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回 我恨君生早(二)
我坐在船头远眺,那冰山随着小船的靠近渐渐露出真容。及至船在岸边减速停靠下来,我才看清那山原是立在一座海岛之上。岸边铺满白色细沙,乍一看如皑皑积雪。我们上了岸,我弯腰抓起一捧细沙,看着它们自指缝缓缓洒落,手中虽也有微微凉意,但同那积雪显然并不相同。
岸边除了白沙,还有零星散布的几块白色礁石,一人多高,它们或三两相靠,或孤零零一个,立在岸边任由海水冲刷着石身,背对小岛面朝大海,就像是这岛上静默的守卫一般。
我仰起头,望向矗立在不远处的“冰山”,此时才发现那并不是冰山,而是通身白色的山体罢了,一如这岸边的白沙和白石。
“这白茫茫的,连半根草影也瞧不见呐。”我还记着这次考核的任务,环顾了一圈,觉得有些棘手。
“不必着急,”师父淡淡一笑,“冰青草未必是草。”
他这话说得我心里咯噔一下,就如同有人在黑夜里掌了灯,替我洒下一片光亮来了。
心头的压力松了松,我朝着岸上又行几步,忽然想到扣在凹槽里的贝碟还没取出,扭头去寻,竟发现那小船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船呢?”我拔足要往海边跑,却被师父一把拉住手。
“别去,”他扫了沉沉推波而来的海面一眼,“有别的船来了。”说完,他领着我就往一处礁石后面躲去。
我疑惑地看了看海面,除了如星辰点点的游鱼便无其他,哪来的船呢?但师父既然这般说了,必然是有的,只不过我耳目不及,看不见也听不到罢了。
我跟着师父在两块礁石间的夹缝里藏好,顺手开启了掩息珠。这两块礁石位置很妙,不但位于海滩较高处,能将面前一整片海岸线尽收眼底,还有一个堪堪能容二人的夹缝。我一边观察着海面的变化,一边慨叹师父眼光当真老辣,只瞧一眼就能挑出这绝好的藏身位置来。
过了片刻,海风忽然送来女子的笑语,我心下一惊,来的难道是小楼中的幸存者?可是明明我们从小楼出来的时候,楼里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她们怎生来得这样快?
紧接着,徐徐波浪推着一只小船出现于我视野中,那船的模样与我们乘坐的小船并无不同,只是船速比我们的快了两倍不止。船上约莫有四个人影,我隔着沉沉夜色仔细瞧了瞧,为首的那个,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小船很快靠了岸,四个姑娘先是坐在船里没动,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岸上“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船上下来。这时她们已离我们近了许多,我认出那个为首的眼熟姑娘正是在小楼见过的陆止。只是她身旁同船的姑娘我却一个也没见过,好像并不是她当时的队友。
“陆姑娘真聪明,四个贝碟确实让船速达到了最快,为咱们争取了不少时间。”站在陆止身旁的紫衣姑娘很狗腿地夸赞道。
听到这话,走在后面的一名红衣姑娘毫不客气地上前挤开了紫衣姑娘,嘲讽道:“陆姑娘可当心些,这个杨一秋之前也爱跟在她们队长后面拍马屁,结果你刚才也看到了,一看小船只能坐四人,她二话不说就从背后把她的队长给杀了。”
紫衣的杨一秋咬着嘴唇,假惺惺地表示:“队长死了我也很难过,真的。”
红衣姑娘还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被陆止开口打断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要抢在方扉她们前面得到冰青草才有胜算,否则谁也别想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冰青草?这鬼地方不像是能长出草来的啊!”最后一个下船的黄衣姑娘哀叹一声。
红衣姑娘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带了些嫌弃:“你从来没有听说过冰青秘境的传说吗?”
黄衣姑娘显得有些茫然:“什么传说?”
陆止和杨一秋很默契地没有接话,这四个人虽然是一起来的,但她们显然各怀鬼胎,互相之间利用多于合作。
我与师父对视一眼,想不到冰青秘境还有传说,我直觉这是个重要的线索。
红衣姑娘皱了皱眉,还是把那个传说讲了出来:“有人说,西海冰青秘境里的冰青草由一条上古巨龙看守,名叫螭吻。他兴水而居,非常阴狠。”
闻及“螭吻”二字,我飞快地看向师父,面对这样与事实相去甚远的传说,他似乎没什么反应,只对我报以淡淡一笑。
“螭吻君?不是说他得罪了天帝,被钉在南天门上悔过吗?”黄衣姑娘对红衣姑娘的传说提出了质疑。
杨一秋跟着冷哼一声:“我还听说螭吻性情暴躁,连天帝都敢打,后被梵音感化,成为了一位佛者的坐骑。”
她这话说完,其他三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还是心直口快的红衣姑娘忍不住道:“你这传说也太过分了。”
呵呵,你们的传说都很过分好吗?
我终于明白师父那淡淡一笑的深意,他应是早就习惯那些不着边际的传说,混不在意了。
忽然,师父示意我往海面上看,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载陆止等人前来的小船正慢慢化作一团白色沙雾,经海风一吹,小船化成的细沙无声落在岸边的沙滩上,与周围的白沙彻底不分你我。
黄衣姑娘恰好回头,看见了这一幕,不禁叫了起来:“船,船化成了沙!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岛上了?”
几人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此时天空依旧阴沉,似乎在这个秘境中,时间停止了,我们除了黑夜,还是黑夜。站在最前面的陆止深吸了口气,道:“我飞上山去看看。”
说完,就见她纵身跃起,袖中飞出一长索随她身姿凌空而上,勾住半山腰峭壁上一处凸出,优美地一荡,再是借力往上,陆止很快便在几息间几近登顶。然而就在她踏上顶峰都瞬间,她便控制不住地向后坠落下来。
“啊!”黄色姑娘叫了一声,拔足想要去救,却被一旁的杨一秋拉住了,她惊怒地问杨一秋道,“你做什么?”
杨一秋眼珠一转:“没做什么,不过是想叫你再等等,别心急。”
“等什么?”黄衣姑娘一脸的鄙夷和不耐。
红衣姑娘瞪了杨一秋一眼:“她不过是想让陆止做马前卒,等等看还有什么机关罢了。这样阴狠之人,若能真夺魁,那才是天大的笑话!”说完,她飞身而上,手中抛出一枚银白色蚌壳,那蚌壳方一脱手就兀自膨胀起来,它越来越大,朝着陆止落下的方向快速飞去。
陆止在半空中堪堪缓住了落势,一个急翻身,足尖便轻盈地点在蚌壳上,一人一壳瞬息间落了地,陆止从蚌壳上跳下,对红衣姑娘施了一礼:“多谢澄澄姑娘相救。”
被唤作澄澄的红衣姑娘忙摆了摆手,收回蚌壳后,还不忘狠狠斜了杨一秋一眼。
杨一秋表情却非常坦然,就好像刚才想要袖手旁观的不是她一样。站在她身旁的黄衣姑娘看了她这模样,忙走到澄澄和陆止旁边,不再搭理她了。
陆止却没说什么,也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面对杨一秋的不义时,她竟然毫不在意。陆止抬头又看了一眼山顶,说:“这座山似乎是有禁制,不能用术法攀登。”
“难道要我们徒手爬上去不成?”黄衣姑娘有些沮丧。
“我们可以先找找有没有向上而去的石阶。”杨一秋提出建议。
澄澄却是满脸嫌弃:“你们当真要爬山?冰青草又不一定在山上。”
此话一出,另三人都沉默了。
就在这时,海面上再次传来人语,又有小船载着三人向岸边驶来。我看了看,来的人中有一两个似乎也曾见过,大概也是第二项考核的幸存者。
三人经过观察后上了岸,与之前到的陆止等人汇合,她们聚在一起讨论起不远处的白色高山。我注意到陆止四人并没有把高山无法用术法登顶的事告诉后来的三人,那三人也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是对这场讨论有所保留。
看来谁都没有忘记,第三项考核,每个人都只为自己而战。
师父指了指礁石背后一条不起眼的小路,示意我往那里走。我已经听腻了海滩上的虚情假意,便立刻从藏身的夹缝中钻出,小心不留下任何痕迹地往小路挪了过去。
小路仅容一人通过,路面上还有凌乱的足迹,不知是何人留下的。
看到那些足迹,师父一步跨过来,向我传音道:“有三个人走过这条路,你走在前面太危险。”于是,我就跟在师父身后,沿着这条白色石粒铺就的小路蜿蜒向前。
小路设得很隐蔽,若不是我们躲在那里,一时都难以发现它的存在。不过,只要仔细在岸边探寻,总还是能找到的。
我们走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的环境除了白色还是白色。小路似乎是围绕着那座高山而建的,路边勉强作为景物的白色巨石群默默在视野中后退,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三条岔路。
有趣的是,每一条岔路上都有一人的足迹,且都是向前走,显然她们并没有回头重新开始。由此大概可以推断,比我们先到达这里的三人选择了三条不同的路。
那三人是谁?会是清儿姐妹俩和姜宁白吗?
他们面对的会是怎样的三条路?
我毫无头绪地望向师父,只见他伸手朝最左边的那条路指了指。
“跟我来。”
他转过头,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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