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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王家往事之落幕


  鸿昊二十年,正月

  很快又过去了半年,而大郎也在父亲的要求下,按部就班地学习着。这日,父亲找到他,告诉他要出一趟远门,归期不定,还说在隐蔽的地方给他留了一笔钱防身。

  王睿听了有些慌了,“爹,可是有什么不妥?”毕竟以前出门,从不会提到防身银子的。

  王鹏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他,“这回是要出远洋,会有一定的危险。”

  王睿急了,“那爹不去不行吗?我们并不缺钱啊。”

  王鹏听了,反倒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我们怎么会不缺钱呢。你现在还小,还没到真正用钱的时候,等到科考的时候,那花费海了去了。这趟出洋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一次性,就能将以后要用的钱都赚回来,将来就都不用愁了。”

  王睿企图阻止道:“爹还是别去了,我会担心。而且就算缺钱,我们省着点花就是了,再说,等我长大了,我也会赚钱给爹的,我们没必要赚这种危险钱。”

  听了这话,王鹏不仅没改变主意,反而神情更激动了,“睿儿,你不明白,我现在这生意就是小打小闹,衣食无忧容易,可要想更进一步就难了。爹不甘心一辈子就当这么个小商户,哪怕我在科举上没本事,难道我在其他事还要一无所成吗?我不想自己一辈子,就这么成为一个笑话,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我绝不会放弃。”

  王睿动了动嘴唇,却怎么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他能听出父亲口中的愤恨不甘。最后,他只好道:“那我,我,我等爹回来,爹,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哪怕没赚到钱也没关系。”说到后来,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王鹏笑着应承,“好,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儿子还在等我回来呢。别担心,顺利的话,也就一两年的时间,我就回来了。”随后,他又开始说起他留下的安排,“我给你留了点钱,不多,就五十两,若是我回不来了,你将来就得靠着这点钱去科考了。再来,若是这趟赔光了,而我还能活着回来的话,这钱也是我东山再起的资本,所以不容有失。记住,除了科考,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准动用这笔钱。”

  王睿保证道:“爹放心,我不会告知其他人,也不会乱动用的。我等爹回来。”

  王鹏继续讲述他的其他安排,“家里的铺子连带这宅子,我都已经卖了,出洋的本钱从来都是越多越好的。而这半年的学费住宿费,我们也已经交了,到下半年,你再回家找你娘要钱去,我会给你娘留十两银子,够再交两年学费了。我问过你夫子了,如今你考秀才也基本没有问题,但再巩固一下,就更好了。”

  王睿对学问还是有一定信心的,于是信誓旦旦道:“爹放心,我等爹回来就去考秀才。”

  王鹏想想又补充道:“若是我三年后,还没回来,许是…… 到时,你就将我给你准备的东西起出来,除了银钱外,那里还有个东西,那是钳制你娘的,省得她偏心太过,不把你放在眼里。”王鹏说道后来,更是带上了对钱氏的埋怨。钱氏跟大郎的那次碰面,王鹏事后还是知道了,毕竟大郎的失落根本难以掩饰,回去后更是又发了一回低烧。

  王鹏心下暗道,自己真有万一,钱氏的卖身契,以及他给的纳妾文书,足以让大郎立于不败之地了。到时,大郎就能成为家主,而不用被钱氏的孝道压制,这样哪怕钱氏再是生母,名份上,也只是姨娘的身份。

  王睿听了,抓着父亲的手都有些抖。王鹏拍了拍他的手,“别怕,别怕,只是以防万一。记得好好读书,将来考个进士回来,别让爹失望。”说着还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一脸地慎重嘱托。之后,王鹏又告知他老家的所在,让他考中进士后,一定要记得回乡祭祖。

  想到回村的事,王睿还是有些不情愿,“爹,我一定要回家,不能一个人住在镇上吗?”自打半年前的事后,王睿就刻意回避了家里的事,等闲根本不愿提及。

  对于这个,王鹏自有他的考量,“睿儿,你才九岁,根本不能一个人住,就算你不怕,可住的久了,邻里发现家里没大人,还是会生出很多事端的。若是找下人,也可能会发生奴大欺主的事来,搞不好还会危及性命。如此,倒不如回家去,你娘再偏心,也不至于危害你的性命。”知道不能改变父亲的主意,王睿最终只能无奈点头。

  达成共识后,父子俩就收拾东西回青山村了。这次回来,他们先去了老宅,看了父亲为他准备的一些书籍:民间风俗,山川地理,礼仪教程,内容挺多的。他爹这些年,的确为他花了很多的心思。

  最后,他们才回到了家中,依例,父亲将家里从大到小的孩子们,都夸了一个遍。如今,大郎已经长大了,也不会吃干醋了,毕竟他已经明白,父亲对他们的情份,也就是几句口头上的漂亮话,此外就不曾为她们费过半点心了。父亲唯一为家里留的,就是家中的田地,这点可以让一家人不致挨饿受冻。

  父亲刚跟家人提了句要出远洋,还没说几句,钱四娘就眼泪汪汪的直哭。王鹏不耐烦地让她别哭了,又拿了十两银子给她,告诉她这是给大郎读书用的,是大郎接下来两年的学费生活费,让钱氏不许耽误了大郎的功课。

  钱氏愣了一下,立马来了一句,“那二郎呢?他今年也六岁了,也要读书了。”大郎六岁就开始读书,二郎如今也六岁了,可还没读上书呢。

  王鹏听了,睇了大郎一眼,大郎若有所感的回视一眼,又低下了头。

  “家里省吃俭用着点,就能把二郎的学费给省出来了,到时就送二郎去村里的私塾上学。二郎的事,你自己看着安排,不过,睿儿要送到镇上去读书,他在那里习惯了。”王鹏平淡地说着他对大郎的安排。

  钱氏听了很是不忿,碰到大郎,他就提前把银钱准备好,轮到二郎,他就什么都不给,只让她省吃俭用地存钱下来读书,这真是太不公平了。她看了看大郎,却发现他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似乎就那么理所当然了。他到底有没有兄弟情分啊?她几乎想对大郎吼叫,可到底顾忌着丈夫,没敢吭声。随即她又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可就是她当家了,要怎么做,完全可以由她说了算,这么一想,总算心气顺了些,也就点头同意了。

  其实,王鹏对二郎也是做过了解的,怎么说也是他儿子。在二郎四岁那年,王鹏考较了一下背书,结果很不理想,跟大郎远远不能比不说,还不如他当年呢。可想到当年夫子对自己的断语,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再去打击二郎,只含糊道,还行,大点会更好的。钱氏素来知道他对待学业有多苛刻,见他没发火,就当真以为二郎资质挺好的。在二郎五岁那年,王鹏又考较了一次,还是没什么改变,之后王鹏对二郎就不怎么关注了。也是因此,他根本就没想起二郎读书的事,自然也就没准备银钱了。

  王鹏走的时候,将大郎一并带走了,只说是顺路送他去镇上读书,等年中的时候,再让大郎自己回家来。

  王鹏父子离家后,二郎也紧跟着进了村里的私塾,开始正式读书了。

  他爹刚走的时候,大郎过得很松快,毕竟他爹实在是把他逼得太紧了,私塾的功课不能落下,额外的课业也不能拖延,他过得其实相当辛苦。为了两方面都能照应到,他只能将读书的时候延长,经常深夜才能入睡。而这段时间,他既不强求学堂功课保持第一,也不在乎额外的课业有没有按进度完成,过得相当轻松。

  鸿昊二十年,五月中旬

  书院放假后,大郎一个人回了家,不得不说,在没人欢迎的家里待着,其实很难熬。受了家人的冷待之后,他开始想念父亲了,之后,他干脆就开始背诵父亲为他准备下的功课,同时还要把过去落下的功课也给慢慢补上来,在他的苦读下,律法书终于也背完了。

  等他空闲下来的时候,发现离开学只有半个月了,他连忙去跟钱氏讨要接下来的学费。结果,他却发现钱氏满脸的不乐意,只推搪着时间还早。他心下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娘这是只进不出,要贪了他爹给的银子?

  接下来的日子,他跟他娘谈了几次学费的事,他娘都是推说时间还早,就是不肯拿钱出来。他心下正烦躁,这时却隐隐地传来小道消息,说是他爹所在的那艘远洋海船失联了,王睿当场就变了脸色。这些年来,也是发生过船艘失联的事的,那些船只一艘都没有回来过。

  他自听到消息后,就一直满心惶恐,也没空再跟他娘纠缠学费的事,自然也就没发现村邻对他们家的怜悯,以及他娘对他的态度上微妙的变化。

  这天,看着没几天就要开学了,他又去找他娘谈学费的事情。毕竟不管他爹如今有没有事,他爹都一直要求他将来考进士的,此时自然是不能停学的。事实上,如今他不仅要上学,还要确保学得好。

  可这回,钱四娘的态度却变了,不是避而不谈,反而张口就说家里没钱了,还说他爹不在,他身为长子不思养家,净顾着自己不管家人死活。王睿几乎怫然变色,没想到他娘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他虽然知道他娘待他冷淡,却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种类似不孝的话来。

  王睿语气强硬道:“娘,当初父亲给了你十两银子,是说好给我读书的,哪来的没钱之说?再说,要论养家,家里不是还有十亩地吗,这都是父亲安排好的,可不会让谁饿着。”

  钱氏一下就被堵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却还是不肯松口给钱。

  二郎在旁边听得半懂不懂,不过站哪边,他还是知道的,看他娘被说住了,就觉得他娘被欺负了。当下,他就对大郎道:“大哥,你带我去抓鱼吧。”

  大郎不乐意,但也知道,现在再说,也说不出什么结果来,正好出去转转散散心,就跟着二郎一起去了河边。结果,二郎顽劣,趁他抓鱼的时候,突然冲过来,将他撞到了水里,嘴里还叫嚣着让你欺负娘。他一时不防跌倒了,正打算起来时,却偏偏腿抽筋了,根本爬不起来了。他登时脸色大变,急忙叫二郎去找人帮忙,二郎却嘻嘻哈哈全不当回事。

  再后来,水灌进了他的口鼻中,他似乎还能看到二郎从得意洋洋转为惊慌失措,再之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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