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这里也能遇到,真是巧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老汉的匕首早已经被打落在地,他扑下来跪着磕头,钱袋双手奉上。
小乞丐也跟着跪下求饶。
方之询伸出手,接过钱袋子,走近递给穆春:“点一点数。”
穆春拉开数了一遍,冲方之询点头。
“滚吧。”方之询收回长剑。
老汉和小乞丐准备走。
“不能走!”穆春忽然厉喝一声:“伤了我的人,不准走!”
“别惹事!”方之询过来拦住她:“京城里鱼龙混杂,不是阳岐城巴掌大的地界……”
“不准走!”穆春起身拦在老汉跟前,一把夺过方之询的长剑指着他们,怒目圆瞪:“我生平最恨人利用我的善心,伤害我亲近的人!”
“这里不是你任性的地方!”
方之询拦。
“再拦着,我跟你也没完!”
穆春目光凶狠,脸色黑青如铁。
巷子里有穿堂风而过,吹得她额间刘海乱飞,张牙舞爪。
与平素娴静端庄,大相径庭。
方之询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让开一步。
穆春握着的长剑直直朝那老汉的胸口戳过去。
“小贱人……”
老汉和小乞丐才被方之询打过,闪避不开,破口大骂。
长剑戳进老汉胳膊,一片殷红。
穆春见血后,脸色苍白,手腕无力,剑落地之前,被方之询接住。
老汉捂着胳膊,拉着小乞丐仓皇而逃。
穆春弯腰去扶玉梅,又将钱袋里的银子和银票拿出来,摸出丝帕认真擦拭每一锭银子。
她看见那个老汉拿出来数过,脏得很。
然后,将钱袋和丝帕扔在地上,被风卷起。
玉梅努力翻身跪在她跟前,声泪俱下:“小姐为奴婢至此,奴婢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
穆春扶她起来,看了看方之询,到底什么也没说。
太过于巧合的事情,她不敢去想太多。
方之询上一世是严家的合作者,这一世又和穆家走得近。
种种不合情理之处,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他定不会说,她就没必要去问。
坚决拒绝了方之询送她们回去的好意。
她离开后,方之询弯下腰,拾起了穆春丢的丝帕。
酒栈里,周家的仆人果然在跟店小二打听穆春的消息,见了穆春和受伤的玉梅,吓得半死。
穆春将金镯子从店小二手中拿回来,重新付了饭钱,周家的马车载着她们回去。
周家会包扎的丫鬟给玉梅上了药,表示伤口浅,无大碍。
穆春松了一口气,感觉紧绷的自己这才松弛,活了过来。
周文芳和周文蓉被罚跪在祠堂。
若没有玉梅受伤一事,她二人不过是被呵斥两句。
偏运气不好,她们抛下穆春的时候,穆春遭了难。
这梁子自然结得更深。
重新换了衣裳,周氏带着穆春去周老太太那里给两姐妹说情。
周老太太表示无妨:“两个丫头这么大了,办事不知道分寸,跪一跪才知道错了。”又拉穆春嘘寒问暖。
“娘说得对,是她们两个亲孙女不如外孙女,活该!”汪氏话里有气,含沙射影。
陈氏和顺的笑:“是我们管教不周,让大姑奶奶操心了。”
汪氏脸上冷意更浓,睃了一眼陈氏这个叛徒。
等回了院子,不等周氏生气,珍琴就已经忍不住:“明嘲热讽、含沙射影的,哪里有世家大族女眷们的风范?还是周家的大太太,这与那落井下石的小人有何两样!”
珍琴还未给周氏陪嫁时,吃过刚过门的汪氏不少亏。
周氏怒道:“珍琴!”
珍琴刚才是口不择言,此刻忙跪下:“奴婢失言了。”
周氏说完珍琴,又意味深长的瞧了穆春一眼:“让你去打圆场,委屈你了。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关口,你大表哥马上成亲,别扰了喜事,咱们还是谦卑点好。”
穆春瞧了今日周文芳与周文蓉的样子,自然是不愿意得罪她们,宽慰周氏说自己没事。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日,周文芳带着两个妹妹过来,说是向穆春道歉的。
“姑母。”三姐妹给周氏见过礼之后,周文芳笑眼弯弯,她面若银盘,长得颇为喜庆:“穆春妹妹可被吓着了?”
周氏笑了,对珍琴道:“去请大小姐过来。”
穆春正在看书,听了此话忙收拾了出来,昨日她答应周氏,好好在周家给大表哥道喜,尽量不起冲突。
周文芳道:“昨日是我们失礼了,今日来请妹妹逛园子。”
周家宅子小,没什么可逛。
可在周文芳眼里,周老太爷官职比穆立大,那周家就比穆家好,必须让穆春见识下周家的风光。
天子脚下,三品以下不算官。周家的宅子虽小,可京城大居不易,是拿得出手的。
周文芳在更尊贵的小姐们面前是小意的,可在“乡下来的”穆春跟前,却是要摆足了谱儿。
“我不是很舒服,辜负表姐的好意了。”穆春推辞。
周文芳冷笑着道:“既然表妹瞧不上我们,不愿意跟我们亲近,我们也不好强求。”
穆春不想周氏难做,但是她们这样说话,却实在扎耳堵心。
她冷着脸,也不说留,也不说走。
周文芳见她面色不善,顿时觉得自己受了欺负,怒道:“算了。表妹瞧不起咱们,咱们走就是了。”
她心里还想着压穆春一头呢,毕竟穆春再怎么,也是妹妹。
长幼有序么。
只是,周文芳起身的时候,不小心带翻了一旁的小案,案头上的茶杯翻了一地,扑溅在穆春身上,将她的裙摆和鞋面都打湿了。
“哎呦喂,对不住表妹,对不住。”周文芳话是这么说,面上却无半分亏欠之意,她说笑着:“苏绣面的而已嘛,我箱笼里多得是。我赔表妹一双鞋子。”
不是什么昂贵的。
“不必了。”穆春利落的跺跺脚,起身送她们。
周文芳和周文蓉今日占了上风,高兴的很。
穆春心下不忿,只是面上不显露,送周家三姐妹到了内院的垂花门,碰见玉梅找穆春,跟她们请安。
周文芳笑眯眯的看了穆春一眼,捂着嘴,看着玉梅对周文蓉说道:“当丫头的也有命好命歹,没想到,咱们有一天会因为一个丫头受了罚……在佛堂跪了大半夜呢。”
她边说话边往前走,脚下不知道被谁一绊,一个趔趄,人往前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上。
狼狈不堪。
玉梅瞧见是穆春伸的腿,想笑又不敢,垂着头站在边上大气不敢出。
周文芳被丫鬟扶起,冲过来对着穆春就扬起手要扇她耳光:“你敢伸脚绊我?”
穆春握住她的细手腕,冷笑着说道:“分明是表姐只顾着说话,走路不注意,踩在我脚上了。”
周文蓉在一旁双臂环胸帮腔:“就是你,我看见了。”她瞧了一旁自顾自玩着藤球的周文蕊一眼,拉她衣裳:“三妹妹,好孩子不说谎,你是不是看见了?”
周文蕊奶声奶气,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嘟着小嘴:“二姐碰掉我的藤球了。”说完弯下腰去捡球。
“傻乎乎的。”周文芳怒骂自己的小妹妹。
她挣扎了两下,将胳膊从穆春手中挣脱开来:“你……你且等着!”
穆春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处:“慢走不送。”
因玉梅受伤,安排过来伺候穆春的丫鬟春杏道:“表小姐得罪了两位小姐,怕是要吃亏的。”
穆春见她是好意提醒,笑着说道:“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的。”
春杏见她听不见去,笑了一下。
晚上照例是在周老太太屋里用饭。
周老太太看着周文芳脸上的伤问了一句。
陈氏笑眯眯的打圆场:“小孩子玩闹呢。”
周文蓉却指着周文芳脸颊上一块红肿的地方说道:“祖母,你可要评评理,表姐虽说是你的嫡亲外孙女,可不该这样欺负人啊。好好的,把大姐绊倒在地,脸上摔了这样大的一块印子,喜日那天可怎么见人。”
周文芳很是委屈的瞧着周老太太:“祖母,你要给我做主啊。”
穆春看了周文芳脸上包子大的红印,记得当时周文芳虽然摔倒了,可是并没有受这么重的伤,她狐疑的瞧了好几眼周文芳的脸,估摸着应该是用胭脂故意涂成那样的。
在严家的时候,擅长这种伎俩的女人多得是。
周老太太看了一眼周氏,问穆春:“春儿,你真的做了此事?”
穆春一脸懵懂的摇头:“没有。”
“还抵赖?蓉姐儿亲眼见的。”汪氏不管不顾的大叫:“若是留了疤,叫我们芳姐儿怎么见人!”
穆春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她怯生生瞧了一眼能做主的周老太太:“我没有……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好几个人看着呢,你抵赖可没有用。大姑奶奶,你得给个说法。”汪氏对着周氏说道。
周氏看了一眼坚决不承认的穆春一眼;“既然大嫂在这里,就由大嫂做主吧。”
周老太太自然是护着穆春的,只是当着汪氏的面,护得不好那么明目张胆,怕汪氏又怪她偏心。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穆春道:“你给你表姐陪个不是,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太斤斤计较。”
穆春嘟着嘴:“我没有,我不道歉。”看起来就像是个不识好歹的倔性子。
周老太太不由得头疼:“这就不对了……”
“你们为何都不相信我。”穆春委屈至极,端起茶水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吓得汪氏莫名其妙:“你要干什么?”
穆春一副埋怨的不知道好歹的口气:“证明我的清白呀,表姐脸上的伤不是我弄的。”
她将茶水手心上一倒,往周文芳脸上抹过去,力道很大。
搓了几下,周文芳的那一处伤痕就斑驳起来。
“你干什么……你表姐要疼死了!”汪氏一把推开穆春。
穆春便顺势往后一倒,摔在地上。
汪氏刚推完穆春,就见周氏脸上一抹冷笑,直直盯着自己女儿的脸。
她扭过头一看,只见周文芳的“伤痕”已经被搓花了,底下露出白嫩的肌肤,哪里有红肿的样子。
汪氏暗恨穆春心狠手辣,一时下不来台,只得对着周文芳道:“你好好端端的,跟大家开什么玩笑,啊?”
周文芳知道这么多丫鬟婆子看着,朝穆春身上泼脏水是不能了,心里不忿:“她本来就绊倒了我。”
“蠢货。”汪氏低声掐了女儿一把。
绊就绊了,只要逮住绊人说事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搞个假的伤口,这下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只是,她不知道周文芳的顾忌。
之前穆春推了她,周文蓉和周文蕊,甚至春杏都看见了,她仍旧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承认。
若是没有伤痕,光凭空口白牙过来扯皮,穆春还是不会承认。
因此,她才想到了这个办法,没想到被人识破了不说,还顿时落入下风。
“看来芳姐儿开玩笑的。”汪氏笑哈哈的站起身打圆场:“好了,天色不早了,饭也摆好了。”
对穆春刚才摔倒的事情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提也不提了。
陈氏上前扶了穆春起来。
周老太太很不高兴,说了汪氏几句。
汪氏又气又羞又愤。
周氏对穆春招手,将她拉到身边:“好了,母亲,都是一家人,小事不必算得这样清楚。菜都凉了,吃饭吧。”
闹了这一场,一桌饭吃的自然是极端无聊。
穆春坐在周文芳下首,每当她要夹什么菜,周文芳就率先伸筷子,不是夹给自己吃,就是夹给周文蓉。
陈氏瞧着尴尬,对周氏说道:“芳姐儿都十六岁了,还是小孩子心性。”
周氏只笑笑,并不说话。
周家娶亲,穆春三更时分就被叫醒,等梳洗完毕简单用过早饭,到后院时,已经有零散宾客上门。
周氏自然要出席寒暄的,穆春也不得不跟着。
汪氏安排周氏陪几位太太凑桌打叶子牌。
有位太太一面打一面问道:“芳姐儿的婚事是不是在明年六月?她嫁妆绣的怎么样了?”
周文芳已定亲,周氏知道这件事情,笑着道:“这该问大嫂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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