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动荡不安(二)
待闫公公离开后,殿内又恢复了以往的沉寂,慕祁昱嘴角轻勾,微眯着眼睛,状似随意地说道:“往日里父皇最为倚重的便是太子皇兄,先前也是太子皇兄寻得血灵芝救得父皇一命,想来这次太子皇兄一定也会有办法来救父皇。你说是吧,皇兄?”
慕子寒寒眸中无一丝波动,他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澈王对本太子的事情倒是清楚的很,就是不知澈王嘴皮上的功夫是否也如实力一样厉害。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澈王顾好自己才是为上上之策。”
慕祁昱嘴角微僵,眼底闪过一丝杀意,笑道:“太子皇兄教训的是,本王受教了。”
淑贵妃面色微冷,道:“太子,若是你有法子令圣上苏醒,又何必故弄玄虚,纵使圣上那夜对你教导几番,但毕竟血浓于水,还是说……”
话不说满,往往欲言又止的才会令人更为深入遐想。
“淑贵妃姐姐这话可就说过了,”端妃挡住静妃的视线,柔声道:“圣上如今昏迷,要不是本宫与淑贵妃姐姐相知相识多年,不知情的还以为姐姐泼污水,乱诬陷好人呢。仔细想想,姐姐也不是那样的人,看来,竟是妹妹多想了。”
淑贵妃嘴角紧抿,眼底闪过寒光,却笑道:“妹妹说的是,还是妹妹体贴,本宫这是被圣上的事情冲昏了头脑,一时口快罢了。”
从头至尾慕子寒都没有瞥过淑贵妃一眼,却也恰恰令淑贵妃心中恨意更深一分。风水轮流转,山水有相逢,谁又能知未来输赢。
当初那个贱人在世时,便阻挡着她的后宫之路,原本以为她死了,圣上就会将她立为皇后,没想到圣上竟立了那个贱人的儿子为太子,真是造化弄人。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斩草除根,如今留有遗患,必成大祸。
正想着,似是心有感应般,对望时,淑贵妃一时被慕子寒望过来的冰峰般的眼神骇到了,对视一下就觉得背后发凉,一下子从背脊骨冷到了脚跟,那眼神犹如寒冰一般冷然,背后还夹杂着一丝令人恐惧的嗜血。即使淑贵妃这种手沾鲜血的人也从心底发寒,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她招惹上一个杀伐成性嗜血毒辣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一般。
慕子寒缓缓移开目光,走到陵帝的身侧,右手缓缓抬起,一股冰冷的气息立即弥漫整个殿内,雾雾寒气将陵帝环绕在内,殿内之人仿若置身到于九天寒冰中。
慕祁昱望着慕子寒,微眯眼眸,眸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却未曾开口。
半晌,慕子寒收敛气息,眸光却依旧落在陵帝身上,久久未曾移动。
端玉泠上前半步,轻声问道:“太子可是有什么发现?”
话落,便见慕子寒俯身在陵帝怀中拿出一物,平坦于掌心,转身瞬间便显现在众人眼前。望到此物,殿内沉寂的气息陡然又下降了几分,仿若了无生机的朽木,又若深不见底的深渊,令人久久窒息其中。
那物放在手心便是小小的一朵,绿杆红色花蕊,花瓣娇小玲珑,徐徐吐着花芯,仿若向世间绽放着它的绝美,绝艳妖冶,美得窒息。
“相传此花是冥界三途川河边、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人死后会踩着它一路前行到奈何桥边,闻着花香就会想起前世的自己。”慕祁昱眉角轻挑,轻嗤道:“那一地的赤红,如血,美丽,妖艳,即便是鲜血浸染,也丝毫无法察觉,反会使其更为妖冶,故称为曼珠沙华,又曰死亡之花。更有人说九幽一地赤红,九幽尊主独爱此花,久而久之,九幽所经之地便会留下它,替人先行迎接死神的到来。”
“故而四大帝国世代禁止种植此花,更是因为如此,才有‘九幽之处,彼岸花开,死神索命,黄泉相见’之说。”
慕子寒反手将此花捏碎,细细地花瓣随指缝间流落,泻出别样的画面。
“毒圣行踪不定,却寻尝百毒,解语万物,本殿会命人前去寻找,或许他对此毒会有一解。”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在王府恭候太子佳音,”慕祁昱走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陵帝,薄唇轻启,似是有话语吐出,却又只是唇角微动,令人难以捉摸。
慕子寒面目微冷,只是淡漠的望着前方,抬脚便离开了宫殿,回到书房后,有一人却先行他一步早已在书房等候许久。
慕子寒看着桌上凌乱的果皮糕点,眉头轻皱,似是有些不悦,却还是道:“你可知九幽?”
公子瑾手中酒杯微顿,后一饮而尽,眯了眯眼睛,嘴角处噙着一抹异笑,“你身为西陵帝国太子,史书不早就挨个翻了个遍,就差去大西北把人家老底翻了,本公子又不是皇室的人,怎么还问起本公子来了。”
慕子寒薄唇轻启,道:“你知道。”
公子瑾晃了晃酒杯,眼眸微转,脸上扬起一抹诡异的悚笑,道:“你真想知道?”
“九幽,彼幻香。”
公子瑾手中酒杯一紧,后又轻轻松开,低声喃语,“怎的还扯到此物去了。”
后又道:“也罢,今日便权当本公子酒后乱言,一时兴起罢了。但本公子要告诉你的是,纵使四大帝国纵横九霄大陆千年之久,却也是在人皇陨落千年之后方才建立,几经波折,多少战火燃起。千年前虽有东璃,北毓,南绎,西凌四国,却也不过只是宵小之国,后经过百年乱战,诸国并吞,才有了现在的形势格局。”
说话间,公子瑾已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枝丫落下的树叶,此时已经深秋,绿叶边多少已经有着些许泛黄,公子瑾伸手接住那片落叶,沉声道:
“你抢我夺,你烧我杀,当日血腥的的一切却被史书寥寥几笔勾勒,就像是这片树叶,”公子瑾再伸手时,掌心的落叶已尽数化为粉齑,“纵有光华时光,却仍旧抵挡不住秋风的萧瑟,冬日的严寒,到头来,也只能化为庞然之物汲取的养分,呵,多么可悲。”
慕子寒眸底冰寒,低声沉吟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公子瑾没有回答,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你可知,世上史书尽有三分假捏,三分吹捧,剩下的四分便是书中的真,而这四分真,四大帝国却恰恰独留给了不过千年尔尔的九幽,你以为,那些史官又岂是如此无能?”
“是啊,一千年,”公子瑾嗤笑道,“便是这短短的一千年,九幽却成为令四大帝国闻风丧胆,颇为忌惮的存在,饶是我绿幽谷纵有三万年之久,现如今也只不过是与九幽平起平坐罢了。最可笑的是,世上竟无一人得知那那九幽尊主的真实来历,哪怕是他身边的左右护法也只是寥寥几次才会出现,这也便是无人敢去窥探的原因。”
“彼幻香,又该如何解释?”
虽已渐入秋意,公子瑾手中的银扇却未曾离手半分,见他轻摇几下,悠悠道:“本公子虽识百毒,解百语,却从未接触过九幽的毒物,至于彼幻香,即便是本公子知道解药配方,恐怕也难以配制出完美的解药,最多也只是个半成品。”
慕子寒眸光轻移,问道:“为何?”
“为何?本公子又如何知为何,”公子瑾忽然歪头一笑,脸上浮起了一抹绝世妖娆的笑,“呵,因为……半成品的解药解不了半成品的彼幻香啊……”
“什么意思?”慕子寒眸子深处难得露出一丝迷茫。
“都说人类居心叵测,狡猾至极,现在看来倒是一点儿都不为过,尤其是身处在权势贵族的世家子弟,啧啧,那心思都快赶得上城墙般缜密了。总而言之,彼幻香,本公子不想解,也解不了。”
陡然话音一转,眯了咪眼眸,低声道:“说不定,你的父皇亦是乐在其中呢,哈哈……”
慕子寒不知在想些什么,闻门外敲门声响起,道:“进来。”
付止利落的走了进来,道:“殿下,小姐又出府了。”
……
白云苍苍,秋意飒爽,远处落日峰山脚处蓦地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份寂静。
“啊——魔头,尔等敢……”
话未落起,两道身影在姬珺手中陡然化为烟尘,形神俱灭。
紫色妖冶的衣袍随风扬起,在空中勾勒出冷泠的弧度,眸色泛冷,嘴角处却扯出一抹笑。
“看来这九霄大陆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什么小喽啰也敢轻易进出。”
一抹灰影从暗中掠出,邙影将纸条递上。
姬珺接过纸条,心中了然,再看时已化为乌有,凤眸挑起,表情倨傲邪肆如同地狱花,“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彼幻香,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将野心算计到九幽身上。
这事,他们九幽可不背。
“邙影,九幽也有许久没有出现在九霄大陆上了,”姬珺低头玩弄着纤长手指,倨傲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呢?”
邙影微愣,随即道:“属下明白。”随后,不见了踪影。
既然有人想栽赃嫁祸,那他就帮他们好好想一想,到底谁,才是九霄大陆的主宰者。
……
清清袅袅,竹兮秋风,点花解语,独上西楼。
清竹楼坐落于皇都长街繁华之处,与太子府亦只不过隔着两条街的距离。传言清竹楼当家的是一位心灵手巧的女子,历代下来更是传女不传男,只因鲜少在皇都露面,故而知道她的人也不多。
清竹楼分为三层奇楼,二十四个隔间,分别寓意着不同花语,里面假山清泉相间,景色独甚。且素以清茶和点心闻名,来的人大多是文人雅士,来此莫不是品茶闲谈,作画吟诗。
念筠执手端起茶壶,斟上一杯清茶,细小的竹叶随着茶水泻入杯中,仿若一叶小舟轻轻飘摇,朦胧水汽与淡淡的青竹香融合在一起,仿若令人置身于青竹氤氲的深林中,呼吸间令人心神清爽不已。
“倒是好茶。”念筠赞赏道。
“若非如此,我又怎会带你来此,”端玉烟浅浅一笑,“上次你救了我的性命,若不是在宫中见到了你,我想,恐怕不知何时才能表达我的谢意。”
“王妃言重了。”念筠笑道。
端玉烟轻笑,道:“你我二人之间别无他人,不必喊我王妃,我比你年长几岁,不如你就唤我端姐姐吧。”
念筠心中微暖,自是见好就收,“端姐姐。”
端玉烟点头应下,手中动作微顿,缓声问道:“念筠在太子府也住了一月之久,一切都还适应吧。”
“嗯,端姐姐不用担心。太子殿下虽性情冷淡,但对待府中之人还是极好的,若是我受了委屈,倒时还需要端姐姐替我维护公道呢。”念筠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撒娇意味道。
端玉烟掩帕轻笑,微微数落了她几句,笑闹间,倒是令二人之间气氛缓和了不少。
与此同时,与清竹楼相对的酒楼包厢内发出物什摔碎清脆的一声,接着便是某人冷泠泠极有懒慵魅惑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丝酸气,手中杯子转啊转,“平日里也不见得念念对我如此笑过,那女人难道比本尊还有魅力不成,不过也是丑女人一个。”
邙影默默地转头望向端玉烟,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心中暗想道:澈王妃虽不是貌美如花,但也是温婉可人,举止大方,怎么到了尊主口中就成了丑女人一个了。
想了想,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他还是当个隐形人比较好。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忽地觉得一道刺骨的目光射来,抬头看了看尊主‘你要是不说实话,本尊就打死你’的眼神淫威下,抖了抖,道:
“尊主说的极是。”
话落,姬珺凤眸轻挑,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极为愉悦。
端玉烟身出相门之后,自幼收到礼仪书香熏陶,一颦一笑间尽是显尽名媛风范。念筠尤为喜欢她身上的气质,温柔浅浅,与她谈话时心生愉悦,自是欢快的很。
二人虽是一见如故,但毕竟端玉烟身份较为特殊,也不加多于逗留,浅谈告辞后便上了马车。
念筠转身需要离开,便见付止从前方走了过来,低声絮语了几句,二人就向相反的方向赶去,那方向,恰是太子府。
邙影将楼下一切纳入眼中,不免嘴角微抽,抬头看了看自家尊主的脸色。
果然,又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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