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宴请
第三天早上,张小伟刚起床,还没洗漱,张居正来到门口禀告,说是郑海有急事求见。他匆匆换好衣服,便到会客厅来。郑海才两天不见,本来圆圆的胖脸便瘦了一小圈,眼睛下面也挂上了两个厚重的黑色眼袋。张小伟大吃一惊,心想难道市舶司的事有这么严重么?刚想开口询问,郑海却已跪下了。
郑海说:“请张兄救犬儿一命,郑海愿从此为您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张小伟吓了一跳:“郑大哥快快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海却不起来,只说:“犬儿得了口疮,请先生发发慈悲。”
张小伟心里十分纳闷:孩子有病不找医生,找我干嘛?
原来郑海四十五岁的人了,娶了一妻二妾,多年来虽也生了三女五男,到目前为止,却只活下来一女一男。其余六个孩子都在周岁左右得了幼儿口疮,不治夭折了。去年他的第一个小妾生了这第五个男孩子,全家人都当心肝般疼着,只要有点小病痛,便要全家人坐卧不安,生怕这孩子会重复六个哥哥姐姐的命运。战战兢兢地将这孩子养到如今十个月大,前天晚上却发现这孩子也得了口疮,全家人都如同遭了雷击。难道自己的家族是遭了诅咒么?郑海心急如焚烦闷欲死的时候,忽然想起外间关于张小伟的传言,之前他并不信那些话,这时候却犹如溺水将死的人看到了一根稻草,就将拯救儿子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张小伟的身上。
张小伟不知道这对宋人来说,几乎是绝症的幼儿口疮,就是现代的小病鹅口疮。他只知道现代医学发达,宋人的绝症,在现代未必不可治,但自己又不是医生,不能信口开河,需要先过去亲眼看看情况再做打算,便说:“如此,我这就和你到府上去看看吧。”
郑海和张小伟合作以来,也财源滚滚,也置了一辆马车,平日考虑到商人的身份,极少用到它,今日为了赶时间,却是坐着它来的。郑海这坐惯了牛车的人,今天却一再催促车夫快些、再快些。
郑家很大,布置却简朴。郑海急匆匆地将张小伟一直带到内室中去,一大群各种服饰的女人正团团围着那个哭得小脸通红的病孩子,郑海呼喝了一声,那群女人发觉有男客,才吃惊地低着头离开了,留下孩子的乳母将病孩子抱了过来。
张小伟看了看孩子的口腔,“这他妈的不就是个鹅口疮么?搞这么个大阵仗。”张小伟愕然。他去年在一间小果汁店里打工,老板的小女儿就得过鹅口疮,老板娘把孩子带到店里玩了几次,因此张小伟一看,就认出这病来了。
张小伟差点要笑了: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于是他故作为难地说:“这个……情况有点不好啊。”
郑海双手揪住张小伟的衣袖:“请张兄发发慈悲!”
“这是要逆天改命啊,不好办,不好办。”张小伟摇摇头。
郑海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仍紧揪住他的衣袖不放:“张兄发发慈悲,救犬儿一救。”
张小伟好像是下定了一个很大的决心的样子,忽然挺起胸膛,说得义薄云天:“好吧!这事兄弟我,就替你揽下来了!”
郑海又要跪下来了,乳母抱着孩子也要跟着跪。张小伟扶住他,说:“郑大哥何必如此见外?明日我再过来。”
郑海忙把他一直送到家门口,马车临走时,郑海紧紧地攥住了张小伟的手,说:“小人一家的性命,都在张兄的手上了。若救得了犬儿,郑海此生愿受张兄驱使,绝无二心!”
张小伟回到家,才慢慢地洗脸刷牙吃早餐,再通过阿古阿今回了出租屋,去了药店买了点制霉菌素片,让药店的人碾碎了,分装好。
第二天,他送到了郑家,详细说明了用法用量,又说:“这粉末,可是我好不容易,冒了大干系,才从仙界求来的。”郑海自然千恩万谢,亲自双手捧过那几包药粉。
三天后,郑海坐着马车,带着八饼贴着金箔的瑞云翔龙团茶、一套镶金的定窑白釉印花瓷,喜洋洋地到张小伟宅子里来。见了张小伟,他连连道谢,说是他儿子的病已大好,这再造之恩,他全家没齿难忘。
张小伟心里暗笑:阿今那边的社会,哪家的独生子一病,这全家人一急,儿科医生伺候不好了,还有挨揍的风险。这边倒好,十几元的制霉素片治好一个小孩的小病,就换来全家人的感激涕零、没齿难忘。老子这现代人到了宋代,可是牛逼坏了!他稍稍推辞了几下,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收下了郑海的厚礼。
郑海又郑重地说:“明日我想请张兄到敝处赴个小宴,不知能否赏光?”
张小伟笑道:“到时我一定去。”
郑海大喜:“那我明日恭候您的大驾!”
次日,张小伟骑着马,带着张居正,去了郑家。郑海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到了厅里,郑海之妻徐氏过来相见,她长了一张与郑海相似的白而圆的胖脸,一张生来就注定要和郑海成为夫妻的脸。她笑着说:“郑家这一点骨血得以保存,实是有赖张大官人。”张小伟又谦谢了一番。
郑海又唤乳母抱着他的儿子郑寿出来相见。小男孩刚见到张小伟,还有点怕生,缩在乳母怀里不动弹。张小伟双手捂住脸,再猛然揭开手,露出脸来,朝小男孩做了个鬼脸。小男孩便乐了,咯咯笑着,露出两个小乳牙来。郑海夫妻看了,都十分欣喜,郑海说:“原来犬儿和张兄有缘,实是小儿之幸!”
大家坐了一会儿,郑海便吩咐摆席。郑海夫妻请张小伟坐定了,便有一溜儿绿裙婢女鱼贯而入,静悄悄在桌上摆好了碗碟勺箸和八道冷盘,又鱼贯而出。张小伟眼睛紧随着那群婢女来回,心想:他妈的,原来这个时代的有钱人是这么过日子的!老子到现在才知道!他不知道短短三个月时间,郑海靠着转卖玻璃品所得的暴利,已经从广州城内十名开外的富商,一跃而成了城内前三的大豪商;他也不知道短短三个月,自己也已经有了足与郑家相当的财产,足够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作为一个白手起家、在钱财上十分吝啬的商人之子,他并没有太多的花大钱的经验。
郑海咳嗽了一声,说:“来,吃菜,吃菜。”
张小伟这才收回黏在婢女们身上的眼光。
郑海指了指酒碗,一旁伺候的另四个美丽婢女便忙上前,给三人的碗里都斟上酒。宋代的良家女子不得抛头露面,故此张小伟最近极少见到女子。可这一刻,给他斟酒的婢女,离他不足二十厘米,身上的幽香都飘到他鼻子里来了,那皮肤是那么白净,那身段是那么袅娜,他的眼光不禁又被黏住了。
郑海干笑一声:“呵呵,这是我家的腊虾,那厨子对这道菜最是得意,请张兄尝尝还过得去么?”
张小伟也干笑一声,刚要拿筷子,那俏丽婢女已经手脚麻利地给他夹好放进碟子里了。张小伟被这么一个美女伺候着,脸稍稍有点红,又开始嫉妒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的有钱人的腐朽的生活方式了。
张小伟刚把腊虾放进嘴里,就见到又有一溜儿女子过来了。当先一人身穿鹅黄长裙,头上簪着一朵紫色牡丹花,白里透红的脸上,一双水波流转、含情带笑的大眼睛。她后面还跟着好几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但张小伟已经没办法注意到她们了,他的眼光已经被这个如牡丹般艳丽的女子抓住了。
那女子到了近前,向在座三人袅袅娉娉地行了一礼,说:“王莲儿及众姐妹,见过两位大官人,见过夫人。”那声音娇柔软糯,十分动听。只听得张小伟整个人酥掉了一半。
郑海问张小伟:“张兄爱听什么曲子?”
张小伟这才知道这艳丽女子是歌妓。他近来留在宋朝的时候多,在这边平日里除了张厨母女,所见的几乎都是男子,今日一下子见到那么多女子,而且几乎个个貌美,尤其是眼前这一位王莲儿,更是美艳不可方物,他的眼睛都有点承受不来了。作为一个现代的“好青年”,他连早恋都没有经历过,只有过一段短暂的暗恋,在他的思想里,总以为□□这种职业的人,和他不会有什么交集,没想到今日忽然就见到了这么个古代□□,却是让他大生好感。大概漂亮的人,无论从事什么工作,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容易让人有好感的吧。
张小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就唱莲儿姑娘最拿手的曲子吧。”
郑海点点头,对王莲儿说:“就唱你最拿手的。”
王莲儿又行了一礼,说:“晏小山新填了一首《六幺令》,这就请相公们和夫人听听。”
几个白衣女子于是坐下来,各自抚弄吹奏起乐器来。王莲儿则站着,水盈盈的眼睛里开始蒙上一层忧愁的雾气,轻启樱唇,唱了起来:“雪残风信,悠扬春消息。天涯倚楼新恨,杨柳几丝碧。还是南云雁少,锦字无端的。宝钗瑶席,彩弦声里,拚作尊前未归客。遥想疏梅此际,月底香英白。别后谁绕前溪,手拣繁枝摘。莫道伤高恨远,付与临风笛。尽堪愁寂,花时往事,更有多情个人忆。”
张小伟望着那一开一合的朱唇贝齿,听着那情韵悠长的悦耳歌声,连原先的那一溜儿婢女又上来了、在他旁边上了十几道热菜,他都没知觉。他想:啊呀,这么会唱歌,肯定是卖艺不卖身的好女孩,若是在现代,这位姑娘可以去当明星啦。早知道宋朝的□□有这般人物,我早过去光顾光顾了。我可是错过了多少好东西啊!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张小伟的口舌肠胃尝到的味道不多,眼睛耳朵却是大大地享受了一番。饭后,王莲儿带着一班姐妹告了退,张小伟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几乎也想告辞了。
郑海夫妇却盛情邀请他去后院小花园里的小花厅,说是酒饭之后,正宜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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