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两人来至宫十三床榻旁，桑臣将宫十三如何昏厥之事仔仔细细说与了傲因。
傲因似是并不上心，只略微瞅了几眼便说道：“阴气伤身，你灌些法力驱除了便是。”
桑臣眉头紧锁，急道：“我试过了，那法力进去全都石沉大海了似的，毫无起色。”
傲因沉吟一会，伸出手来为宫十三探了脉，而后便试着往她身体里输些法力，只片刻，傲因便慌忙收了手。
“怎么了？她可是哪里伤着了？”桑臣见傲因神色有异，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傲因不做声，施起法来查探了宫十三全身上下各处，最后在宫十三腹部停留了许久。
桑臣在一旁看着心急，忙问道：“她的肚子有什么么？”
“捉秦成文那日，宫十三可有哪里不对劲么？”傲因反问道。
桑臣想了想，道：“那日她正与十一哥吃午膳，好端端地便忽然扔下碗筷冲出府外不知去向了，之后却又出现在陈府。你也知道，十三不是那种风火性子，她……”
桑臣话正说着，忽见傲因脸上露出一丝笑，渐渐地便止不住大笑起来。
桑臣在一旁看她笑得花枝乱颤甚是恼火，只当她是又犯了疯病，深深吸了口气，忍住胸中怒火，冷静道：“我不知哪里惹得你发笑，不过还请你先救十三要紧。”
傲因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道：“不知听谁说的，有失必有得……今日还真教我捡了个便宜。”
桑臣听不明白她胡说些什么，只教她赶紧救人。
“放心罢，死不了的。”傲因说完这句，便对着宫十三的腹部施起法来，不过片刻，宫十三便悠悠醒转。
桑臣见宫十三醒来，眉间阴郁骤然散去，他赶忙走向前去将宫十三扶起，嘘长问短。
傲因瞧着两人情浓蜜意，十分不是滋味，她忽然自觉多余，转身便要走。
桑臣在背后将傲因唤住，道了声谢。傲因站定，在原处琢磨了一会儿，这才回首看着桑臣，慎重道：“莫要让阿越接近她，她腹中鬼胎可是最喜爱仙君魂魄的！”
傲因故意重咬鬼胎二字，他二人不出所料，脸上神情生生地从欢喜转为惊惧，傲因见状心中畅快无比，冷笑一声便翻墙而去。
傲因来到隔壁陈府如入无人之境，进了人家的厨屋便翻箱倒柜的找酒喝，可寻了许久也未找到一滴酒水，正想着那老夫人是不是将酒换了藏处，陈府管事却在此时举着灯笼走进了屋，口中还念叨个不停。
“你这大胆的耗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府上，就敢来作乱，看我怎么对付你！”
陈叔打着灯笼寻耗子无果却在眼前寻着个大活人，可是吓了一跳，他瞧着来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刘姑娘便放了心，“刘姑娘原来是你啊，小的还以为遭贼了呢！ ”
傲因也不与他客气，直接问道：“你家酒藏在何处了？”
不曾想陈叔却叹了口气，满脸哀愁道：“姑娘你有所不知，老夫人病得厉害，我家大人把家里的酒还有酒肆里的全拿去卖了，请大夫了。”
傲因有些惊诧，她看老夫人的面相不像是短命之人，如何会遭此劫难呢？
“我去瞧瞧。”傲因飞快地往主屋去，陈叔看着她健步如飞十分惊奇，叹道：“诶！姑娘你的腿怎么还长回来了？”
陈老夫人的两个丫鬟在房门外守着皆是昏昏欲睡之态，傲因视而未见推开房门，吱呀一声惊醒了伏在桌上的陈源。
“刘姑娘……”陈源睡眼朦胧，见来人竟是傲因有些反应不及。
傲因没有理会陈源，她蹲坐在老夫人榻前，仔细地为老夫人探起了脉。
陈源知晓傲因颇有些神通，心中甚是欣喜，“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娘可有救了！”
近日来，陈源大夫请了不少，但全是药石无灵，于是又请回一些道士来家中做法，亦是无用，道士说他陈源得罪了亡魂，冒犯了神灵，老夫人是代他受过，劝他准备后事，可他偏是不信，他不信上天竟有如此道理，既是他陈源的过错，为何要教他母亲来承担？
傲因放下了老夫人手，陈源便连忙问道：“如何？可需要什么药方药引？我去抓来！”
陈源看到傲因挺直的背略微垮下却不敢发问，他怕他这一问，会连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
“是我来晚了。”傲因看着老夫人消瘦的面庞如是说道。
“阴气已入骨，肉体凡胎承受不住的。”
傲因字句入耳皆如刀割，陈源忽觉周身天旋地转，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那日本是陈源父兄的忌日，每年他的母亲都会去道观中为父兄上香祈福，傍晚才会归来。陈源千算万算，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曾想他的母亲会因为担心他而中途折回，撞上了秦成文的阴气。
陈源回想起往日母亲在他耳边絮叨，对他种种关怀，他却只想着去处理衙门琐事，对母亲未曾尽到半分孝心，如今想来却觉愧疚万分，心痛难当。
陈源落下泪来，掩面抽泣，傲因的心像是被揪住似的，她轻叹一声，道：“罢了，便让你们再多说几句罢。”
陈源不知傲因作了什么法，他竟听见母亲一声叹息，陈源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便走向榻前看望。
老夫人醒来，见傲因起身要走，便连忙拉住了傲因的手，她像是不知自己如今的处境，没有同陈源说什么，却对傲因说道：
“阿因，你回来了。”
老夫人声音低弱，却能听出她的欢喜之意。
傲因应了一声，老夫人又说道：“怀来说你去治腿了，你的腿可好些了？”
“好全了。”
老夫人呵呵笑了几声，道：“那真是太好了。”
“对了，我知你嘴馋，特地酿了梅酒埋在树下等你回来喝呢！快去挖出来吧！”
老夫人笑着放开傲因的手，将她往外推了推，傲因依言起身，临出门又回头看她。
老夫人依旧笑着摆手，道：“去吧！去吧！”
傲因出了门，老夫人便急喘起来，紧捂住胸口叫痛。
陈源看着焦急却束手无策，他紧抓住母亲的手，不住地朝门外张望，大声唤着傲因。
“刘姑娘！我娘这是怎么了！”
傲因来到树下将酒挖出，酒味从密封的酒坛中溢出甚是醉人。她掀开封口，尝了一尝，梅酒入口时甜柔，其后便是无尽浓烈，钻入心中，引得人心沉醉。
傲因听着屋中的痛呼与叫喊，终还是走了进去。
“站住。”
傲因身后来人，拉住了她的手腕，回首看去竟是上生星君。
上生星君此时脸色苍白，微微气喘，失了仙骨想必对他大有所伤。
“凡人自有命格，你无须插手。”
傲因轻而易举甩开了上生星君，并未多说什么。
傲因立在老夫人榻前，摊开手掌，掌中化出丝丝银线，银线在半空探头探脑，胡乱飘着，傲因将掌心对准老夫人的，银线瞬间埋进老夫人的掌中，二人周身忽而熠熠闪起白光。
待傲因缩回手时，只剩下一根略粗的白线，隐隐消失于空中。
“那……那是什么？”陈源在一旁看得呆愣，不禁发问道。
傲因并不向陈源解释，只交代几句便回了自己的府上，抱着酒坛坐在凉亭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上生星君在傲因对面坐下，神情甚是凝重。“生死线！你区区六千年修为怎会使这样的法术！”
“很难么？我三千年前便学会了。”
“如此说来，伯尧君当真是教徒有方。”
傲因听上生星君提及伯尧，心中陡然一惊，问道：“我的事情，还有什么是星君不知道的么？”
“太多了，你若愿意告诉我，那最好不过。”
“真是奇了，星君不关心自己的仙骨，却如此在意小妖的事。”
“彼此彼此，你不在意自己的圣灵石，也不在意噬魂鬼，却要在这治病救人。怎？你当真有成仙之心？”
傲因手中化出两杯酒盏，往上生星君杯中添上了酒。
“成仙之事，小妖可不敢肖想。”
又是不敢肖想……
想起上回两人在驿站外谈起婚嫁之事，她也这般说。其实这事也并不很难，天庭又非没有容人之量，当年神荼郁垒都能收归天庭，傲因自然也可以，就怕她自己不肯。
“傲因，你究竟想要什么？”
傲因做事素来随心，上生星君实在想不通傲因意欲何为。
傲因举起酒盏，向着南方，“我想要……”
傲因顿了顿，而后缓缓道：“我想要愉悦，想要欢喜，想要安乐。”
说完便饮尽一杯。
“我还想要放肆，想要张狂，想要猖獗。”
说完再饮尽一杯。
“我更想要长久，想要无尽，想要永生。”
说完又饮了一杯。
傲因再往酒盏中添酒，举向了上生星君，问道：“你说我这样贪心之人，还能成仙么？”
上生星君静静看着傲因，并不答话。
傲因越说越多，边说边喝，愈喝愈醉，很快她的脸颊便变得绯红。
一坛酒见了底，傲因也醉的厉害，她拔下发间青龙木发簪，飞身越入庭院中，白月光打在她的身上，衬得她格外妖娆，她轻晃动身形，长发随风飞舞，手中发簪忽而化成一柄木剑，剑在手中像是与傲因融为一体，只随心所动。
傲因在月光下舞剑，身姿曼妙，舞步翩跹。傲因轻跃转身之下手中微微施法，剑身竟碎裂开，木屑四散，露出银光剑身真面目，长剑铮铮作响，似在响应主人此刻的心境。
舞剑至此傲因还不过瘾，又以剑尖轻挑池中水，水珠却并不溅开，围着傲因周身旋转不止。
水珠转了一阵又缓缓汇聚，化成巨大的莲叶状，捧着傲因越升越高。
傲因随身躺倒在莲叶上，手中剑也随手丢了去，摇头晃脑地唱道：
未见君子，忧心钦钦；
未见君子，忧心靡乐；
未见君子，忧心如醉。
……
如此哼唱了几回，傲因这才昏沉睡去，身下莲叶骤然无力，如倾盆一般落了满地。
傲因身形如断翅飞鸟，径直落下。
上生星君飞身接上，看着傲因的脸庞，久久，久久……
天庭不是没有恣意狂妄的仙君，不过那都是私底下，当众人立于凌霄宝殿之上，都是一派收敛沉稳的模样，傲因于他看来是如此的鲜活。
像是受了不知名的蛊惑，上生星君情不自禁抚上傲因的脸，低头在她唇畔上轻落下一吻。
屋内一个小娃娃对着窗缝朝外偷窥，另一个娃娃被外头声响吵醒，揉了揉睡眼爬起身来看。
“黑鸢，外头什么声音那么吵？”
黑鸢不耐烦道：“一个女人喝醉了耍酒疯。”
红桦瞧他看得起劲，便也凑了过来。“我也要看。”
黑鸢听他说要看，连忙捂住了他的眼，将红桦推搡到一边去。“小孩子别看，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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