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怎么样?”
等其他班用完了厨房,徐说才开始下饺子。快煮好的时候看见季湉湉他们回来了,便笑着问。
“太尴尬了。”李天成一脸严肃地说,“特别是在秦天详同学加入过后。”
本来想拿着玉米去寻找场外求助,却被硬拉去表演的秦天详才觉得自己真是有苦说不清:“我本来就说过我没有表演天赋啊。”
“可是你也不能上去念台词就像是诗朗诵吧?”季湉湉翻了个白眼。
“没事儿,好在老人们也听不懂,都直乐呵呢。”最后还是蒋丽出来打了个圆场。
“徐说,饺子怎么样,可以吃了吗,我都快饿死了。”季湉湉把头上戴的大红帽子取下来,凑到徐说旁边,闭着眼睛用鼻子嗅了嗅,一脸幸福地感叹,“好香啊呜呜。”
徐说点点头:“快好了,你们去拿几个盘子吧。”
这次活动高三是分文理科来的,今天只来了四五六三个文科班,每个班又分成了几个组,每个组都有相应的负责范围。季湉湉他们组负责的便是一楼右边的区域,大概有五六个老人。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老人们围着桌子坐下,徐说又去倒了些醋和酱油,整顿午餐吃得其乐融融。
吃了饭洗了碗,季湉湉提议大家各自分头去陪老人们聊聊天,又提出一口袋橘子,说是班费买的,分给老人们吃。
徐说聊天的对象是一个坐在木椅上晒太阳的老爷爷。
其实徐说最不擅长的就是和别人交往,更何况还是和这些老年人,很多时候他们说什么她都听不懂。但是季湉湉说了,不管听不听得懂,反正就是笑眯眯地应和就行了。
好在眼下的老人看起来还挺健谈。
徐说走进院子里,恰巧看见五班的几个人也在,倒是没见到宋一别。
她坐到老人身旁,挑着话题问:“爷爷,晒太阳呢?”
又把手里的橘子递过去,“吃点橘子吧,很甜的。”
老人高兴地接过橘子就开始剥了起来,嘴里念叨着什么,徐说也没听清。
干坐了一会儿,她再次努力地想找些话题。不过秦天详说了,不要问到敏感的事情,所以徐说又斟酌着起了一个看起来还比较安全的头:“爷爷,你喜欢吃橘子吗?”
老人倒是能听懂徐说的话,使劲地点头,用手指了指手里的橘子。徐说勉强弄懂对方是在说还想吃一个。
季湉湉说每个老人只有一个,她便有些为难地说:“爷爷,一个人只有一个,您吃了的话,别的爷爷奶奶就没有了。”
老人嘿嘿嘿地笑着,也不知听没听懂,忽然伸手握住了徐说的手,然后放在膝盖上慢慢地摩擦。
徐说一愣,有些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她尾音都有点抖:“那我再去给您拿一个?”
她实在难受,只得在心里默默地催眠着自己——这不是一个男性,他只是一个长辈,他是在表达对她的喜爱与呵护。
徐说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却感觉老人把手一点点顺着大腿开始往上移了。
某些不太好的念头闪进脑子里,徐说也顾不得是不是自己恶意度人了,开始使劲往外抽手。
她没说一句话,脚步急急地往外走。
徐说走出院子,躲在墙角靠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她又觉得可能是因为徐影的事,自己太敏感了。
“徐说?”蒋丽提着水果袋,经过院子门的时候看见墙角的地方有人,仔细一看居然是徐说。
徐说刚转来的时候,蒋丽第一个不喜欢她。她太冷漠了。那种冷漠不是表面上的对谁不好,而是徐说像是从本质上就把自己和别人划分开来了。如果她普通一些,可能会被当作内向、不合群,甚至还会激发起别人的同情心。可是现实是她漂亮又优秀,很容易给女生们一种清高的做作感。
班里除了季湉湉,很少有女生和她说过话。
此刻见她一个人在这里,蒋丽以为她又开始假清高了,不愿意和老人们接触,压着心里的火气:“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徐说咬了咬唇:“对不起,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蒋丽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准备好的讽刺语只得又咽了回去,结结巴巴地说:“行……行吧。”
刚才班里有人打电话给蒋丽,说让她提点橘子去三楼分,她便带着徐说往住宿的三楼走。
蒋丽从来不知道,三楼原来这么高。
她是像季湉湉那种没心没肺、粗枝大叶的女生,有什么说什么,和班里的男男女女都能打成一片。她头发短,从小就虎,像个假小子,比季湉湉还能闹腾,吵架打架都从没有败下阵来过。可唯独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柔弱文静的徐说,却让她在无形之间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尴尬的沉默中,终于到了三楼。
其他小组的人拿了些橘子,然后冲蒋丽说:“你们去看看那边尽头的奶奶吧,好像是瘫痪了只能在床上。”
蒋丽一进门,就响亮地说:“奶奶好,吃橘子咯!”
床上躺着的老人骨瘦如柴,浑浊的双眼看了她们一眼,咧开嘴笑了:“你们是齐田的学生吧?上一趟已经有来过的了。”
蒋丽给她剥橘子,她从枕头底下摸索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徐说:“来,把名字电话写上去。”
徐说接过去,有些犹豫,便听到老人又开始说:“我喜欢吃橘子,再多拿几个给我吧。”
徐说看到她翻出笔记本时枕头底下露出的橙色,其他组刚才应该已经来过了。
“你们齐田每年都有学生来,你们看,这是上一次来的××,有次下午我给他打电话,他说要上课出来不了。我想出去逛逛,想吃橘子,我可喜欢吃橘子了,我以前就出去摘对面别人种的橘子。但是这儿的人非拦着我,说不让我出去。”
“你们以后来给我买袜子的话买白的,我不喜欢黑色。还有桂花糕也好吃,以后来的时候可以多带点。你们都是本地人吗,家那边有什么特产?”
蒋丽给老人剥了三个橘子,一边和对方一问一答着。
徐说写电话的速度很慢,直到对方吃完第四个,她才写完。
老人收下笔记本,又拽过蒋丽挂在脖子上的手机看:“哎哟,你们这手机真高级。怎么按开呢,给我看看吧。”
徐说笑着抽出老人手里的手机,看了眼蒋丽被勒红的脖颈:“奶奶,我们还要去给其他爷爷奶奶发水果,先走了。”
蒋丽不解地看着徐说匆忙的脚步,追上去:“怎么了,还没讲完呢。”
徐说摇摇头,看了看她的脖子:“疼吗?”
蒋丽顺着徐说的目光看,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说怎么了,没事儿。”
“蒋丽,你觉不觉得,敬老院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
“真是太不一样了。”
越海把玩着手里折得歪歪扭扭的纸飞机,发自肺腑地感叹了一句。
刚才和他们组聊天的是个老奶奶,很喜欢笑,穿花棉袄,手里拿着一叠彩纸,孩子气地和他们炫耀:“这是上次你们学校来的同学送给我的,可好看了。”
“你们会折东西吗?”老奶奶大方地扯下好几张递给他们。
组里除了宋一别和越海,还有两个玩得好的男生和他们的女朋友。两个女生手巧,倒是折出了好看的五角星、千纸鹤、小桃心,可怜了几个大老爷们儿,折了半天只折出了几只纸飞机。
老奶奶倒是高兴得很,自己也折了个纸飞机,说是送给他们的。
在来敬老院之前,或者说在真正接触到这些老人之前,越海和班里大多数人都一样,是把这件事当玩来对待的。
可是等真的来到这里过后,他们自己动手做饭,挨着和昏暗屋子里的老人交谈,一直很空泛的“志愿活动”的概念因为付出而得到实感。和想象中的真的很不一样。
学校预计返校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大家站在门口合照过后,越海让宋一别先上车,自己去趟卫生间。
宋一别看到了,他的眼圈有点红。
他忽然想到之前走进的某个小小的房间,阳光只能照到桌角,桌子上摆着两个老旧的罐子,里面装着大米和白糖。老人坐在桌子前,带着黑灰的粗线帽,眼神和房间里的气味一样潮湿。
陈旧的房间里唯一能谈得上“新”的是一副象棋,他拿出来和越海一起下。
赢了三局过后,他高兴坏了,打开桌上的罐子,用手指蘸了几颗白糖含在嘴里砸吧。他说是年轻时候吃多了苦的,现在老了只喜欢甜。
看着越海懊恼的样子,老人不自觉地笑:“我孙子要是在的话,也像你这么大了。”
越海帮着收棋盘的手一抖。
等出了门,他忽然轻声说:“宋一别,我想我爷爷了。”
宋一别也沉默下来。
他记得越海的爷爷。老人家仙风道骨,写得一手好看的书法字,房间里永远堆满古典文献,一骨子的浩然正气。越海小时候父母忙,都是跟着爷爷奶奶住,他从小就皮,没少挨过打,但也知道爷爷奶奶是打心底里对他好。
听越海说,他爷爷去世的时候坐在沙发上,佣人以为他是睡着了,脚边还放着刚打满水的热水瓶。
宋一别没说话,拍了拍越海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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