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再逢
昏昏沉沉的，像是陷入了一团巨大的迷障中。
又像是在水中，一点点的，在不断地向上浮去。
“姬岚——”
似乎有一个亘古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呼唤着她。
眼睛太重了，根本睁不开。
她在水面之上，只能毫无动作地感受着这一切。
有一股温暖的气息慢慢地包裹住了她，柔软的，一点点地渗透进了她的身体。
课堂。
女生。
姬芊：什么情况？今天姬子岚没有来？
姬晨暄：圣子也晚到了……
姬凝光；晚到的不只是圣子，迟未承仪也是啊。
姬琰：为何我嗅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姬罗莹：……话说你们的同人文写的怎么样了，我写的很清水的……
姬轶：所以，你们不会是还想往下拓展写更劲爆的吧？
姬辰：今天发生的，实在是不能不多想些啊。
姬飘尹：这算是难得的放糖时刻？
姬一慈：我感觉我们可以解锁圣子的另一面了……哈哈哈哈。
姬雨晴：你们这样真的好吗？虽然我表示我看得很开心。
……
……
……
晚上。
回到钧星殿。
姬子虚走进姬岚的房间。
姬岚依旧沉沉地睡着，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意思。
但他并不觉得害怕。
他能够感受得到，姬岚现在的情况，很安全。
那是他，和姬岚之间，一直隐性存在着的灵魂的联系。
迷迷糊糊的梦中。
他终于再次看到了那片雾气。
白茫茫的，弥漫在整片空间中的雾气。
“岚。”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他下意识地转身看去——
子虚？！
不，不对，虽然生得一模一样，但，心里似乎有什么在固执地区分着两个人。
不是子虚，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存在。
“你还记得我，我很开心。”他向他走近。姬岚并没有任何想要后退的想法，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是因为这张相似的脸，而是，说不出的，一种熟稔感。
轻轻地将他拥在怀里。
扑面而来的清新的气息。
像是活水的，那种清凉却又让人舒心的感觉。
沉沦在他的怀抱中，姬岚一时间竟不想放开手。
“岚，”他轻轻地在他的耳边叹道，“你知道，我有多想，这样抱着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都同时分开了对方，定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四目相对。
“我觉得你很熟悉。”姬岚最先打破了沉默，“你之前，是不是也在我的梦中出现过？”
“嗯，”他淡淡地点头，目光中是深沉的柔情，“事实上，我出现的，或许比你想的更早。”
“更早？”姬岚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话。
“但，”他轻轻勾起唇角，“你不会记得的。”
“岚，我带你一起去玩吧。”他忽然伸出手，看向他。
没有迟疑地就握住了他的手，姬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面前的这个人，在无形中就带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好。”姬岚看着他，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两个人牵着手，在雾气中走着。
雾气一点点地散去，最终，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人间的场景。
熙熙攘攘的街道，两边是各色的摊贩，贩卖声、还价声、人们的笑声不绝于耳。
“这是——”姬岚看向他。
“真正的，如今人间的景象。”他微微一笑，拉着他往前走去，“走吧，享受一下，我们共同的时光。”
“欸，两位想要一串糖葫芦吗？”走到一处小摊前，他停住了脚步。
“两串。”他递钱过去，一手就接过了两串看起来相当诱人的糖葫芦。
递给姬岚一串——
“尝尝看。”
姬岚接过，尝试着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交织在味蕾上，共同谱写出了一曲令人欢喜的味道。
他也咬了一口，笑道：“好吃么？”
“嗯，”姬岚点点头，“很好吃。”
“走吧，”他右手牵起姬岚的左手，向着一处酒楼走去，“我们去吃些特别的。”
酒楼二楼的雅间中。
看着窗外人界的情景，姬岚忽然道：“人间一直都是这么热闹的么？”“人间是最有活力的地方，”他轻笑，“这里的生活和神族的生活很不同，更加充满生气。虽然人都是这样渺小的存在，但是，他们却有着令人惊异的创造力和活下去的勇气。”
“你也是神族的人么？”姬岚发问。
“不完全是。”他并没有直接扯开话题，认真地回答道，“但我一直在人间。”
“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在人间相遇的。”吨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客官，您的菜。“有貌美的侍女端着餐盘走进。
动作优雅地在桌子上摆开菜肴，微微颔首行礼后，才再度退下。
“这是？”看着盘子中一坨硬邦邦的泥块，饶是已经学过了烹饪的姬岚都忍不住有些讶异。
“烧包鱼，”他拿起盘子边放着的一个小锤子，举起，轻轻地敲在泥块上。
“崩——”被敲出了一道细细的裂缝，整个泥块都开始崩裂。
细细的裂纹呈现在其上，毫不费力地就用手掰开了。
泥块就像是一个外壳，在被剥除后就展现出了其中的内容。
一条鱼。
“还有，这样的做法？”姬岚在看到其中的鱼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倒是从来没学到这样的烹饪方式。”
“尝尝看吧，味道是真的很不错。”他微笑着把自己的这条鱼夹到姬岚的盘子上。
试着咬了一口，鱼的鲜活气息被完美地锁在其中，鱼的肉质极为鲜美细腻，弹性十足，甚至，还能隐隐地尝出不少香料的味道，但并不觉得过分刺激，反而很好地诱发出了鱼本身的香气。
“这个泥里面，”姬岚道，“应该是掺杂了大量的药材和香料，配方做的很巧妙，不仅驱除了鱼本身的腥气，反而充分体现出了鱼本身的各种特质。”
“嗯，”他微微一笑，道，“之后还有菜呢。你可以一道一道地点评给我听。”
又过了片刻，门口一排呈菜侍女分毫不乱地走入。
在桌子上放下，随即无声地退下。
“清蒸蟹？”姬岚看到了一个精致的竹制小筐中放着的几只螃蟹。
“什么品种看的出么？”他笑笑。
“毛蟹。”
“嗯。”他不急不缓道，“这是清琼梓蟹。”
“清琼梓蟹？”之前并没有听到过，姬岚微微挑眉。
“梓蟹是毛蟹中口感最好的品种之一。”他徐徐介绍道，“此蟹生于夜国的梓湖之中。梓湖靠近雾隐山，灵息异常充沛，在此生长的生灵也都较之其他各处更为特殊。梓湖两边生有大片的梓琼花，湖中生有仅会在此生长的玲游草。玲游草是梓蟹最主要的食物来源之一。每年到了夏希的时候，梓琼花就会大片绽放，远远看起来，就如同一树的雪一样，美得令人心醉。花瓣落入湖中，梓蟹食之，秋希之时便可捕获。以梓琼花露为主原料，再辅以其他的花露调和。将梓蟹放在竹笼中蒸煮，梓蟹会因为不耐酷热而食花露，这样，出笼后清鲜异常，回味无穷。再配合特殊的酱汁，味道会更好。”
“清琼梓蟹，看来最关键的是食材本身的新鲜度和特殊性。”姬岚微微颔首，看向旁边一个精致的工具小盒套，“这又是什么？”
“蟹八件，专门用来吃蟹的工具，”他打开，动作优雅而娴熟地使用起来，“你看着。”
他用起来的姿态很优雅，动作每个细节都做得十分得体，只是单纯地看他把蟹分解开的这个过程就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所有的工具用得行云流水。
拨出蟹黄，他微笑着递给对面的姬岚：“啊——”
姬岚一口咬下。
“好吃么？”
“嗯。”
这回剔出了完整晶莹的蟹肉，一丝丝都看得很分明。
在酱汁中蘸了蘸，再度递到他的唇边。
“……”姬岚看了他一眼，配合地张口吃下。
蟹肉本身的细腻、鲜味和酱汁的风味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堪称完美的组合。
花露在蟹肉中一点点地渗透出来，清新香甜的花露又为其中的滋味增加了一种层次。
花露的清新，蟹肉的鲜活，酱汁的浓厚，三者彼此辅助着，共同构建出了多层次的口感。
“这种酱料配合起来味道是最好的。”他微笑着，“以前我就想着一定要带你来吃一次，虽然这并不是真实的，但，也算是实现了我的愿望了。”
“喜欢么？”
“嗯。”姬岚点头，“我很开心。”
“接下来是什么？”姬岚看向他，目光中满是期待。
难得见到他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他下意识地勾起唇角：“嗯，接下来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跟住我就好。”
“嗯。”
吃完了筐里剩下的螃蟹，两人一同走出了酒楼。
在各种巷子里绕来绕去，最终，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很不起眼的老房子前。
掀开门帘，他拉着姬岚走入。
“历老，”他声音清朗，“我带我说的那位朋友来了。”
“哦？”一个身材清瘦的老者从内间闻声走出来，“终于带你说的那个朋友来了？”
看到姬岚的那一刻，这个被称为“历老”的老者顿时眼睛一亮：“果然和你常说的一样，是个气质很特别的人。”
“你经常和他提到我？”姬岚看着他，笑。
“是啊，我经常提到你，”他对着他，微微一笑，“我每次来这里，都希望能和你一起来。”
“你要给我看的，是酒？”姬岚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里马上就有了判断，“夜国的酒么？”
“七国中赫赫有名的夜国七酒：碧竹清，芙蓉醉，沉梦酣，甘风酒，琅琰露，百卉酿，千秋饮。”他语调优雅，缓缓道，“夜国十州，共出七酒。这七酒，都是夜国的独产。每一味酒都是采取不同的酿造方式得到，极为珍贵。”
说着，他笑道：“历老酿酒的手艺天下罕有，乃是我见过的民间高人中个性最为独特的一个。”
“他和我论酒的时候可没少提及你，”历老看着他看姬岚的眼神，不由得笑了起来，“说是有机会定要让你也品尝我的手艺。”
“历老的酒可遇而不可求，”他拉着姬岚走进内间，“难得有这次机会，定不能错过。”
外面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老房子，一走进内间，顿时别有洞天。
各种酒具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空气中弥漫着甘冽的酒香。
尚未尝到，只是单纯地感受着空气中的味道，都能够被其中的芳香所醉倒。
姬岚微微翕动了一下鼻子，试着感受空气中弥漫的酒香。
在学习青雅的过程中，最强调的就是嗅觉的练习和巩固。
气味，往往在很多时候就可以告诉给人很多的信息。
这坛酒的原料，酿造程度，酒的品质，都可以感受得出来。
空气中，是各种混合的酒香，虽然多样，但彼此交杂在一起，并不令人觉得难受，反而心旷神怡。
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入了一个酒的世界。
他们各自用气味向他展示着自己与众不同的魅力。
静静地看着姬岚，他会意地笑笑。
一边的历老看着姬岚这般模样，不由得爽朗笑道：“莫非你这朋友和你一样，也是只靠一个鼻子就能判断的出我的酒的好坏？”
“左手边数起，第一个架子上最下面左边放着的那坛酒气息最干净，”姬岚阖着眼睛道，“第二个架子是从上往下数的第三排上的中间一坛，气味最为醇厚绵长……”
“……”历老不由得哑然失笑，看向他，好笑道，“没想到还真是和你一个路子出来的人，这一个鼻子什么都嗅的出来。”
睁开眼睛，姬岚颇有些期待地看向他：“我们可以开始品尝了么？”
“好啊。”他笑笑，朝着历老看了一眼，“历老，这里的酒，我们可就随意了？”
“……”看了一眼架子上拜访的酒，历老洒脱地摆摆手，走向后院，“你们两个慢慢品味，小老儿我就先去后面树荫下晒太阳了。”
说着转身就离开了。
“那我们，可就开始了？”
“好。”
第一坛酒——碧竹清。
承此酒的，乃是胎质雪白、釉面温润细腻的顶尖精品——月白瓷。
清澈的不见丝毫污浊的酒倾倒在白瓷杯中，显得格外纯净。
微微泛着透明的竹叶般的青色，美丽至极。
“历老说，碧竹清最好的，就是在竹林间品尝，月白瓷虽好，然更佳的却是取一截新鲜的竹筒，将酒倒在其中，在清风吹来的时刻。于竹林间细细品味，如此，才对得起碧竹清的纯澈。”他娓娓道来，将斟好的酒递给他，“不过，月白瓷却是寻常的瓷器中最与之相配的。”
“碧竹清在酿造的过程中需要加一味寒碧草，精准地控制好配量，这样，酿出的酒才能够既有足够好看的青色，又能够保持它清凉的口感。”
“它的酒劲不大，但适合细细地品味，若是多饮，反而容易觉得此酒寒涩无味。”
说着，自己就动作从容地抿了一小口。
姬岚也饮了一口。
柔滑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肠胃，就像是质地最好的丝绸所带来的轻柔的感觉。慢慢的，滑过咽喉。
不刺激，不浓烈，甚至是清冷的，带着令人心灵明澈的丝丝的寒意。
一口下去，许久，寒意中又升腾起些微的暖意，就像是冬日午后的阳光一般，让人觉得五体通畅。
就像是在孤寂的夜晚，明月当空，萧萧风声的竹林中，一个人坐于其间，饮着此酒，望月而叹。
美丽的孤寂感。
他微笑地看着，一语不发。
许久，当姬岚终于饮吧罢杯中的碧竹清后，他打开了第二坛酒。
芙蓉醉。
顾名思义，这是一种后劲极强的美酒。
沉醉在芙蓉花中，迷醉往返。
将酒缓缓倒出，却是另一个酒具——琉璃盏。
芙蓉醉本是琥珀的色泽，承在琉璃盏中，愈发多了几分似远似近的朦胧感。
“芙蓉醉的味道极为干净纯冽，初喝起来感觉不大，但，随后而来的醉感却很强。”他温声介绍着，声音很是好听，“承在琉璃盏中的观感是最好的，最能够表现出这种酒本身的华丽。”
递给他。
姬岚接过。
浅浅饮了一口。
浓郁的酒香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芬芳的气息充斥在其中。
若说之前的碧竹清是清风明月竹林间的清冷诗意，现在的芙蓉醉就是华丽至极的芙蓉盛放。
虽然说起来有些奇怪，但，也确实只有华丽这个词语才配得对此酒的形容。
好像站在无边的盛放着的芙蓉花中，触目所及皆是艳丽无双的风姿。
等到酒入肚后，酒劲又翻涌上来，这回却带着几许丝丝的甜意。
令人无限回味。
第三坛酒——沉梦酣。
“沉梦酣的用料是这些酒中最独特的，”他声音清徐，不急不缓，“里面加入了许多具有助眠药效的原料。宁息子，安灵果都是其中的主料。此酒得名‘沉梦酣’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饮一杯此酒，便可以酣睡入梦，但若是饮的多了，却也会睡上几天几夜。传闻创造此酒的人在饮完自己所酿制的一坛沉梦酣后，足足睡上了七日七夜才彻底醒转过来。入梦者不会做噩梦，而是极好的美梦。”
“沉梦酣，最适合搭配此酒的，就是玉石雕刻而成的玉樽。”
“雪玉最佳，如若是其中的至品溯雪玉则更好。”
说着，便在桌上摆开了两个雕工极为细腻的溯雪玉樽。
纯净无色的酒液顺着口沿缓缓流入其中。
姬岚端起玉樽，饮下一口。
很迷醉的味道，像是在一点点地蛊惑着心神。
喝了一口，竟隐隐的就有些许困意。
“果然有趣。”姬岚陡然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脸，轻笑道，“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想到用宁息子、安灵果来入酒。”
“那不如，再来试试接下来的酒？”
他端出另一坛酒。
甘风酒。
这回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取了个最寻常的海碗，直接往里面倒入了酒。
递给姬岚。
“甘风酒，定要一口饮尽方有滋味。”
姬岚依言照做，一口直接喝完。
这种感觉——
就像是所有的皮肤在一瞬间被彻底打通了能够呼吸似的，前所未有的清明感。
通体舒畅。
暖暖的，奇妙的舒心感。
很是畅快。
酒入口也不觉得有丝毫的刺痛，是甘甜的，带着些许的酒意。
身体里像是有风在流动一般，把胸间积蓄着闷气都给骀荡干净了。
“甘风酒，是这七大名酒中最寻常的一个，是底层人最爱喝的酒。但，虽然发源于底层人民，高层的那些王公贵族们也极为喜欢。只是这甘风酒在他们那里的喝法就被归定的繁琐了许多，最好的，也是最地道的方式，就是直接用最大的海碗一口饮尽。对于心神的解闷、缓解疲劳，甘风酒都有着令人称奇的功效。甘风酒发展至今，也已经衍生出了很多不同的配方。历老选取的，就是最原始的那一种，虽然在口感上或许做不到那么多样的变化，但，这却是我最喜欢的。你呢？”
“很安心的，感觉。”姬岚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仰头喝尽。
“那，现在应该是第五坛酒了。”
琅琰露。
盛放的容器，是玉杯。
又往其中加了几块冰块。
“琅琰露是七大酒种最为昂贵的，”他递过去，轻声道，“原因在于它的用料，是很罕见的一种灵植——冰茉莉。”
“冰茉莉？”姬岚有些讶异。
冰茉莉是不折不扣的灵物，在《千秋异志录·灵物榜》上也有着前五百的排名。而它的更甚者，凌寒冰茉莉，就是排名前百的灵物。
却不曾想到，原来，冰茉莉竟也可以用来制酒么？
“自然，冰茉莉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味酿酒主料，但还需要配其他珍贵的灵株，”他微笑，“这坛酒的冰茉莉乃是我采来的品质最好的镶银蓝边凌寒冰茉莉，口感格外凛冽纯净，需要配合冰块味道才会体现的最好。”
微微摇晃着玉杯中的冰块，姬岚小小地饮了一口。和之前尝到的酒的滋味都不同，很难简单地去定义它的味道，甘甜，微微的苦涩，像是将各种味道都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姬岚饮着酒，却说不出什么评价来。
良久，才道：“琅琰露，可有什么说法么？它的名字，从何而来？”
“琅琰，皆为上佳的美玉，”他嘴角含笑，“若说其源，我却也不得而知，不过，是极美的名字，不是么？”
“确实，”姬岚又饮下一口，“真的是很美的名字，很美的酒。”
他起身，又端出一坛酒。
百卉酿。
这回用来盛酒的，是造型古朴的古藤杯。
淡红色的酒从坛种流出，倒入古藤杯中。
“这个味道你一定会喜欢的。”他笑着递过去。
接过，饮下一口。
酸酸甜甜的滋味，是典型的果酒。
又有着植物的清新的气息。
“果酒？”姬岚挑眉，把玩着手中的古藤杯，笑道，“我确实很喜欢。”
顿了顿，他笑道：“这些杯子，你又都是从哪里收集起来的，不说这些酒，光是这些酒具，便是要耗上不少心力了。”
“这一整套，都是我这些年机缘巧合下收集得来的，”他淡淡，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柔情，“我最希望的，就是能够有这样一日。”
“我会在人间和你相遇么？”姬岚看着他。
他笑笑，握住姬岚的手。
他掌心中的温度一点点地渗透进姬岚的身体。
温和的。
看着他此刻的面容，姬岚的心底忽然间荡漾起了圈圈涟漪。
心里，似乎被什么就莫名地触动了。
不是因为这张和子虚酷似的脸，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仅仅是看着他，仅仅是有他陪伴在身边，就觉得心底前所未有的安心。
和子虚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看着姬岚的目光，他忽然捏了捏他的脸，面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意：“怎么了，在想什么？”
“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梦么？”姬岚有些恍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为什么，现在，你带给我的熟稔感，越来越强了？”
“不，就像是隔了很久的岁月，再度相遇一样。”
“似乎，在过去很久远的时光中，我们就已经相识了。”
“……”
不置可否，他只是微微地笑道：“岚，我更期待，和你在现实中真正的相遇。”
“知道么，我就是为你而生的。”
“我此生最大的夙愿，就是守候在你的身边，护你一世安然。”
“我最大的愿景，就是你。”
他的眼神很真挚澄澈，对上他的眼睛，姬岚定定地对视着。
“好了，”他忽然起身，走向架子边，取下最后要品尝的一坛酒。
千秋饮。
“千秋饮，还有个别称，叫做千秋岁，”他取出一个铜质的酒爵，倒酒，“千秋饮，是这七酒中，余味最为绵长的，千秋佳岁，唯以此酒。千秋饮也是夜国的国酒，在祭祀等大礼祭典上，都是用此酒来供奉神明。”
“夜国国酒？”姬岚饶有兴趣地接过。
酒液滑入口腔中，带着迷人的酒的芳香。
很大气的酒，余味优雅，酒韵绵长。
他也喝着，忽地就笑了起来：“你知道千秋饮的说法么？”
“什么？”姬岚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千秋饮，寻常时候是不会拿出来品尝的，”他目光中带着几分笑意，嘴角微微勾起，“这种酒是只有在重要的场合才被会品味的。比如，婚嫁。”
“有这样的说法么？”姬岚下意识地笑了起来，“你是想说，我们之间，就有着这样的缘分？”
“为什么不呢？”他笑笑，随即喝尽了自己酒爵中的最后一口酒，看了看周围的一切，轻声道，“时间这么快就要到了么？”
“什么？”姬岚没有反应过来。
“喝完酒，我们就该走了，”他看着他，目光中有浅浅的不舍和留恋，但又轻笑了起来，“我得送你回去了。”
“回去？”姬岚看着他的眼睛，陡然明白过来，小心地喝完了剩下的酒，起身，拉住他的手，“走吧，带我回去。”
“好。”
绕出了错综复杂的小巷，回到了街道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
越走越远，离着人群背离的方向前行着。
不知道走了多远，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渐渐地趋于消失。
白茫茫的雾气，再度弥漫在他们的周围。
终于，再次回到了那片雾气中。
“我们在这里，就要分开了。”他握着姬岚的手，轻声道。
看向他，姬岚的目光认真而真挚：“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我们，真的，会再见么？”
“我的名字，”他笑笑，“你会知道的，因为，你以后的人生中，这个名字会伴随着你一生。”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我一直坚信着。”
“你还会来到我的梦里么？”姬岚看着他逐渐变得透明的身影，有些急切地追问道，“在我去人间之前，我还会再在梦里见到你么？”
“我只会在你出现危险的时候才有可能出现，”他有些无奈地摸摸姬岚的头，“我可不能随便出现啊，毕竟，还有一个人一直在盯着我呢。要不被他察觉到，还真的是挺难的。”
“再见了，岚。”忽然凑近，用自己尚未完全消失前，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只是轻轻地触碰，随即，下一刻，他的身形就彻底消失了。
姬岚愣在原地。
猛然回头，看向周围——
已经不见了。
然而，雾气的深处，隐隐约约的，似乎看到了执手的两个人。
似乎是一男一女，在透过这重重的雾气，对着他，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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