去,脚不断地摩擦着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很快停止了抖动。

  秦越渊赶忙转身去看已经倒在血泊中的沈月,只见她一脸的平静,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月娘,你撑着,我能治好你的”秦越渊的眼泪已经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侯博骞立刻围了过来,双眼通红,用手捂着她的伤口,不让那血肆无忌惮地流出。“把我放在牡丹花从中吧”沈月用尽全力地向他挤出了个微笑,秦越渊听话的将她放在他日日浇水的牡丹花丛中。

  “牡丹开一生也算有人为我等,阿玉,我们相识在最美好的牡丹时节。她喃喃自语道,收好我赠给你的东西,谢谢你。还有,小心玉焚,好好活着”沈月的眼里满是朦胧,秦越渊泣不成声地抱着她,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声“娘”,那是她这辈子最想听的叫声,也是最动听的声音,沈月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侯博骞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摇了摇身边愣住的秦越渊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秦越渊将沈月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又认认真真地向沈月磕了个头,刚要起身,就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响动,立刻警觉的站了起来,拾起了地上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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