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故人

　　方秋离被伙计引至程烈与苏墨璃所在的雅间，推门而入，还未转过屏风窥见其人，他如洪钟般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程老弟！恕我来迟了！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话音刚落，一个汉子出现在苏墨璃眼前。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说的应该就是像方秋离这样的侠士。苏墨璃本以为，被誉为“青莲公子”的他，应该是一位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美公子，谁成想，竟然会是一个粗犷的汉子。一件青灰色的短衫，一条棕色马裤，身后背着一个粗布包，手持秋离洛水剑，除此之外身上别无他物。平凡低调不张扬，普通的犹如贩夫走卒，这就是苏墨璃对方秋离的第一印象。方秋离浓眉大眼，方正圆脸，皮肤黝黑，神态凛然，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用一根灰白色的发带系于脑后。虽说与苏墨璃想象中的英俊相差甚远，但也算男人味十足。
方秋离转进屋子，瞧见正定睛打量他的苏墨璃，诧异了一瞬，继而笑道，
“原来还有一位姑娘！失礼失礼！在下方秋离，敢问姑娘芳名？”
苏墨璃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了一眼正在喝酒的程烈，见他点了点头，才道，
“小女苏墨璃，扬州人。”
“可是扬州月泉山庄的苏二小姐？！早闻你被程老弟掳去，后来不知所踪。想来应该是得救返回扬州了，原来你还在程老弟身边！是不是被这个小白脸迷的不愿意走了啊？”
方秋离说的苏墨璃小脸火热，程烈也十分尴尬。他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哈哈大笑起来。
“苏姑娘生的这般好看，比之当初的瑶姑娘也有过之无不及！你们郎才女貌倒也十分般配！”
程烈在方秋离提到瑶姑娘的时候，略微皱了一下眉头。
“我程老弟这人呢，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江湖上名声不太好。那都是别人不理解他。他倒是乐得清闲，不做任何解释，任由外面对他诽谤也毫不在意。就如当初血洗风正谷与家里决裂一样，你说你若是讲明了原因，现在至于混成赤面罗刹啊！话说你还不知道吧，程烈真正的身份可是…”
“方大哥！是你约我来这里见面的，不是有事吗？你是来讲故事的吗？”程烈适时打断了方秋离的喋喋不休，冷冷地说道。
“好好好！说正事！都怪大哥话多！”方秋离拍了拍自己的嘴，道歉着，“我一看到苏姑娘跟你一起就忘乎所以了！这么多年你终于算是放下了，大哥打心里替你开心啊！”
“方大哥的心意，小弟领了。只是小弟的事还是不劳大哥费心了，我自有计较！”
“唉……也好！那我就不多言了……程老弟你多多思量啊！”
程烈微微点头，为方秋离斟上一杯酒。
方秋离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程烈的身世，却被打断了，苏墨璃十分沮丧。只得继续听方秋离接下来所谓的正事。等了好一会不见他开口，苏墨璃奇怪，抬头看去正好与方秋离的目光对上。苏墨璃不知方秋离何意，只能向程烈求助。程烈却在那悠然自得地喝着酒。她拉了一下程烈的袖子，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程烈被苏墨璃惊扰，仿佛刚刚大梦初醒一样，左右看了看方秋离，苏墨璃二人，明白了情况，对方秋离道，
“方大哥但说无妨，我既然带她来了，就没想避讳她。”
方秋离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话。
“你们在徐州住了有些时日了，可知徐州城中有一大户员外，姓刘？”
程烈和苏墨璃点点头。方秋离继续说到，
“那你们一定也知道他那个无恶不作的儿子刘公子吧？”
“当然知道，方大哥此次前来便是为了他们？”
“正是



如此！这次还是要请程老弟出手，除掉他们。”
程烈虽然十分想要杀死那个刘公子，可是对于他爹刘员外却不了解。便问到，
“刘公子我略有耳闻，至于他爹……是何原因也要做掉？”
“刘公子到处抢强民女，辱人情白，前些天更是带人打死一老汉。想必程老弟你也听说过！有子如此，他父亲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方秋离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这刘员外虽说在外广结善缘，出资修缮庙宇学堂，颇有善名。然而背地里却抢占土地，绑架勒索，导致多少人家妻离子散？这徐州城里的百姓最是清楚！奈何他姐夫是徐州刺史，这刺史李大人又是个惧内耳根子软的主，多少恶行都让李大人给压了下来，这才让刘家成了这徐州城的土皇帝！连徐州府尹都要敬其三分！”
“如此说来，这刘家父子惧是恶人，方大哥自己处理就是了，为何找我帮忙？”
“程老弟你也知道，我本出自太华山。刘员外曾资助过师门，师门长辈们对他印象极好，就算我跟他们说了刘员外的恶行他们也不信，所以我不便出手。”
方秋离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无奈。
“好吧……既然如此，这活我接下了！”
“程老弟深明大义，哥哥我替徐州百姓先行谢过弟弟了！”
方秋离说着就要起身行礼，被程烈一把拦下。
“莫急，莫急！什么深明大义，我程烈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我早就看不惯刘公子，想要杀了他。但一码是一码，老规矩，钱带了吗？”
方秋离摸了摸脑袋，无奈地说道，
“程老弟就不能通融一下嘛？这次只是两个普通人，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再说为民除害的事，我们习武之人应该义不容辞啊！”
“为民除害，惩奸除恶是你方大侠的义务。我程烈只是拿钱办事而已，别给我戴什么大义的帽子，别忘了我可是十恶之一！没钱免谈！”
程烈说完起身就要走，这次是方秋离把他给拦下了。
“钱在这！钱在这！要不你数数？”
方秋离拿过刚才背在身后的那个布包，递给程烈。程烈接过来掂了掂份量，奇道，
“这么多！你要买几条命？”
“我带的银两只够两人份，其他的是你家老太太托我带给你的。”
程烈听到方秋离提到老太太，神色间一阵苦涩，问道，
“她老人家身体怎么样？头疼的老毛病可还犯过吗？”
“老太太身体好的很，只是想见你一面却是太难了！”
“都怪孙儿不孝，没办法榻前侍候……”
“你若担心，回去看看便是，何必自责？再说你父亲…”
“莫要提他！”
“好好好！不提他！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念在你带了祖母的消息，我多送你几个人头！定要让刘府鸡犬不宁！另外那个劳什子徐州刺史，可需要小弟代劳的？”
“刘府之人随你意愿吧，想来那些个家丁仆役也不是善类，死就死了！至于刺史大人嘛……你若不怕惹麻烦，我是没意见的。”
“那咱们在说一下细节……”
程烈与方秋离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话来。后面的内容苏墨璃一点也没听进去，她完全震惊在了两人之前的对话中。在她的想象中，像方秋离这样的正派侠士如果与程烈相遇，一定是刀兵相向的！这两人居然在一起称兄道弟本就令她惊讶不已，不曾想，两人之间还有这样的交易！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这种交易还不只一次！更让苏墨璃没想到的是，方秋离这样忧国忧民的侠士竟然完全不把刘府那些下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今天发生的事真是颠覆了苏墨璃的认知！
苏墨璃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两个男人，一个灰衣的正派侠者方秋离，一个是白衣的江湖恶人程烈。苏墨璃有一种错觉，仿佛程烈是正人君子，方秋离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这两个人的身份应该换一下才对。
程烈与方秋离又相谈了许久，终于谈妥了所有的事宜。程烈以需要尽快做好准备为由，起身向方秋离告辞。
“对了，方大哥！你身上可还有多余的银两？”程烈问道。
“还有一些，程老弟何故有此一问啊？”方秋离莫名其妙。
“兄弟我手头不富裕，这顿饭还是得方大哥请客了！”
程烈说完，就带着苏墨璃走了，留下方秋离一个人面对着一桌子的残羹剩饭哭笑不得。
“这两个人怎么这么能吃！满满一桌子才所剩无几了啊！我还一口没吃呢呀！”

离开惊云楼的苏墨璃和程烈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苏墨璃满怀心事地跟着程烈走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内心的众多疑问，开口问道，
“你很缺钱吗？”
“我一个人闯荡江湖，又没什么活计，是挺缺钱的！为什么这么问？”
“姐姐前几天不是刚刚给了你一箱银子吗！为什么还要收这带血的钱？”
“那一箱银子？早花光了啊！”
“花光了？！那可是整整一箱子的银锭啊！你都花在哪里了？”
“留了一半给仙儿。你也知道，仙医馆不卖药，仅仅坐诊费少的可怜。仙儿那孩子还那么善良，动辄就分文不取，更是没什么银子赚。留些钱给她也好让她吃着好的，女孩子这个年纪正在长身体，现在吃不好了以后会不漂亮，就嫁不出去了！”
“好好好，就给仙儿是可以的！那还有一半呢？怎么也花没了？”
程烈撇了苏墨璃一眼，幽幽地说道，
“你是管家婆吗？我凭什么告诉你？！”
苏墨璃顿时被程烈顶的哑口无言。
“好吧……剩下这半箱银子的去处我不问了。那关于刘府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杀了！”
“那刘府的家丁仆役呢？”
“一并杀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烈说这种话的时候仿佛忘记了，他才是江湖上最恶名招彰的那个人。
“他们也不算是坏人，就算是打死谢老汉的那些人，也只是听从主子的命令罢了。如果他们有的选，谁也不希望自己手上沾满鲜血的。说到底只是一些不能左右自己命运的可怜人。你能不能放过他们！恶有恶首，除掉刘家父子就够了……”
“还有那徐州刺史李大人，他只是纵容刘家父子而已，本身没有什么恶行，或许也是受人蒙蔽而已。我们不能轻言他人善恶，也不能轻易断他人生死啊！”
程烈默默地听着，没有赞同，同样没有反驳，只是眉头微皱，不知他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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