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胡总确实很配合工作，”林蔚然说：“上周我来店里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
“脑梗！”那个胖大妈一边给大家布菜一边抢着说道：“我儿子给他当司机，说那天晚上跟客户喝了酒，喝完又去泡温泉，在车上就一直说自己头晕，到家后直接就昏倒了！幸得是我儿子警觉，直接送去了医院，要是一般的人，恐怕就当是喝醉了直接走了！”
“是的，辛亏送去的及时。”胡海洋脸色凝重说道：“不过医生说出血点多、血量也大，预后不太好。”
“哎呀，真是造孽哦！”胖大妈给火锅里加了水，顺势搬了张椅子坐在了一边，心急如焚道：“那天下午老板才说，左右也是景城的人，迁到哪里不是迁，干脆就签字算了，没想到晚上就出了这事！这胡家的祖先们怎么就这么不好说话呢！死都死了还这么犟，看不得自己的后代好......”
“麻烦您再加点雪菜过来。”胡海洋的脸又抽抽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后厨，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座位，说：“白医生很关照我们，谢谢你了林主任。”
星期五晚上，胡正邦昏倒在房间后，司机就火速送他去了市人民医院。胡正邦的爱人早年已经去世，家里没人处理紧急情况，胡海洋当时又正在飞回中国的班机上，司机便联系了经常来找胡正邦谈事情的林蔚然。
搞拆迁工作，就是要把拆迁户当自己的亲人。在这一点上，林蔚然做得相当不错。
胡海洋一路风尘仆仆，时差都来不及倒，回家便处理各种糟心的事。医院那边才忙完，又听说红山子街道办的拆迁工作组在店里等了他一下午，便黑着一张脸来了。
林蔚然和胡海洋闲聊的时候，薛守愚还是一边吃饭一边死盯着八婆，八婆倒是自在，时不时和杨文耳语几句，一餐饭也就这样完了。
“今天这顿饭我请客，大家都不要跟我争了。自从我参加景阳湿地项目以来，非常有幸认识了你们这些朋友，你们提了很多有建设性的意见，我也将积极向上反馈。不过交情是交情，工作是工作，市政府给出的最后时限是6月30日，还有10天的时间，请你们多多支持工作。”
林蔚然做了最后的总结，大家也就做鸟兽散了。八婆借口上洗手间没有走，薛守愚也很有默契的自告奋勇做护花使者留下来等她。
野菜馆的厕所就在后厨对面，这里藏着一大群躲避薛守愚的鬼。
八婆一边走着，一边小心翼翼在鬼影在穿行。这些鬼都是些家宅鬼，没什么道行，他们看不穿八婆的身份，只当她是个普通女孩子，八婆听到他们在旁边窃窃私语。
“这女孩样子还不错，跟海洋挺般配的。”一只穿唐装的女鬼说。
“不行不行，你看她那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太土了！我们海洋再怎么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一只穿旗袍的女鬼一脸嫌弃的说，一看就是老派官家小姐。
“盘靓条顺就行了，我看她屁股挺翘的，肯定能生养。”一只胖乎乎的男鬼说道。
“我让你看人家屁股！让你看人家屁股！”胖男鬼身边的女鬼拿起手里打毛线的杆子一边追打一边骂。
......
真是一群欢乐的鬼。
两人出门时，他们还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薛守愚不耐烦地回头瞪了一眼，他们吓得赶紧缩了回去，啪地关上了门。
“你别吓着他们了。”八婆嗔怪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一晚上都盯着我，搞得别人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
两个年轻人并排着在黑漆漆的公园里走，还真像是一对来景阳公园找刺激的情侣。
“你得给我一个解释，这个玉佩从哪里来的？”薛守愚拿出那块火焰玉佩，气势汹汹道。
“哪里来的？当然是我的。”八婆看了他一眼，说：“我想想哈，师父请宫里的匠人做的，一共做了3块，我们同门的师兄妹一人一块。”
“我看过萨满教的历史，自然知道有3块。你说是你的，那你是谁？”
为了摸清这块玉佩的来历，薛守愚将家里的萨满教典籍全部翻了个遍，周末的时候还去了一趟国家民俗博物馆，反复比对。
据历史典籍记载，这3块玉佩虽然是同批次制作，但匠人还是在细节上做了处理，每一块上面雕刻的花朵都不一样。
传说，萨满教开山教主有三个高徒，两女一男，个性各不相同，大姐沉稳、二姐活泼、三弟温和，所以这三块玉佩上的花分别是七色堇、曼陀罗和睡火莲。
薛守愚看着手上的玉佩，上面镂空雕刻着曼陀罗。
“沁兰。”八婆看着玉佩上的栩栩如生的曼陀罗，仿佛又回到了十六岁的年华，师父亲手把玉佩交给他们，那个时候她们都还年轻，一切都刚刚开始。
“我叫沁兰，你相信了吧。”
薛守愚拿着玉佩的手有一点抖。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从他六岁学习萨满教义开始，父母就提到这个名字。
“我们薛家的主神叫赫哲，赫哲有个姐姐叫沁兰，主神要我们立下誓言，生生世世守护沁兰，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等她回家。长生天告诉我们，她会在一个雷雨夜苏醒，而我们薛家的责任就是将她带回来，以转生之魂让她复活。”
“那她长什么样子呢？”当时只有6岁的薛守愚稚声稚气地问道。
“她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是任何物，是雷电、是火焰、是风、是雨......但如果她告诉你，她的名字叫沁兰，你一定要跪倒在她的裙下，亲吻她脚下的泥土，为她奉献自己的生命。”
薛守愚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他心里默念着十多年来日课里诵读的那段文字，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八婆看着薛守愚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好了好了，知道就行了，看把你吓的，徒子徒孙的，都是一家人，只要你别老找我麻烦，我就不会强迫你叫我祖师奶奶。”
话音刚落，只见薛守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捧着曼陀罗玉佩至头顶，毕恭毕敬道：“沁兰主神，我是乌恩奇家族第十一代传人薛守愚，奉主神赫哲之命在此等候，请你回家。”
“赫哲......乌恩奇......”八婆呆在原地，眼泪不自觉地滑落，她用手背擦了一下，扶起了薛守愚。
她的小师弟赫哲，以及赫哲的小跟班乌恩奇，这些都是多么久远的名字，他们穿越数百年的时空出现在这里，要迎她回家。
可是，家哪里还回得去呢？
从薛守愚口中能得到的信息太少，几百年的时光过去，那些人和事都已经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结局。
“主神，您来景阳公园有什么事要办吗？我会尽力帮助您的。”薛守愚小心翼翼的跟在八婆身后，恭恭敬敬说道。
“你发现没有，这片地很奇怪。”八婆说着，环视了一眼公园。
昏暗的路灯下，公园里树影婆娑，暗影深处，一众鬼整齐排列，他们一致头向东边望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还有一些野鬼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默默在暗处注视他们二人。
“的确如此。景阳野菜馆里聚集了胡海洋家数世代祖先的鬼魂，按理说，他们都应该投胎转世才对，不知道为什么禁锢在野菜馆里。”
一谈到专业，薛守愚不再像刚才那样唯唯诺诺，他继续说道：“公园里也是，除了一些路过的孤魂野鬼之外，这里还有相当于一列军队数量那么庞大的鬼魂，他们纪律严明，夜夜在公园里面东而站。他们的口风特别紧，我昨天还捉了一只来逼问了一下，他宁愿在我面前魂飞湮灭也不开口。”
八婆点点头：“依你之见，这是为什么呢？”
“景阳公园龙气聚集、山环水绕，应该是一处古代帝王墓葬。”薛守愚小心翼翼地看了八婆一眼，接着说道：“这外面的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墓主的陪葬。这些鬼担负着守护墓主的使命，所以数百年来一直聚集在这里不肯离去。至于野菜馆里的鬼为什么被禁锢，我学艺不精，暂时还看不出来。”
“那火神庙呢？”八婆看着镜湖边上的小庙，转头问他：“这里为什么会建一座火神庙？”
薛守愚明白她的意思，一般墓葬附近会修建镇墓的庙宇，但供奉的通常都是弥勒佛之类比较温和的佛，取入地安宁之意。谁也不愿意供奉一尊性格暴躁的神，惹得福地不安。
“我查过景阳市志，也翻阅过一些研究景阳萨满的论文，这座火神庙是景阳市区唯一一座萨满教庙宇，历史可以追溯到宋朝，具体是哪一朝代开始供奉火神的，已经查不到了。”
当时，市宗教局让他们二十几个人按名次选择寺庙，他作为第一名，本来可以选择市内效益更好的佛教寺院，但是，作为一个萨满教徒，他还是选择了这座全市唯一的萨满火神庙。
“也许这个女孩儿会是一个突破口。”八婆邪魅一笑，看着熟睡中的沈小鱼，她正躺在柳树下，口水都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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