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命悬一线
他摇摇头，“不走，就当是我用这条命去赎罪吧！”
我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我从马车里跳出来，摔到雪地上，嘴里噙了一口雪。却顾不得许多，慌忙站起，扯着他的衣袖，大叫，“我不走！！！”
任凭管家和丫鬟怎么扯怎么拽，我也不松手。
因为，我知道，我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闭上眼睛，泪却流了下来。
我拼命点着脚，举着胳膊，用袖子给他擦拭眼角的泪，左手却死死抓着他的衣衫，怎么也不肯松开。
太阳渐渐被遮住，雪，又下了。在这冰天雪地里，我们几人一直僵持着，僵持许久。
命悬一线时，片刻的犹豫，都会造成不可饶恕的错误。我的优柔寡断耽误了很多时间，后来，我想走也走不了了。
因为……圣旨到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我和他的催命符。
同行的官兵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平日里在朝堂上与他称兄道弟，阿谀奉承，此刻凶神恶煞。就像是庙里泥塑的夜叉，急匆匆得来取他的性命，当然，也包括我的。
先前落荒而逃丫鬟仆人最终也没逃出去，他们刚奔到路口，就直接被截住了。
被押住时，他们还在不停的挣扎，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怀抱着的金银珠宝，此刻，散落一地。
而不听话的，意欲反抗的，已经被当场乱刀砍死。
鲜红的血迹洒在白色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入耳的尽是啜泣之声，让我心头无比凄凉，也跟着哭了。
他为我拭去泪水，“不要哭给他们看！”我点点头，把即将流出的眼泪，生生咽了回去。
一行人，被强迫着，齐刷刷跪在门前，听着老太监，扯着公鸭嗓，宣读圣旨，也是宣读在场人的命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卫相谋反，铁证如山，罪无可恕，此乃株连九族之大罪。武威将军与其素来交好，常有书信往来，定参与其中。且卫楼两家曾有婚约，亦在株连之列。于情于理，罪不可免。即刻削去封号，将众人捉拿归案。朕，心系子民，慈悲为怀，且将军世代良臣，抗敌有功，故释放二八之下年幼奴仆。将军极其幼女人等，三日后于西市斩首示众。”
呵呵，慈悲为怀，便是如此的慈悲吗？其实，这样也好，至少还留有活口，来证明他和我，曾来到这个世间。
虽然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难过。我并不在被释放之列，下旨的人肯定也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
我绝望地跪在雪上，冰凉刺骨，久久不能起来，直到被他们架起，推上囚车。
许是因为寒冷的缘故，街上没有一个过路的人。这样真好，不会让他和我狼狈的模样被不相关的人看到。
他，永远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我回头望了一眼，被释放的丫鬟站在贴上封条的将军府前，朝我挥着手。
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间，他们偎依一团的身影，显得孤寂而又凄清。
他也在回头望着，不过，是望向那个街口。
他告诉我，他在等一个人，可那个人还没有来。
那个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的深夜了。
天一亮，时辰一到，我们就要奔赴刑场。这时的我，突然不再害怕那一刻的到来。暗无天日的囚牢生活，让我有些释然。不，或许，不是释然，是绝望罢了。
不管是什么，总之，我对死亡已经不在意了。
她是个女人，穿着薄薄的白色纱衣，身上落满了雪，我都替她感觉到冷，她却不觉得，面无表情。
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她偷偷潜了进来，没有人发现。狱卒睡得很死，鼾声如雷。
他告诉我，她能救我出去。然后脱下身上的棉衣，披在我身上。
她用钥匙打开牢门，抱起了我。隔着厚厚的棉衣，我仍然感觉她身上刺骨的寒冷。
“你不走吗？”我回头，又问他这个的问题，同样的问题，在上次有机会逃走时，我问过，他给的答案是否定的，这次，依旧如此。只是理由不一样了，上次是赎罪，这次是不愿拖累我们。
他不会是我们的拖累，永远不会。
我不断地挣扎，拼命想要从她怀里下来，留在这里。仿佛她不是我的救命稻草，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突然，我感觉浑身疲惫，眼皮惺忪，沉沉地睡去，在她怀里。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另一个地方了。睁眼，一片明亮的颜色。天，何时亮了？
天亮了，他就要死了！！！
噔噔噔，我沿着木质楼梯跑了下去，被她一把抓住胳膊，“我马上带你离开……”她抱起我。
这时，我才看清了她的模样，眉间一点朱砂，鲜红如血，更衬得她脸色的苍白。
“爹爹……我想见他……”声音哽咽，几乎要哭了出来。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雪，依旧在下。
我面上蒙着一层白纱，被她牵着手，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爹爹的面前。幸好，还不算太晚，他只是跪着，没有行刑，我还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刽子手喝了一口热酒，喷在闪亮的刀刃上，这样，砍死头来不会让人过于疼痛。
一边的小孩子捂上了自己的眼睛，不敢看着一幕。我却出奇的大胆，死死地盯着他，眼睛也未眨一下。他也抬眼看了看我，唇瓣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刀落下之前，他突然开口，“等一下，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我死后，能不能，将我，葬在将军府中，那颗梅花树下……”声音很大，在场人都听到了，只感觉莫名其妙，包括那个刽子手。
也是，刽子手手下性命不计其数，但像他一样，说出想葬在何处的人，没有一个。最终，刽子手拒绝了他。
其实，我知道，这句话，他应该是对我说的。
我咬咬牙，点点头，忍住泪不让它流下。
刀起，人头落地，事情没有任何转机，也没有如同戏文里那般，出现一个骑着马，拿着圣旨，喊着“刀下留人”，来挽救他的性命的人。
他倒了下去，红黑色的血，溅到地上，飘下的雪花落到上面，化为乌有。
站在我身边的她，也哭了，搂着我，泣不成声，竟比我还要伤心。
(https://www.uuubqg.cc/106_106661/5867345.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