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宋一别上车的时候,车上还只有几个人。他一眼就看到头抵着玻璃窗的徐说,她仍旧坐在来时候的那个位置。
宋一别自然地走过去,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徐说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起初以为是橘子,仔细一看才发现全是橘子皮。她抬头,用眼神询问。
“你不是晕车吗,多闻闻这个可以缓解。”宋一别在她身后坐下,慢悠悠地解释道。
徐说低声吐出一句“谢谢”,头又靠回了窗上。
“还是不舒服?”
“没有。”
“那怎么一个人提前上来了?”
前面没再传来声音。
“明天有空吗?”沉默了几秒,宋一别加上一句,“补课。”
前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宋一别看了眼窝在靠背里的徐说,忽然觉得她这样子有点像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奶猫。不高兴的时候就趴在地毯上谁也不理,要是实在被宋一别逗烦了,它便有气无力地哼唧几声。
宋一别兀自勾起一个笑,手往包里摸了摸,掏出刚学会折的小帆船和小桃心,想了想,把帆船往前面轻轻一扔:“送你。”
徐说捡起怀里的折纸,看了好一会儿:“这帽子还折得挺可爱的。”
宋一别闻言,哼了一声。
徐说见人还没有来齐,又从书包里拿出语文课本来背。
“看什么书?”
“背课文。”
“哪一篇?”
“《廉颇蔺相如传》”
宋一别“哦”了一声,想了想,又故作浮夸地长叹了口气:“蔺相如真惨。”
徐说的头从玻璃窗上稍稍抬起,略微疑惑地回头看他一眼。
宋一别也学徐说把头抵着玻璃窗:“那么个英雄,最后还不是被秦王给杀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啊。”
徐说越听脸越黑,把头又转了回去。半晌,她有点无奈又好笑的声音才传过来:“那个是荆轲,你说的是荆轲刺秦王。”
宋一别听出她的心情没那么低沉了,满意地低下头,摆弄着手里剩下的那个小桃心。
徐说问:“你要补哪一科?”
宋一别想了想:“地理吧。”
“地理?”
或许是听出徐说疑惑的声音里满满都是“你语文那个样子难道还不是你的极限吗”的潜台词,受到智商碾压的宋一别轻轻咳嗽一声:“不是我说,语文考试又不会问你蔺相如是干什么的,而且这些课文里面秦王老是反派角色就很容易搞混啊。”
“那行,明天把不会的题带上,我给你讲。”
“明天九点,省图?”
“嗯。”
徐说垂着眼拨弄了几下袋子里的橘子皮,然后拿了一块薄薄的出来,放在鼻尖底下闻了闻。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让她想到以前茶几底下常年备着的水果糖,小小的,透亮的,是能让人心情变好的东西。
可惜后来她因为吃太多了长蛀牙,半夜里常常痛得辗转难眠。
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美丽的东西。美丽和危险都是共存的,徐说再清楚不过。
就像宋一别。
最后一批人也上车了,秦天详往这边走过来。徐说把手里的帆船夹进课本里,又把语文书放回背包。
车身开始抖动,徐说看着窗外,灰尘被远远地扬在后面。
-
如果说去的时候大家还兴高采烈,那么回来的时候就都无精打采了。
这个天气本来就热,又去敬老院忙活了一天,每个人基本上都是一身汗又累成狗,一听到回教室还要上一节自习课,一个个嘴里都开始大声喊着“不活了”。
“完全就是没天理,灭人欲!”季湉湉狠狠地跺了跺脚,背上的粘稠感让她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自习,只想回家冲澡。
看了眼前面背挺得像笔杆一样直的徐说,她不禁凑过去看:“我去,你也太牛了吧徐说,学霸都是这样争分夺秒的?”
教室里闹哄哄的,徐说往她耳边说话:“你也多看看书吧,马上就要期末了。”
“你可别学他。”季湉湉撇撇嘴,身子立马缩了回去,看了眼旁边同样埋头做题的秦天详。不一会儿,她又兴奋地蹦起来,“对了,放学过后一起去吃冰吧,我知道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冷饮店,味道真的超级棒!”
“我还要去烧烤店帮忙诶。”
“哎哟,徐说啊,你怎么除了打工就是学习,一点丰富的课外生活都没有!”季湉湉大手一挥,武断得像个古时候的暴君,“下星期是蒋丽生日,你一定得出来玩儿。”
徐说有点犹豫。她不是看不出蒋丽不太喜欢她,可是季湉湉那样子又不像是随随便便就能拒绝的。
徐说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到时候再说吧。”
最后一节自习很快就上完了,因为今天多追加的自习,放学时间比平时晚,徐说就在烧烤店多留了会儿。
等她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路过上次被邢韶琪欺凌的小巷子时,徐说不由自主地往里面扫了一眼。巷子黑漆漆的,像是盛满屈辱与肮脏的血盆大口,在暗夜里冲她耀武扬威。
徐说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忽然手腕被拉住,她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见上次在烧烤店那个男生一脸猥琐地看着她笑,身后跟着两个人,也都用□□裸的目光盯着她。
“可算被老子等到了。”
吴岳明愉悦地吹了声口哨。
这几天宋一别每天放学了就跟在徐说后面,害得他下不了手。但是自从上次摸过徐说过后,他再搂着别的女人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她那柔软的触感。
还有那双笔直修长的腿,以及冷冷淡淡却异常勾人的眼神。
徐说使劲一挣,却未有挣脱。
被吴岳明握住缓缓地揉的那一小截手腕肌肤像是着了火般滚烫,而对方露骨的眼神更是令人作呕。她强忍着胃里翻滚的恶心,皱着眉头狠狠地说:“放手。”
吴岳明自认为帅气地邪笑一声,逼近了一步,对准徐说的唇低下头去。
徐说猛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曲起膝盖踢了他□□一脚。
吴岳明吃痛,她便趁机奋力抽身,头也不回地往车站跑。
“他/妈的居然敢咬老子。”吴岳明呸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给我追!”
徐说从小就跟个豆芽菜似的,体育弱得不行,跑步更是弱项,此刻没跑多远,便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看后面的吴岳明就要追上来,她攥紧了拳头,死命地想要加速再跑一段,下一秒,便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徐说忽然安心下来。那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和男性发生肢体接触时就会产生的不适感。
她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角。
宋一别低下头去看怀里的女生。
她那么瘦,像是某个冬天的雾气,稍不注意就会消失殆尽。她的脸被头发遮住,看不清表情,但整个身子都颤抖得厉害。就算是那天被邢韶琪那样侮辱,他也未有见她露出过这幅样子。
那一瞬间,无数复杂的感情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心头。
不应该去买水的。
宋一别看着身后追来的吴岳明,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放开徐说,眯起了眼睛:“吴岳明,我警告过你的。”
“没有一颗牙齿那么简单。”
-
“老板,再加十个。”宋一别很快扫荡完碗里的水饺,冲台前嗑瓜子的老板喊了一声。
说话间扯到脸上的伤口,他也未有皱眉,疼痛对于他来说,看上去像是天生的。
徐说坐在桌子对面,手里握着筷子发呆。
她听说过宋一别不要命的狠,可今天真正见到了,还是有些害怕。
他平时会对人笑,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耍赖撒娇他全会,装傻充愣不在话下,长相也毫无侵略性。就算在敬老院的时候他冷着脸说话,但徐说潜意识里却从没有怕过他。
但今天,他刚才把那三个人打得全部倒在地上哭着求饶。吴岳明的头被打破了,血顺着眼睛留下来,握过她的那只手好像还骨折了,痛得嚎叫,趴在地上的模样狼狈不堪。
宋一别还想动手,被徐说生生拦住了。她怕再打下去,会出人命。
“怕了?”宋一别埋头吃着新上的饺子,头也未抬。
徐说摇摇头,也不管他看见没有。半晌,她放下了筷子,拆开刚才去药店买的创可贴,撕下一个递到宋一别眼前。
宋一别未有接,吃完了新上的十个,又看了眼徐说碗里动也未动的饺子,直接把她的碗拿过来继续吃。
徐说没办法,只得撕开,微微倾身给他贴上。
冰凉的创可贴触碰到伤口的瞬间,宋一别吃饺子的手顿了顿。他终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说:“每次遇到我,你总没好事。”
徐说把创可贴贴好,又坐回去,把垃圾卷起来:“是我总在坏事发生的时候遇到你。”
“谢谢你,宋一别。”
“以后别去烧烤店了,晚了回家不安全。不是次次都能碰巧遇上我的。”
徐说没吭声。
宋一别吃完最后一个饺子,抽了张纸擦了擦嘴,看不出情绪。
“徐说,你能不能别老是让人这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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