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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斗蝎母


悠悠河面,白帆迎风,夹岸草木欣欣向荣。

        艄公在船尾掌舵;宽敞舒适的船舱内,沈清酒与穆平舟正沉思对弈,阿皎倚在船头,观望沿岸风土。

        金琯忿忿从货舱中走出:“沈清酒,你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沈清酒道:“你那些暗器影响行船安全,必须扔掉。”

        “我的鞭子难道也影响么?”

        沈清酒回身笑道:“当然。若不将它扔掉,现在……咳咳……捏住我脖子的就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鞭子。”

        阿皎惊呼一声,原是金琯抽出了她腰间的木剑来,剑尖抵在沈清酒肩头。沈清酒笑道:“苍阳派弟子出行皆佩戴木剑,以示平和之心。十宫主这是闹哪样?”

        “木剑便木剑,照样打你!”

        沈清酒一躲,从身后摸出一条赤红长鞭,赫然是金琯的蛇鳞鞭。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见剑动鞭甩,二人在船舱中又开始打斗。

        穆平舟护着阿皎走上甲板,听得艄公在船尾高喊:“过了这片障林就要泊岸喽,官人们歇息歇息,准备下船罢!”

        金琯心有所动,引诱沈清酒打到船头,估算了淮河上货船间的距离,足以施轻功踩舟而上岸。右手向沈清酒胯|下一抓,他果真乱了片刻,便趁机向船舱中扔进一个火药球,飞身退后。

        “送你最后一颗!”

        沈清酒扔了她行李中的所有暗器,却没想到她身上还藏了一个。沈清酒眼疾手快揪住金琯的衣尾,硬生生将她拖了下来。

        “偏不让你走!”

        只见船舱中冒起一线黑烟,火药球爆炸在即。穆平舟脚下蓄力,施轻功带着阿皎踩过一条条货船,飞到河岸的障林中。沈清酒与金琯还站在甲板上,钳制住对方的手脚死死不放,只听得一声炸裂的巨响,二人双双跳进水中……

        金琯在河水里游到失去知觉,迷蒙中见一男子凫水而来,紧紧箍住她的腰,拖她浮上水面去。到岸后,她咳水不止,那人拍她后背相助,力道不轻不重,竟有一股暖意。

        “金姑娘,好些了么?”

        她渐渐能视物,又听得他关怀之语,不由得微红了双颊,将脸侧过一旁。穆平舟见她无碍,便扶她起身,向近处叫了一声“阿皎”。阿皎扶着沈清酒,从一块栖身的石头后走出来,与师兄会合。

        只见周围四面障林,笼罩着灰蒙蒙的雾霭,日光被挡在浓密的树杈外,似与世隔绝。

        沈清酒不顾金琯抗议,解下她发髻上系的织金发带,与穆平舟、阿皎各执一段,四人由金带相连,便不至于走散。

        金琯白裳湿透,衣下肌肤隐约可见,此事难言,便执意走在队伍末尾。穆平舟打头,阿皎紧随,沈清酒在阿皎后面相护,好意回头探视一下金琯,却被金琯一巴掌打在脸上。

        “不许回头!”

        沈清酒:“……”

        淮河洪泽湖周边,地形所致,多毒气障林,五人半路跳船,多半误打误撞来到了此处。辨不出太阳方向,只能听着河水声摸索前行,一行人却越走越深入障林中心,逐渐连三步以外的人都看不清了。

        金琯越走越慢,拖着沈清酒的步子。

        “磨蹭什么?到了天黑更走不出去,想死在这里么?”

        “……我要出恭。”

        沈清酒诧异回头,金琯却没有再打他耳光,隐约有一丝窘迫。

        他低声问:“那你想怎样?”

        ——金带折成了两半,一端系在金琯手腕,另一端系住阿皎,两个男人拉住中间,齐齐背过身去。若是察觉到两位姑娘拉绳,便是好了,几人再继续前行。

        四面寂静,只有爬虫经过草丛,风摇树叶微响,以及越来越远的江河之声。

        一刻钟已过。

        时间久得奇怪,沈清酒不禁催促金琯,却杳无答音,似是在空旷中与自己对话。

        两人察觉不对,连忙拉起金带,金带那头却轻飘飘无物,只见得两段被钳子一类的兵器夹断的截口。

        穆平舟端详片刻,抬头道:“是蝎母!”

        蜀南六指峰遍布养毒制毒之人,而其中“六毒王”之一便是蝎母。相传她近些年来行迹诡秘,与蝎公闹了矛盾后便再没回过六指峰,而是满天下寻找一种人皮秘方,不知何用。

        金琯与阿皎远不是蝎母对手,落入其手中必然凶多吉少。

        两个姑娘被劫走的樟树下,蝎母的毒蝎子还未退完。那毒蝎体型比寻常蝎子大出一倍,背壳黑得发亮,两只大鳌饱满有力,令人见之生怖。沈清酒与穆平舟跟踪着毒蝎,竟一路走出了障林,出口原来近在眼前!倘若方才一味向北行去,必然走入的是毒气沼泽,也算是因祸得福。

        走出障林后,迷雾散去,眼前陡然开阔。一座破败已久的山庄蹲踞在枯黄野草中,阴森森注视来人,大门紧闭,满布蛛网灰尘。

        沈清酒轻轻一推,石门应势而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空荡荡迷宫。

        山庄原先的殿宇照壁等皆被炸碎,一片平地上砌出了弯弯绕绕的石墙,若从空中俯瞰,其形状如同一枚放大的指纹。过得迷宫,才可进入正殿。而穆平舟绕到山庄背后,发现所有的角门都已被封死,除却故布迷宫的前门,无路可进。

        沈清酒忽然问他:“这蝎母,好色吗?”

        没等穆平舟说话,山庄中蓦然发出一串惊悚骇人的妖婆笑声,抢着回答了他的问题:

        “好色,好得很呐!尤其喜欢你这种风流姿态的,叫人爱得心肝都颤了。”

        沈清酒来了精神:“那你为何不放我进?”

        蝎母声音妖娆:“这里面有个丫头说你坏得很,我怕你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坏,那我可招架不了。我蜀南老巢里还有个杀千刀的老伴儿在,不过要是你……要是你……呵呵呵呵,你要是比他更坏,我也就不要他了!”

        “原来你是怕我不够坏。”沈清酒一只脚迈进迷宫,一面说话引开蝎母注意,一面向穆平舟打了个手势。

        那蝎母不知藏在何处,将他行为一览无余,依旧与他调笑:“你这小鬼头,当真猜得中女人心思。只是坏得不到家,竟妄图算计姐姐我!”

        她不知搬动了哪里的机关,迷宫大门忽然砰地关上,将穆平舟隔绝在山庄之外。

        蝎母这才施施出现。

        沈清酒察觉她的声音近在周围,猛然回头,只见她赤着脚从迷宫某一条路上幽幽行来,脚底不知穿了一层什么材质的袜子,白如人皮,裹着她粗糙的大脚,一步步接近沈清酒。

        垂老黄妇,却一袭妖艳的曳地红袍加身,偏要做美人模样。沈清酒目光平淡,既不是被她惊艳的神情,也没有一丝失望之色,仅仅是男人看见女人,如此而已。

        蝎母却意外得紧,吊梢眼一亮,笑得更加开怀,一弯手指勾住他的腰带,在迷宫中飞速穿梭,不叫他有机会留下印象。

        现在,山庄的正殿已经向沈清酒大大敞开。

        蝎母侧躺在堆满七彩绫罗绸缎的绣榻上,这样的姿势完美勾勒出腰与臀的丰满曲线。金琯与阿皎就被绑在一旁的立柱上,他却浑然看不见,目光全被蝎母吸引住,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来,撩走缠绕在她颈间的一抹青丝,指尖却开始在那皮肤上流连。

        金琯好笑地看戏,阿皎却只觉不堪入目,心中泛起一丝恶心。这沈泽山庄的少庄主,果真与传言中一样,好色成性,风流无比,淫心一起,就连这般其貌不扬的中年老妇,亦可下手。

        蝎母的眼光痴黏在沈清酒天人之姿般的面容,幽幽道:“原来你比那丫头说的更坏。”

        沈清酒这才漫不经心侧身看了一眼金琯,只见那少女似笑非笑,真惹人生厌。

        蝎母容不得他多看旁人一瞬,含怒扳正他的脸来,嗔道:“我叫小红蝎,你叫什么?”

        此言一出,金琯终于忍耐不住,“噗嗤”一口笑出声来。阿皎亦被逗乐,却不敢笑出,一眨眼,惊见蝎母已窜至金琯面前,啪啪扇下两大耳光!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金琯睁开眼,只看见沈清酒湿漉漉的后背,原是他替自己挨下了蝎母的两巴掌。

        蝎母迅速黑下脸来,拂袖卧回原位,冷冷注视挡在金琯面前的沈清酒。

        沈清酒淡然擦走嘴角血迹,俯身在蝎母面前,嗓音惑人,哄道:“你要剥下她的脸皮来驻颜,怎么能将那张脸打坏了呢?”

        蝎母陡然一惊,随即哈哈大笑,将沈清酒反压在身下,长了斑的枯手摸开他衣襟流连挑逗,轻轻咬耳:

        “坏小子……我知道你想救她们走,可我刚得了脱皮鬼的人皮驻颜术,至少要留下一个来试试。你么,姐姐非常喜欢,这把年纪了倒也不讲真心虚情了,咱们这种人求的都是眼下欢愉。”

        她浊黄眼睛扫向两女,有意报复沈清酒,高声道:“我只许你带一个人走。另一个,我要剥下她全身的人皮来做面具。”

        被抛弃的那个有多恨他,她就有多欢喜,折磨人的快乐有时比肌肤之欢更甚百倍千倍。

        沈清酒却好像也得了乐子,整整衣衫踱到立柱之前,佯作挑选。

        阿皎羞于看他,低下头去;金琯拿不准他心意,亦避了目光,怕他看出心中丝丝惧怕。

        沈清酒周旋于两女中间,托腮似是认真思考,一会儿打量阿皎,一会儿又饶有兴味看看金琯。

        他早已打定主意要救阿皎,又素来看不惯金琯的所作所为,是以一路与她刁难,到现在尘埃落定,也还想再戏耍她一番。

        沈清酒笑眯眯贴近金琯:“求我。你求我,我就带你走。”

        金琯脑中瞬间转过千百念头……这沈清酒心思不好捉摸,就算自己开口求了他,也不见得能被救走;可她实在不愿葬身此地,被那毒蝎母剥皮抽筋。

        便是那日被沈清酒倒吊酒楼,她也不曾求饶过一句。而今生死面前,她的骄傲仍旧不允许她开口求饶,更何况是对沈清酒!

        既然说不出口,她索性踮起脚尖,猝不及防在沈清酒嘴巴上亲了一口,绵绵软软。

        沈清酒愣了许久,方才抬眼看她。她笑得狡黠,却又该死的可爱,仿若一朵浑身是刺的剧毒白花怦然绽开,里面竟是甜蜜的甘露琼浆,迷惑得人天旋地转……

        蝎母懒懒问道:“挑好了吗?”

        沈清酒回过神来,竟生出一丝犹疑,停了一瞬,方才为阿皎解开身上的绳索,而她双脚仍被锁链囚在立柱。他不敢再看金琯,只向阿皎道:“等我一会儿。”

        便随蝎母入了内室。

        ……

        蝎母的呻|吟声被沈清酒压低在掌中。

        “你果真很坏很坏……”

        不知过了多久,蝎母一脸餍足地踱出来,眉梢眼角潮红未褪。沈清酒随之走出,青衫垮垮,面发薄汗。他总算拿到钥匙,俯身为阿皎解开了脚上的铁链,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借簪子一用。”他取下阿皎的素银簪,送入金琯嘴中,伸臂在她面前:“知道你恨我,来罢,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金琯死死咬住簪头,头猛然一低,簪尖便刺进了他袒露的手臂,痛得沈清酒额筋毕露。血一滴滴淌到地上,蝎母一掌拍到她天灵盖,这才将沈清酒血淋淋的手臂救下来。

        这一口着实恨,扎出个血流不止的深窟窿。

        沈清酒疼得冷汗直冒,却也还大度,对着昏过去的金琯道:

        “啧,不欠你了啊,做了鬼别来找我。”

        蝎母掩嘴而笑,就爱他这般玩世不恭的样子,依依不舍将二人送到了山庄门口。

        阿皎四下一望,没有看见大师兄。而沈清酒拉着蝎母又钻进了樟树林里,阿皎识趣地没有跟过去。

        她的目光不自觉飘到那座破败的山庄里。

        从头至尾,她不曾忍心看过金琯一眼。师父总说正邪有别,她便不曾亲近过金琯,而今见她被沈清酒轻易抛弃,却生出了无限的恻隐之情。

        当她还没想通这种感觉是错是对时,一眨眼的功夫,迷宫中赫然出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是穆平舟背扛金琯匆匆逃出!

        只见迷宫石墙上,沈清酒用鲜血做下的记号蜿蜒一路。

        蝎母发现自己中计时,他们四人已经驾着她的马车逃出了障林。穆平舟驭马,阿皎坐他身旁,车厢里只余沈清酒与金琯,她枕在他腿上,忽闻一声叹息。

        沈清酒以为她还昏迷着,轻声念叨:“就为一把葆光剑,你真要追我到天涯海角?”

        “剑……剑……娘要打我……”金琯声音虚弱,似在梦呓。

        “我替你另寻一把好剑,你要么?”他问得诚恳。

        金琯忽想到,自从金陵遇他以来,便从未见过他携带葆光剑——这狗男人,定是暗中将剑托付给旁人送去了七绝桥,可叹自己纠缠他这般久,竟都是徒劳!

        除却葆光,再好的剑也讨不了母亲欢心,与废铜烂铁何异?

        马车驾至淮阴城中,金琯便悄然离开,独自向巢湖神娲宫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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