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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有恃无恐


  阿玉笑问熊岳:“你这么以为?”

  “难道不是?”熊岳也有些不确定,继续猜测:“不是兄长也不是主仆,那会是什么?”

  阿玉想了想,告诉他:“嗬,我们之间是主仆,但是外人心目中,阿堇必须受到我兄长的礼遇。”

  熊岳反而不解:“你这,是什么道理?”

  “你必须懂的道理呀,我就是宽于待己,严于律人。”说完,拽过毯子,起身说道:“我要去陪心肝啦,她总懒洋洋的,启斐偏说没事。”

  熊岳觉得好笑,说道:“呃,猫不都是懒洋洋的?”

  阿玉白了他一眼,转身进屋去了。

  五月初七,阴雨绵绵。

  有京府升堂审案。

  老百姓们或身披蓑衣,或手执油伞,虽是站的稀稀疏疏,却仍有不少人。他们近来听到不少风声,林林总总说法不一,此番都想来探探事情真假虚实,也要看杜府尹能否秉公执法。

  人们的神情都很肃穆,也有执同一柄伞的小声交谈着:“听说是是老高家的那个公子哥伤了柳大人。”

  “嗯?”听话人疑惑道:“我听说是他们俩是共犯啊。不过那高公子的确不是个东西,若是犯了案肯定有他。”

  旁边有个穿蓑衣的,离他俩很近,也插嘴道:“谁说不是,他平日里调戏姑娘的事儿可不少,我就说他早晚要犯事的!”他敲敲竹笠存的水,继续道:“听邻居说,这里头还有命案呢。”

  “哎呀,这可闹大发了,要偿命的。”

  “可是高公子是高大学士的嫡子啊,又有个贵妃姑姑,能这么判么?”

  “杜大人执法严明,定不会枉判的!”说完又有些不确定道:“不过这次的确闹的大了,想必大人也不好做。”

  “哼,他好不好做又如何?”旁边又冒出个膀大腰圆的人来,轻蔑道:“听说那柳大人也犯了事,你看他平日里不也是个父母官模样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争论着,就见府门大开,众人噤声鱼贯而入。

  杜微身着紫色公服绣锦鸡,束系革带,威严而坐于堂上。

  身旁有熊岳坐审,阿玉钟尺陪立其后。

  设三位文书于堂前,并皂役两边站好。

  只听中书命道:“升堂。”

  三班衙役水火棍顿地有声,以极强烈的节奏敲得耳膜发胀,口中又大声呼着“威——武——”。

  堂下此刻跪着高诀,他两只大三角眼,聚在一处,身形微有些发福,听了堂棍之声却并未为之震慑。

  杜微问道:“堂下所归之人,报上姓名、来历。”

  高诀一脸平静,答道:“草民高诀,有京城人士。家住东城拢闲大街,朱紫胡同。”

  “高诀,五月初一,戌时之后人在何处?”

  高诀暗自轻笑道:“回大人的话,草民酒醉,夜宿柳眠阁。并不知时辰。”

  “可有人证?”

  “有,柳眠阁的翠娘,当晚伺候我入睡,第二日我醒来时她仍未离开。”

  杜微问道:“翠娘可为你作证担保?”

  “回大人的话,正是。”

  “好,传证人翠娘。”

  通报之声后,从衙门口,有个举着绿油伞一身翠绿棉裙的女子来到堂前。

  她面抹浓妆,已不好分清美丑,只是因来公堂而衣着朴素显得整个人极不协调。

  “贱婢翠娘,叩见大人。”说着就跪下磕头。

  “翠娘,你可为高诀作证?”

  “贱婢可以作证。”翠娘又磕了一个头道:“高公子那晚确实宿在我处,但是戌时到子时的时间,贱婢失去了意识并不知情。”

  高诀闻言大惊,喝道:“你这贱婢,休要胡说!”

  “大人,贱婢虽是出身卑贱,但不敢蒙骗朝廷。”说着,她将头低得更深道:“那日高公子只喝了半壶酒便直说醉了,与我回屋休息。那时我还怀疑他酒量为何变得这么小,进了屋我才知道他是装的!”

  高诀欲起身掌他的嘴,却被衙役制住。

  “高诀,你若再蔑视公堂,先打十棍!”杜微继续道:“翠娘,你是如何知道他装醉。”

  “他……进屋后急急与我行燕好之欢,折腾得我心神恍惚几乎晕阙了过去。待我疲累之时,又以绢巾捂我的口鼻,我迷迷糊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说着,她转头瞪向高诀道:“半夜里我醒来,发现身边床榻冰凉想是他把我迷昏之后便不在屋里了。后来听见他回来的声响,我就装睡,因为我怕他既然将我迷晕就是不想让我碍事,因而装作第二日早晨才起身。”

  高诀见状,忙说道:“大人,这贱婢说谎,她既是心神恍惚,又怎能知道我做了什么!这是污蔑!她这婊、子被我弄得晕阙过去不能伺候我,反而要说完半夜遁走么?!我遁去做何!”

  翠娘也不怯懦,回道:“哼,我不知你去做何,但你确确实实是不在!你这畜生,虽然出身乃是富贵公子,行事却猪狗不如!”她气急,指着他骂道:“禽兽,阁里的姐妹哪个不惧你怕你?!我们虽是下贱,可是也是以身伺候客人,你哪一次不都将我们玩弄得遍体鳞伤才肯罢休!”

  她红着眼睛,咬牙说道:“你以为我每次都是承受不了晕阙过去,可你知道么?我是因为受不了你才装晕的!我小时候和小道姑学过呼吸吐纳的法子,所以晕得极像,你试着摇晃我捏我鼻子甚至泼了冷水,我都能如晕阙一般,才不至于被你继续伤害。”

  杜微看着她极度愤怒的样子,命道:“差牙人去柳眠阁查探,据实以证。”

  翠娘泪水涟涟,继续说道:“还请大人为我们姐妹做主,这凶徒虽是花钱雇佣我姐妹伺候,可是这般行凶,也应是于理不合!何况今日,他竟想借我之口为他做出假证,实属狼子野心,定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杜微说道:“本府已经知晓,翠娘你可以退下回柳眠楼受检。”

  高诀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他想要辩驳又无从说起。跪在一处沉默不语,只希望高家能有人来救她。

  “高诀,还不速速交代,五月初一晚间,你大费周折是去了哪里?”

  高诀依旧沉默。

  “高诀,不要想着不出声,本府就不能证明你的罪行。前日,在西郊乱葬岗发现了桑立强的尸体;今早,有一猎户在南城松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仵作已经证实是董库的尸体。”他看着有些不自然的高诀,问道:“这二人你可认识?”

  高诀摇头。

  杜微厉声道:“本府问你,可认识桑立强和董库?说。”

  衙役也应景的顿棍三声。

  高诀答道:“不认识,高诀不认识二人。”

  “好,那有西少尹柳一舟你可认识?”

  高诀立即答道:“家父与柳大人同朝为官,柳大人又是有名的父母官,是以草民认得。”

  “认得?还是极为熟识?”

  高诀咬了咬嘴唇,答道:“相识而已,点头之交。”

  “是吗?可有人却不这么说。”杜微命道:“带嫌犯黄秉林。”

  黄秉林见高诀就在跪在自己身边,不觉有些发抖。

  “黄秉林,你可认得你身边这人?”

  “认得,他是高诀。”

  “如何认得的?”

  “回大人的话,小的与他,与他共犯过案子,奸、淫、女子。”

  杜微怒道:“你犯过多少次案?又有多少是与他共犯?!”

  “回大人,小的犯案无数,但是女子共有三十七名,只是其中大多数反复,反复……”

  堂外众人闻之一片唏嘘。

  杜微敲了一下惊堂木,以示肃静。

  “其中与之共犯案件次数可记得?”

  “回大人的话,小的与高诀共犯之案不超过两成。”说着,看高诀一直在怒目而视自己,接着说道:“小的之所以是三十七名女子,是因为,我发妻的生辰正是三月初七。小的清楚记得,高诀闻言说道,‘小爷可早就过了娘子生辰的数儿了。’但是小的向来惧他,没有打听下去。”

  杜微问道:“高诀,你发妻是何生辰?”

  高诀又以沉默对之。

  杜微又是惊堂木一拍,喝道:“高诀,今日你若再沉默不答,一次就要挨十水火棍,第二次再加十,你还想让中书去饭户籍账簿么?”

  高诀磕磕巴巴地答道:“六月初六。”

  他话音未落,“六月”二字就已让外头叫骂声骤起。

  杜微肃静了公堂,高声问道:“高诀你还是不老实交代?”见他无反应,继续道:“难道你希望圣上殿前亲审?”

  高诀略微抬头,望向他,就听杜微说道:“可惜本府已经接到圣上手谕,坚决秉公办理。”

  高诀立时耷拉了双肩,却仍嘴硬道:“草民并未犯事,对于柳眠阁姑娘们做的事,都是一个金钱买卖,愿打愿挨。黄秉林污蔑于我,还望大人为草民做主,草民冤枉啊!”

  黄秉林见他死不认证,也是气急,怒道:“高诀,你休想抵赖,你杀了共犯,可你杀不了那么多受害的女子,虽然她们有些香消玉损,有些远嫁他方或是沦落风尘,但仍有可以找得出的女子,来向咱们讨债!”

  高诀听他那窝囊的言论,又想着有京府除了柳眠阁也举不出受害人,冷笑道:“蠢货!不必拉本少爷下水,本少爷可不给你做垫背的。本少爷就是不认!也不会有人敢冒着不贞不洁的危险出来作证!没有证词,没有受害证人,你们谁,都治不了本少爷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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