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回 我恨君生早(一)
命运的考核,四种颜色混合成四道流光,回旋在脑海中,久久不去。最后,它们头尾相连画了一个圈,带着冰冷的井水将我紧紧包围。我闭上眼,唯一算是牵挂的,大概是被师父握在手中的左手。
水流将我们自下而上托起,师父念了个避水诀,拉着我飞快向上游去。水中有成群的发光鱼从我们身边大胆穿过,我伸出右手,一条小鱼被我攥入掌心,它周身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圆嘴短尾,比一颗蚕豆大不了多少,我缓缓握紧手心,它便从我的指缝中溜了出去。
几息之后,师父带着我探出水面,我们在一片汪洋大海中浮沉,夜空如同一块厚重的黑布盖在头顶,毫无半点星光,水面倒映着天幕的阴沉,却又在鱼群游动的同时,一个个微小的光点犹如星辰般璀璨迷人。它们灵动地遨游在大海中,使得整片海域像星空一样美丽。
在我们前方不远处,有一条随波逐流的小船,小船没有船桨亦无顶棚,看起来顶多只能乘坐四人。然而它却是在四周汪洋中,唯一可供我们停靠的地方。
我同师父上了船,我站在船头,他站在船尾。小船唯一的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左右的内侧前后共有四个凹槽,形状与我们的贝碟有些相似。我想这条船应是冰青秘境中的重要道具,只是不知它要随波漂向何处。
很快我们发现,不仅小船对术法免疫,就连我们想御风飞行也只能不断回到原处。难不成我们就要在小船上一直这么漂下去?
我取出自己的贝碟,这还是姜宁白替我伪造的,不知现在姜宁白是不是同我们一样,在大海的某处漫无目的地漂着。我把贝碟按进右边靠近船头处的凹槽,“咔”地一声,凹槽与贝碟果然是契合的,船身以凹槽为中心,向外散发出红色的光芒,这些光勾画出许多密密麻麻的符文,它们一闪而逝,在整个小船上走了一遍。
随着红光的亮起,我隐隐觉得小船漂流的速度快了一些,师父也走过来,将他的贝碟扣入左边的凹槽里。淡蓝色的光如同红光一样带着符文朝外散开,师父看着那些闪过的符文微微蹙眉。
“有这么多符文压身,难怪对术法免疫。”师父低声说道。
我伸手摸了摸船身,光芒散去之后,原本印出符文的地方仍然非常光滑,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师父的贝碟另小船速度又快了一倍。我站在如星空一般的大海上,享受着小船快行带来的微风。船头把平静的海面轻轻割开,所过之处的海水翻出朵朵浪花,将我们来的方向轻柔地抛在了后面。
师父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海风将他的碎发吹拂向后,露出他好看而清秀的面庞,他静静望着海面,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忽然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
在这天地之间,仿佛之剩下了我和他。
“哗”,一条小鱼勇敢地跃出水面,又“噗”地一下落了回去,它身上美丽的金色光芒没入水中,很快便远去了。
陷入沉思的师父似是被小鱼惊动了,他抬起头望向我,用他清润的嗓音对我道:“坐吧。”
我闻言怔了怔,头一次正式将方扉的面孔同师父的声音匹配起来,那种感觉有些奇怪。我按着裙子在他身旁坐下,忍不住扭头将他看了又看。
“师父,”我试探着问道,“你为何也来参加甄选?”
“你的繁华丹封印不太稳固,为师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师父好像不觉得男扮女装有什么大不了,很坦然地向我解释他这么做的缘由。
我眨了眨眼,又问:“那师父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害我在不知情的时候干了点傻事,如今想来仍觉丢人。
师父看了我一眼,反问:“若是事先告诉你,你当如何?”
我立马狗腿道:“自然是以师父马首是瞻,不敢那般造次。”
师父好看的唇瓣微微一抿,道:“为师只是想看看你自在的样子。”
我一愣,想到每每师父在身边,我便躲于他身后,缩头缩脑,即便是与姜宁白忙于斗嘴,总也顾忌着师父在旁边,确实是不太自在的。原来我的这份不自在,在我犹不自知的时候,已经被师父看穿了。
见我不语,师父又道:“为师不会因为你的自在随性而看轻你,不必顾忌太多。”说到一半,他已眼含笑意。
我不禁嘴快道:“他日有人找上门来,给师父按个溺爱徒弟的罪名,到时候师父也能笑得出来?”
师父挑了挑眉:“那又如何?为师的徒弟,为师自然要惯着些的。”
我学着姜宁白的口气啧啧道:“师父堂堂上古神仙,竟也如此护短?”
师父好看的眉头微微拧起,抓住其中关键:“上古神仙…你是在嫌为师‘老’?”
我立刻抬头望天,故作开心道:“师父你看,今天天气不错。”
师父看也不看黑压压的天空一眼,低声叹息:“千年万年,有时与转眼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听着这话,似懂非懂,不过强烈的求生欲迫使我果断换了一个话题:“师父,你说敖岐一直都没有娶妃,可是那时我明明看见他与鱼姬互诉衷肠,莫非鱼姬在这场甄选中落了败,敖岐为了鱼姬才终生不娶?”
师父摇了摇头,反问:“你就没有想过,西海皇宫多次为敖岐举办皇妃甄选,为什么每一次选出来的准皇妃都死于非命?”
我瞪大眼睛,愕然地发现自己当真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
师父为我作答:“定然是有人不想让那些女子成为皇妃,敖岐作为西海皇宫未来的继承者,拥有皇妃乃至孩子几乎是一个重要条件,更何况他的年纪已近万岁,不然西海皇宫也不用大费周章举办这么多次甄选。”
“有人想借此争权?难道是其他皇子一直暗中杀害那些女子?”我想起敖岐曾对清儿说,他的几个皇弟多次往他身边安插眼线,企图加害于他。
师父又摇了摇头,道:“我早年听闻西海大皇子敖岐阴狠孤傲,他在西海皇宫的权利地位仅次于老龙王,又怎么会连一个未来妻子都保护不了?”
“师父的意思是?”
“这些女子,很可能是被敖岐授意杀死的。”师父说得慎重而缓慢。
我有些惊讶:“敖岐杀死自己的未来皇妃?那些都是通过甄选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即便是不喜欢,他为何要杀了她们?”
师父转向我,耐心解释:“原因有三。一是他本就看不起这些女子,不愿娶其为妃;二是他不信任她们,怀疑她们是别人安插到他身边的眼线,要至他于死地;三就是一旦准皇妃被杀,他的皇位竞争者就会在他的故意引导下,成为老龙王的重点怀疑对象,他是在离间他们的关系。”
万万没想到,杀害那些准皇妃的竟可能是敖岐,然而师父的分析句句在理,令我无法反驳。我有些不甘心,又问:“难道敖岐与鱼姬的互许真心,不过是另有目的骗局?”
师父看了看我,淡淡道:“秦吻,以这场甄选的规则来看,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能够活下来。”
师父的言下之意,鱼姬很可能就是这场甄选的最终获胜者,而敖岐,也很可能成为了他们感情的背叛者。
我由此想到了许多反常的细节:“那把鱼骨梳能抵挡一次致命伤害,这样的法宝不该是姐妹俩能拥有的,难道是敖岐送给鱼姬的?”那么从鱼姬面对第二项考核告示时的淡定来看,敖岐有可能早就把考核内容也泄露给她了。
师父点了点头:“若真是如此,敖岐应是有必须让鱼姬赢得甄选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我们现在还不知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敖岐最后没有娶鱼姬,致使她由爱生恨。
她后来会这么爽快地听从云华的怂恿,设计杀死西海三皇子敖忻,便也不难理解了。
“鱼姬一直对西海带有莫名的怨恨,兴许就与那敖岐有关。”乔春君的声音自簪中传来,她似乎也认同了这个推断。
但这一切毕竟只是我们的推断,而我们现在也已经离最后的真相越来越近了。
师父突然站起身,一脸凝重地望向远方。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发现原本应该除了海水便一无所有的海平面上,无声地出现了一座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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