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苏醒（上）

　　清冽如星的寒冰眸子，到底是在哪里遇到的呢，嗯……实在想不起来了……

　　“喂，蠢女人，吃饭了……”

　　这小子还真是不知死活，“老虎不发威当我是软狮子吗？”

　　……

　　“喂，给我留点行不行啊！！！！！”

　　苏溪愤懑极了，那是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啊啊啊！记得每次和苏木木出去吃饭都要点上一盘，可是他不喜欢甜食，只会偶尔陪她尝上一块。

　　“好吧，既然是你喜欢的，剩下的排骨都给你”小存笑嘴角扬起一抹奸诈，看着苏溪止不住地发笑。

　　“你还笑！！！这都剩些什么啊！全都是排骨，连个肉丁都没有啊！”

　　小屁孩，真够狠心的，看我不把你卖给那个“妖人”做男宠，哼哼哼。

　　仔细看来，存笑虽然年纪尚小，眉宇却透着一股阳刚之气，加上浴后肌肤洁白无瑕，细长的睫羽甚是可爱，英眉微蹙，活脱脱一个英俊美少年。

　　要是真做了男宠，那不是很可惜。

　　看来，她得把小存笑看得严严实实的，决不能让别人窥探了去。

　　饭毕，她找来一堆炭木，涂得满手都是，打算趁存笑睡着下手。忽然听到楼道似有人影攒动，悄悄伏至门边，准备打探，却似零星听到几声兵刃交接，陡然心惊，几欲出声，却被存笑一把捂了个严实，“唔……”

　　“嘘”存笑松了松手，示意苏溪必须噤声，然后，窗外传来几声打斗，还有一句“公子，快走！！”，苏溪好奇移步窗前。

　　月明星稀，树影婆娑，一名少年身着深青色骑服，快鞭而去，银白色的面具跌落湖边，忽然，少年回过头来，朝苏溪狠瞪几眼。

　　是他……

　　那个唤她“阿溪”名叫“阿凰”的男子……

　　不过……是缩小版呢，眉眼，寒眸，丹唇都似乎小了许多……为什么……他会用那样憎恶的眼神扫射自己……

　　啊，莫非，他以为，那些人……是她引来的。

　　不，实际上，少年只是鄙夷地扫视了苏溪隔壁房间的黑胡子侍卫一眼。可巧，苏溪并没有看到，那个人嘴角阴鸷，眉间发狠的丑恶嘴脸。

　　再躺回床上，苏溪睡意全无，抚额起身，却见存笑并没有乖乖躺床睡觉，只是安然地趴在桌边沉沉入眠，她伸出右手，试图去抚平小男孩紧蹙的英眉，不一会儿，蹙眉渐渐松驰，嘴角不禁上扬，她嗤嗤地笑出声来。

　　“你不去睡觉？”存笑嘴角露出几分邪气，扬起好看的弧度，唇红齿白，俨然一副美少年诡计得逞的样态。

　　苏溪有些不悦，三番五次地被捉弄，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紧抿双唇决定不再理他，明天一早便分道扬镳，可是……一想到，小存笑才刚过世的阿婆，心中不免又是一番抽搐，她，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小魔王……

　　屏风这头，存笑同样辗转反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和她过意不去，总是喜欢戏弄她，气她，让她多在意自己的心情，或许，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她这么笨这么善良这么可爱的人，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会悄悄对苏溪有什么念想。

　　多么恐怖的念头，他竟然会想要把她守在身边……

　　……大胆存笑，尔本是长生大帝膝下灵兽，怎可对现在的主人动了真情……将存笑拖下去……

　　“不，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忽然从梦魇之中惊醒，一身冷汗淋漓，从小，他便一直梦到自己似乎被人拖上刑台，欲行剔骨之刑，也不知道请过多少郎中，都只是说，黄口小儿，信口胡言，唯一找到个巫婆，还差点把他家的柴米油盐偷了个精光。

　　不知不觉，轻轻披衣下床，搬出个小凳，托腮置于床沿，帮着拢紧苏溪的被角，看到她梦中上扬着嘴角，心中洋溢着莫名的幸福。

　　右手情不自禁，如受蛊惑般伸向苏溪微红的面颊，却在触碰之时猛然惊醒，脸红不已。

　　苏溪感应到什么似的，微睁开眼，见小屁孩衣衫单薄，正正经经地坐于床侧，以为他是害怕一个人睡，于是往里挪了些，掀开被角，“呐，上来吧”

　　“不……不……不用了”吓得存笑羞红了小脸，尴尬捂鼻，两只耳朵娇红可爱。

　　“哈哈哈，没关系的，姐姐今年都25了，还怕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么？”

　　说罢便强硬地将存笑拽上了床，不时还宠溺地揉揉小炸毛的头顶，眼神迷离，痴痴地望向床顶的素锦帷幔，“小存笑……我又梦到苏木木了……他也是这样摸着我的脑袋，笑得一脸花枝乱颤……他说，一定会等着我回去的……”

　　“我好怕……好怕要等上很久……很久”以往看电视剧里主角不小心穿越之后，都是要等上一辈子才能回去呢。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淌，苏溪强忍着往上回咽，反而让热泪顺着耳鬓淌入耳朵。

　　“你能再笨点？”存笑阴沉着脸，从外衣里侧掏出一张素白手帕，轻轻递给苏溪，扯过被角，将身子尽量往外挪了些，叹声道，“那个苏木木……是你什么人？”

　　苏溪抹干眼泪，眼睛红得跟兔子差不多，也掩过被褥顺势躺下来，轻叹出声，“他是阿溪姐姐很喜欢很喜欢的一个人”，然后伸手重新揉揉存笑的乌发，呼吸逐渐均匀，“谢谢你，小存笑。”

　　屋外清冷的月光隐隐透过木窗倾泻下来，树影似扰人心弦的鬼魅静静地守待窗前，远远近近的犬吠声，虫鸟鸣，像是为秋夜单独送别，喧嚣却又寂寞。

　　很喜欢的人啊……真好……

　　一夜好眠，很久都没有像昨晚那样睡得安详自在，苏溪惬意地伸着懒腰，瞟了眼房内似乎并没有存笑的踪影，忙不迭换上衣物跑出门去，楼下熙攘一片，苏溪跟着人群涌出酒楼却忘了带上行李，又匆匆取出包裹，上街四处打听，但是，小存笑似乎真的断了音讯一般。

　　苏溪耷拉着脑袋，轻挪步子来到上次等他的小树前，希望小家伙还能回来找到她。可是，一整天下来，除了行色匆匆的路人，色眼咪咪的士兵再无其他，脑袋开始变得昏沉，她斜倚着落叶飘零的小树，视线逐渐模糊不清，最后，彻底昏倒在地。

　　存笑捏紧双拳，嘴角似是有些无奈，却仍不忍心就这样放任不管，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心喜欢这个比自己大太多的笨女人，就算离得再远也会默默地守在身边，也许她就是那个梦里的主人，而他就是那个宁可剔除仙骨也不愿离开主人的灵兽。

　　只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只是一个九岁小童之躯，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波澜情绪，他竟然对这个萍水相逢的苏溪一见钟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咳……好渴……水”苏溪额头滚烫，因为着凉伤了脾肺，脉象却异常平和，郎中请了好几个，身体却迟迟不见好转。

　　一股清凉窜入舌尖，苏溪挣扎起身，接连灌下好几杯凉水才轻轻躺回被褥，屋内一缕竹墨清香萦绕开来，她嗓音略微有些嘶哑，“是……巴蜀……的竹……墨”。　　

　　“阿溪姐姐，你终于醒了”存笑将文书纸砚搁置一侧，轻巧绕过书台，过来扶她起身。

　　一身青色文堇竹纹羽衫衬得存笑愈发清秀明朗，秀挺的眉毛英气逼人，较为墨深的眸子明若晨星，真是，长大了……

　　“阿溪姐姐……哪里不舒服？”

　　小存笑似乎长高了些，咦，怎么回事，“我睡了很久吗？”

　　“对啊，你病了一个多月，难道不记得了？”

　　“我们还在酒楼？不会，不可能的，那个吝啬老头哪里愿意收留我们？”

　　“你还真是……和之前一样笨”存笑起身帮她重新倒了杯茶水，微翘嘴角，轻轻递送过去，踱步窗前，“嘎吱”一声推开木窗，院子里飘零一地的枯叶，草木皆黄，空气里弥散着晨露的清新。

　　“等你身体再好些，我带你去画雨亭赏花，可好？”少年转过身来，英眉俊挺，好看的睫羽愈发密长，嗓音低沉却显温和。

　　“存笑……这里是哪儿？”苏溪抿了口茶，揣视起杯沿，抬头瞥到存笑不禁问道。

　　“江夏”虽然他本意并非如此，几经辗转竟越出境线进入东晋，是福是祸暂且都得在此先避开一避，以后的事情慢慢再说。

　　“江夏？我们不是要去襄阳的吗？”早先好不容易才打探到存笑此行的目的，先去襄阳投靠失散多年的大伯父，再去沿途打听北上的驻军，看看能不能和父亲再次重逢。

　　虽然苏溪并不知道江夏究竟又是哪里，但直觉告诉她，这里离襄阳一定不近。

　　“说来话长，你还是先把身子养好再……”窗外秋意萧瑟，忽而一阵怪风将那扇竹窗刮个正着，“咚咚”有人轻叩木门，苏溪见存笑去关窗子，自己便穿上床榻处放好的浅蓝面印花蒲鞋，微微拉开门缝。

　　未及她开口询问，对方便是“噗嗤”一笑，然后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孩童般的稚气，“原来就是你啊，快让我进去”

　　“你是……？”苏溪有些错愕，拉开木门，慢慢转过身，打量起这个满面笑容，酒窝清甜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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