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四方珏
徐、扬二周交界，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扈家村。
程烈等人的到来，让扈家村的村民欣喜万分，对他们十分热情。程烈与众人商议之后，谢榜夫妇决定留在扈家村。程烈请求老村长帮忙在村中给谢榜安排一个可以长住的地方，村长与朴实的村民们商量了一番，二话不说，在村子里寻了个地方并排盖起了几间房子。这几间简陋的房屋中，不旦有谢榜夫妇的，就是程烈与苏墨璃也有份。程烈十分感动，要付给村民们一些银两，村民们决议不肯收恩人的钱，往复几次，程烈也就不在坚持。
新房建成之后，村民们从家中拿了些日常用品送与程烈等人。虽说有了村民的帮助，简简单单过日子是没问题的，但是还有一些家什物件必须要去集市采买。谢榜赶着那两马车去了最近的城镇集市。这里离徐州城尚远，倒也不怕被人出来。扈家村的位置极其偏僻，即便谢榜驾车而行，往来也要一天的时间。
谢榜走后，程烈无事可做，在自家的小院里悠闲的喝着茶。这茶只是村民用来牛饮解渴之用的粗茶，连路边茶肆都比不上，程烈倒也不介意，仍然喝的津津有味。程烈正在闭目养神，苏墨璃带着琴儿进了程烈的院子。程烈发觉有人来访，也不睁眼，便开口询问，
“苏姑娘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这里可是连仙医馆也比不得的。”
“一开始确实有些不适，住的久了也就习惯了。自己选择的路，怎么能挑三拣四呢？”
程烈睁眼看了看苏墨璃，淡淡的一笑。
“我知道苏姑娘情义，可是我却无法承这个情，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都已经与你来到了这穷山僻壤之地，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别的先不提，反正这几天也无所事事，不如你与我说说瑶姑娘的事如何？”
程烈第二次见苏墨璃提起了瑶姑娘，却没有第一次那样排斥。在他心中苏墨璃已经是一个可以无话不说知己了。
程烈凄凄地笑了笑，所问非所答地问，
“苏姑娘可知道四方珏到底是什么？”
“并不知道，当日在扬州，万福求救苏家，我才第一次听说过此物。好奇之下我也去查阅了一番，但大多都是些传言。有人说四方珏是天下至宝，价值连城；也有人说此物是某一个神秘之所的钥匙，内含绝世神兵和上乘的武功秘籍；更有人说此物虚无缥缈，乃是赤面罗刹无故杀人的由头而已，还有一些传闻也是无凭无据的妄想。总之，四方珏就如同你程烈一样神秘，谁也不清楚到底是何物。”
“这倒是有趣，就连我也不知道它被传的神乎其神！”
程烈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珏佩，递与苏墨璃。
“这便是四方珏，具体说仅仅是半块而已。”
苏墨璃不可思议的接过那块玉佩，仔细端详起来，就连一旁的琴儿也好奇地伸过脑袋。
玉佩系着紫色的流苏，入手却没有冰凉之感，想来程烈一直贴身保存着，玉佩之上残留着他的体温。这玉佩晶莹剔透，品色纯正，是上品的翡翠宝玉；两寸大小，形状却不似寻常玉佩那般的圆形，而是类似阴阳鱼的水滴状，边缘稍稍有些棱角，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带了尾巴的方形。几分厚的玉石被能工巧匠镂空雕刻出了一棵树的图案，样式古朴却又栩栩如生，树叶呈掌状，裂片呈三角形，顶端渐尖，基部是心的形状。苏墨璃盯着这棵树看了好久，眉头紧皱。倒不是说这树的图案有多么抽象难懂，而是苏墨璃明明很熟悉，却叫不出名字。
“连梧桐也不认识吗？”
“对对对！正是梧桐树了！”
苏墨璃恍然大悟，对程烈问道。
“这就是四方珏？珏玉都是成对出现的，那另一半呢？上面是什么图案？”
“四方珏的名字是别人叫出来的，这本是一块同心珏佩。此珏下半雕刻的是凤凰，两玉合为一珏，取凤栖梧桐之意。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此同心珏乃是我送与心爱之人的定情信物。”
程烈回想起往事，神情暗然。
“可是瑶姑娘？”
“正是。她本名陈雪瑶，是长安富商陈良的女儿。我们从小便认识了，那时她经常被陈良引着来我家玩。我与她相遇时，就觉得她宛若神女，接触几次之后，才发现她那么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那时候我便喜欢上了她，发誓以后必定娶她为妻……”
苏墨璃注意到程烈对陈雪瑶父亲的称谓，直呼其名。看来程烈的身份地位要远高于陈良，又或许陈家本来就是依附与程烈他们家的。
“等我年龄大了些，我与父亲说了心中的想法，父亲也十分赞同。为此，我便在十六岁那年差人寻来上好的翡翠，聘请良工雕刻了这凤栖梧珏佩，取其中的凤佩在她生辰之时赠予了她，以示心意。从此之后，她便佩不离身，只等我家上门提亲……”
“原本我以为我们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美满的过日子，没想到，八年前的一个夜里，一伙人闯进了陈府……”
程烈讲到这里，忽然悲愤欲绝。
“我听到消息带人赶到时，歹人已经离去，只留下了陈府内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在血泊之中翻查每一具尸体，没有发现雪瑶。还有几具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但是我也断定这其中没有她，她一定还活着！因为我没有发现我送于她的玉佩！”
“后来我四方打探，始终没有找到雪瑶，却让我查出了血洗陈府的凶手！正是风正谷那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断定他们一定知道雪瑶的下落！即使他们不知道，也一定有线索！再说，我要替雪瑶报那灭门之仇……”
“所以你夜闯风正谷，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屠杀了谷中一百二十八口！”苏墨璃接过程烈的话，说道，“江湖上有二教三家四派五门，风正谷好歹也算五门之一，你仅凭一己之力如何对抗得了谷中的众多高手，还能毫发无损的走出来？”
“风正谷那些所谓的高手我还不曾看在眼里！就是再多来十倍，我杀他们也易如反掌！”
苏墨璃吃了一惊，程烈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藐视天下的气势让她毫不怀疑他说的话！这么说来，程烈的武功八年前就已经是宗师级别了！那么当日在扬州与父亲对战时，他故意隐瞒了实力！可这又是为什么呢？明明全力以赴就不会被父亲刺伤的啊！除非，程烈有不得不隐瞒武功的原因！那就是父亲可能会从他的武功路数中看出他真正的身份！
苏墨璃暗自思量着，那边的程烈继续说到，
“然而最后我还是没有得到雪瑶的下落。从此之后，我寻遍大江南北，找了她八年，仍然一无所获……因为需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我只放出了寻找同心珏佩的消息，也就是被人称之为四方珏的东西。”
“那你为何告诉了我这些往事？不怕我通过陈家查出你真正的身份吗？”
“我告诉你是因为信任你，我程烈名声太臭，没有多少朋友！而苏姑娘你算是最知我懂我的一个人了……”
苏墨璃被程烈说成是他的知己，心中十分开心。
“如果苏姑娘你想通过陈家去查我的身世，我劝你还是省省吧！陈家之事早就同我的身世一起被人处理过，你查不到任何东西……”
程烈说完，面露苦涩。
苏墨璃听完程烈的故事，心中滋味非凡。此前就猜测程烈必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堕落至此，成为江湖十恶之一的赤面罗刹。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为了一位女子！程烈原来也是一位用情至深的痴情人啊。他用八年时间寻找一个人，并且仍然没有放弃！宁可背负骂名，被世人误解，唾弃，却还在坚持着。这是多么可怕的坚毅和信念！他对陈雪瑶的爱是忠贞不渝的，是那种“山无陵，江水为竭，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爱！陈雪瑶到底是怎样的一位姑娘，值得让程烈背负如此之多而去寻找她？程烈对陈雪瑶深情如此，自己真的可以让程烈喜欢自己吗？自己也会想程烈一样，对一个人的爱，八年也不会丝毫褪色吗？
苏墨璃突然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她对程烈付出这么多，跟着他从扬州到徐州，又到了这扈家村，是为了可以让程烈回心转意，在乎她。但是知道了程烈的往事，苏墨璃没有了自信，程烈和陈雪瑶八年不见，他仍然深爱着她，自己仅仅与程烈相处了几个月时间，有什么资格和陈雪瑶相提并论呢？
苏墨璃神情暗淡。程烈不知何故刚要询问，谢榜驾车从集市赶回来了。谢榜脸色沉重，显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程烈放下对苏墨璃的疑惑，与谢榜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叙话。
“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我去集市上看到了隐月会的暗号，他们在找你。我表明了身份询问了一番，说是老爷子召你速去洛阳，有买卖要谈！并且以四方珏的消息作为交易的条件！”
程烈一听到四方珏三个字就不淡定了。他又问了谢榜一些事情后，带着一脸的愁容回到苏墨璃身边。
“洛阳有人得到了四方珏的消息，我需要去一趟，你……”
“我还是回扬州吧！”
程烈本想让苏墨璃在这里等着他回来，苏墨璃却决定回扬州！他看着刚刚明明还神色暗淡，现在已经一脸的平静的苏墨璃，十分惊讶。程烈不知道苏墨璃心中想法，只能点点头说，
“那……那好吧……你多保重。”
程烈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丰富，解脱中带着一丝不舍和留恋，还有淡淡的失望。
“嗯！你也要小心啊！”
苏墨璃给了程烈一个大大的笑脸。
程烈接过谢榜为他准备好的包袱，跨上从马车上卸下的马，向北而去。
“此生我不再坚持，来世若有缘再见，只愿早些与你相遇！”
苏墨璃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两行情泪已经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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