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失恋
到了郑家,张小伟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对看门的小厮说:“请进去通传一声:张小伟求见你家主人和小娘子。”小厮小跑着进去了。
不一会儿,郑海到门口来迎接他,有些惊惶地说:“张兄今日怎么如此生分?”
张小伟跟着郑海进了院子,才说:“今日我特来求见令爱,我知道这一请求十分冒昧,请郑大哥宽宥。”
郑海眼望着地面,说:“不巧小女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不方便见客。”
张小伟说:“我刚刚已和陈锦见过面了。”
郑海猛地抬头,望着张小伟,望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陈锦的祖父与我父亲是同窗好友,陈锦的父亲陈斯恂本是我的结拜兄弟,当初拙荆怀着小女时,陈斯恂尚未出仕,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便指腹为婚。但这婚约早已取消了,那年小女才五岁,尚未和陈锦见过面,两人清清白白。不料前几天陈锦竟上门来,并当着我夫妻的面,直接向小女求婚。我自然是不答允的。”
张小伟说:“令爱答允么?”
郑海皱着眉,说:“小女迂腐,认为既有过婚约,虽然后来取消了,但现在人家又改了主意,自己还是该践约。这两日我和拙荆对她再三劝喻,她还是心意不改。”
“我想见见令爱。”
“她现在……实是不方便见客。”
“身体不舒服么?那我更该过去问候一下她。”
郑海脸一下子涨得紫红,青筋暴突,十分愤怒又羞愧的样子:“不瞒张兄,为了那陈锦的事,这两天这小贱婢寻死觅活,闹个不休,饭也不吃,脸也不洗,实在无法见人。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张小伟不料一向安静贤淑的郑姑娘,居然会为了那个陈锦做出这种事情来。他呆住了,半晌,才慢慢说:“郑大哥,我的心思,想来也瞒不过你的眼睛。我没有这福分,也就罢了。陈锦此人,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郑大哥是精细人,应该知道我说这话,不是纯粹出于嫉妒。只望郑大哥,能劝得令爱回心转意,重新找个好郎君嫁了。我这就告辞。”
郑海忙拉住他,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择偶是父母之事,子女不得自擅。我夫妻并没有答应陈家的求婚,早有意将小女许配给张兄。若张兄不嫌弃,我现在就唤媒人过来议婚。”
张小伟苦笑了一下:“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惜我没有这福分。”
郑海说:“张兄人才出众,千千万万条,哪一条不如陈锦那绣花枕头?小女早晚能想清楚,你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张小伟既难过,又难堪,已做好了再不来郑家的打算。他摇摇头说:“我也不是值得郑姑娘托付终身的人。只愿郑姑娘此生安好。无论如何,郑大哥,你我的生意关系还是照旧,你还是我的郑大哥。我这就告辞。”说完,转身慢慢走出门去。
张小伟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进了房,就倒到床上。张三轻手轻脚地给他脱了鞋子,拿着鞋子,却呆住了,讶异地看了张小伟两眼,悄悄地拉上门出去了。
张小伟眼望着蚊帐顶,静静地想着这七个月来,自己怎样思念郑姑娘,怎样为她而心怀忐忑和甜蜜,怎样为她学会点茶、泡茶,怎样因她而爱上茶,怎样反复揣摩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怎样自以为她也喜欢着自己。想到自己居然曾经沾沾自得地以为她也喜欢自己,他羞愧得抱住了头。
人一遇上不顺心的事,就容易回忆起过去的类似经历。张小伟又想起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那是他的高中同学,一个优秀的女孩子,有好看的侧脸,有良好的家境。他平日里爱玩闹爱贫嘴,在这个女孩子面前,却腼腆得话也不敢说,只时常侧着头偷看她的侧脸。
他提前一个多月,从别人处得知这女孩子的生日,就琢磨着要给她买一块手表当生日礼物。但他零花钱极少,每天能拿到手的,就是给他当午餐费的十块钱。为了买表,他硬是一个多月没吃午餐。平常一起吃饭的同学招呼他一起去食堂,他谎称要回家去吃,出了学校,就一个人到街上去乱逛,到了下午,就空着肚子去上课。有时饿得胃绞痛,就一大杯一大杯地灌水。水喝多了,混着胃里的酸水泛上来,难受得头晕。就这么饿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女孩子生日前一个星期,攒够了四百块钱,买了一个非常女孩子气的可爱手表。他把表藏在房间的抽屉里,每天拿出来看几遍,想象着送给那女孩子时的情形,多次忍不住偷笑。
可这女孩子在生日的前一天,却换上了新的手表。张小伟听到女孩子的同桌问她:“这手表挺好看的,多少钱?”女孩子答:“还不到两千块。是我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啦。”女孩子的同桌说:“生日送手表这么老土?不过爸爸妈妈那个年纪的人,都是这样的啦!”
听了这一番对话,张小伟再不敢把那手表拿出来现眼。它就静静地躺在了抽屉里,躺了半个多月,直到被他的母亲翻出来。
那天吃完晚饭,她母亲拿着那块表,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拿给了他的父亲看。他父亲嘁了一声,对他说:“你钱多啊!你买来送女孩子的,还是你自己用的?”
他不说话,上前就要去抢回那块送不出去的表。
父亲直接给了他一巴掌,说:“反了你,还敢来抢!我养的,到底是个一心只会想女人的腌臜货,还是个想做女人的变态?你自己说说!”
他咬着牙,一心只要抢回那块表。父子俩抢成了一团。争抢过程中,他被父亲打了好几拳,他也回击了父亲一拳。手表最终在争抢中被摔碎了表面。
第二天,他带着一身的淤伤去了学校,再见到那个女孩子时,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竟然就没有了感觉了。
那时候他认为,是那种没有钱的自卑感、无法离开父母独立的羞辱感,让他断绝了与这女孩子之间的任何希望。他以为有了钱,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现在,他有钱了,相当地有钱,但他为什么还是得不到所爱女孩的心呢?
他想:若陈锦是一个像苏轼一样的天才,或像岳飞一样的英雄,那么我七个月的感情,败给这小子几天的勾搭,那也算了,偏偏那小子是那样的货色!都怪我这身体,如果我是货真价实的爷们,哪怕郑姑娘一时半会被陈锦迷住,我也要去把她抢回来。可我的身体偏偏是这副德性,我凭什么去抢她回来?有再多的钱,没了男人的身体,我凭什么去喜欢女孩子?陈锦再糟,还是个男的,我现在算个什么玩意儿?郑姑娘看上了陈锦,是很不幸,可若是看上了我,不也很不幸么?看上一个绣花枕头,以及看上一个女人身体的男人,哪一个更不幸,还真不好说。这该死的身体!
自从穿越之后,他最为自己的性别烦恼,无意识中,也就把这次失恋的责任全往性别上推。他却没有想到,他和郑姑娘虽认识了七个月,交谈的话语却极少,两个人之间,连一次真正的交流都没有,互相并不了解。他也没有想到,他的腼腆羞涩,在郑姑娘看来,就是呆头呆脑,陈锦的夸夸其谈,在郑姑娘看来,就是风趣潇洒。郑姑娘并不欣赏他,只是曾经认为他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勉强与他周旋罢了。
人一遇上不顺心的事,还有把责任推到自己最在意的地方去的毛病,张小伟此刻就是如此。
在感情的世界里,每一个人都有一把私人的尺子。用这个人的尺子量起来,最完美的那个对象,用另一个人的尺子量起来,可能就是残次品。
在郑姑娘那边,她的感受大大不同于张小伟。她今年虚岁十八岁了,若是一个现代人,那还只是一个高中生,但作为一个宋代人,她却已经是大龄女子了。她一方面害怕出嫁,害怕要离开父母,失去被人宠溺、养尊处优的闺中生活,一方面也知道自己再不嫁人,就太迟了,就要沦为笑柄了。
当郑海让她到花厅里给张小伟点茶的那天起,她就明白面前这笨手笨脚、笨嘴拙舌、笨头笨脑的娘娘腔,就是她父亲给自己相中的女婿。她也听说过张小伟的一些情况,知道这笨蛋很有钱,也有些本事,再看那长相,也是当下流行的那一款,是许多女子心目中如意郎君的模板。但她偏偏就是不喜欢。考虑到这笨蛋各方面的条件,在客观上已经很好了,嫁给他的话,能得到许多女子的羡慕,不嫁给他的话,自己一个商人的女儿,也找不到更好的对象了,她这才天天陪他喝茶,还给他绣香包。
但想到自己这一生,就要陪着这么一个又笨又娘的人度过,她心里就烦闷。尤其这笨蛋比女人还善变,今日高高兴兴地来看自己了,明日收了自己的香包,却忽然玩起失踪来了,实在惹人生气。冬至那天,看到他送来了袜子这么亲近暧昧的礼物,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由头,好好给他摆了一个脸色,稍稍发泄了一些心里的烦闷。
若是没有陈锦的出现,嫁给这笨蛋也就嫁了,刚好陈锦就出现了。这陈锦,那一张嘴巴,那一双眼睛,都着实讨她喜欢。其他方面的条件,在她看来,也统统要比那笨蛋高出一筹,何况和她还有过婚约,这才是她郑娴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于是她就不愿意听从父亲的安排了,为了自己的人生幸福,她坚决要争取婚姻自由了。
而这边的张小伟,想了半天,思想还是在性别上兜圈子,兜累了,终于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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