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09章
皇后的凤阙宫红墙、高殿、琉璃瓦，十分恢宏，正殿居中的牌匾‘凤阙宫’三个鎏金大字尤为显眼，
当赵邪月迈进门槛，看到的一切似乎很熟悉，这里曾经是小姨母蒋婳的中宫凤位，可惜，三年前，小姨母蒋婳薨逝在这里，小姨母只做了七年的皇后，就年纪轻轻的没了，去了那九天凤阙之上，再也不会任由赵邪月抱着撒痴撒娇了。
那年，赵邪月与外祖母入宫叩拜蒋婳，她亦在凤棺前长跪不起，外祖母更是昏厥数次，她一边照顾外祖母，一边哀痛姨母蒋婳。
赵邪月与蒋婳十分亲厚，并非只是因为这层血缘关系。
当年，赵邪月的母亲蒋素生下赵邪月半载后，便得了急症而去，生身母亲蒋素去黄泉与父亲团聚了。那时候小姨母蒋婳待字闺中，外祖母又经常念叨，说母亲蒋素与小姨母蒋婳生的一模一样，别瞧母亲蒋素与舅舅蒋渊是双生的龙凤胎，倒是小姨母蒋婳与母亲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赵邪月自幼就在安定侯府赵家与辅国公府蒋家两处轮流住，在赵邪月心中也早就烙印下了外祖母的那句话，小姨母蒋婳与母亲长的相像。
幼年的孩子哪个不盼承欢父母膝下做个有福气的孩子呢，赵邪月的心里，不知何时，早就将姨母蒋婳与故去的母亲蒋素在心中化作了等号。
只是小姨母蒋婳也是同母亲一样命薄，三年前，小姨母的凤阙宫皆是一篇肃穆的白色，官员、命妇皆入宫服丧叩拜小姨母蒋婳的棺椁，中宫之后薨逝，乃国丧，宫内丧钟齐鸣，百官哀戚，哭灵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思及往事，赵邪月微微哀叹一声，外祖家辅国公府与自家安定侯府人丁竟一个个凋零了。
眼前小姨母最喜好的青葱、翠柏仍四季常青的静静伫立在凤阙宫，而小姨母却再也不能瞧上一眼了。
如今这里的主人，是皇帝的第二任皇后苏如眉，这诺大的凤阙宫，每一个殿、堂、榭、室的居住权，乃至整个皇宫管理权都在苏皇后手中。
凤阙宫正殿是召见嫔妃、命妇、朝臣家眷接待之地，正殿两侧是东西配殿，是来客、留客之用的居所，东西配殿正后方是东西暖阁，亦是做留客之用，正殿的正后方是后殿，也是凤阙宫皇后的寝殿，称凤阙殿，而中宫皇子、公主的居所则是在这个凤阙殿的后方的殿、堂、抑或榭、室。
赵邪月微微抬起头，天边泛了白，夜空繁星彻底隐去了，天微亮，昏沉的光色下，凤阙宫正殿的雕梁华柱染着一层薄雾，白雪皑皑，东西配殿的琉璃瓦上也是被白雪覆了一层，美轮美奂。
思量间，一个容貌清丽的宫女向她走来，那宫女穿着青色宫袄，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凤阙宫的宫门处，宫女对照赵邪月微微一笑，弯腰低头，恭恭敬敬的说道：“奴婢青柏，奉皇后娘娘命前来迎接赵六小姐，皇后娘娘吩咐让奴婢将您安置在西暖阁歇息，昨夜宴群臣百官及其家眷，皇后娘娘打点上下着实累着了，方才安顿好四公主，这才刚刚歇下，六小姐想必也累了，奴婢安置您去西暖阁，您也早点歇息吧，等休息好了，再去探望四公主，皇后娘娘说了，今日就免了各宫的请安，六小姐也不比早起请安了。“
赵邪月听宫女青柏说完，方点点头，开口道：劳烦青柏姑娘了，那待皇后娘娘醒了了，劳烦青柏姑娘告知臣女一声，臣女再去给皇后娘娘磕头，探望四公主。”
青柏接过赵邪月提的包袱，礼貌的一笑：六小姐一会瞧瞧缺什么，吩咐奴婢就是，奴婢卓人置办。
这当然是客气的话，赵邪月摇摇头，看着西暖阁内，炭炉烧的及旺，矮几上燃着香薰，那内间的床榻上也铺着厚厚的锦被，赵邪月说道：能入宫得皇后娘娘恩典，青柏姑娘安排的极好了，多谢青柏姑娘。
青柏将赵邪月引入西暖阁，便出门，走到门口又说道：都是奴婢应当做的，六小姐早点安置吧！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暖阁内细细嗦嗦的声音，赵邪月本就睡的不实，混沌中做了许多乱梦，她睁眼，见殿内几个宫女在青柏的带领下捧着水盆、毛巾、花瓣儿有序的将东西放到外间，赵邪月忙坐起来，问道：“麻烦几位姑娘，现下什么时辰了？”
青柏指挥那几个宫女放下东西，瞧赵邪月醒了，微笑道：“才辰时初刻，各宫都忙碌了一宿，现下都在安寝，宫门都未开启呢，赵六小姐，您才睡了不到俩时辰，您在歇息一会吧。奴婢按红穗姐姐的要求将洗漱一应物件给您备好了，赵六小姐何时起来都能洗漱，这几个丫头就在殿外伺候，赵六小姐有何吩咐，便招呼她们便可。“
原来如此，赵邪月点点头，又躺下了，翻来覆去却睡不着了，只闭着眼睛歇息，迷迷糊糊中一双手伸过来，抚摸她的脸颊。
赵邪月的精神原本自昨日入宫便一直紧绷着，其实直到现在也是如此，她没有放松，她并不知道怎么为长姐报仇，诺大的皇宫，她也不知道去向何人寻仇，更不知道昨夜那个请她入瓮的人到底是何人，那个唤梧桐的宫女到底是不是苏皇后的宫女梧桐？
待睁开眼，见到眼前的人，赵邪月眸中闪着光，声音透着欢喜：鸾嬷嬷！
赵邪月忙起身穿上了衣服，鸾嚒嚒一边赵邪月洗漱毕，又站在镜后为赵邪月梳妆，鸾嬷嬷笑着，额间的皱纹也弯弯的，说道：“三年未见，孙小姐长高了许多，也瘦了。”
赵邪月握着鸾嬷嬷的手，问道：鸾嚒嚒和大公主在宫中可好？
鸾嚒嚒点点头，眸中万千的波澜闪过，好在如今安稳，说道：好，都好。倒是宫外，辅国公府蒋家上下可好？听说孙小姐入宫，可把老奴高兴坏了！
鸾嚒嚒在前朝战乱之时，本是在船坊、茶馆文人墨客云集的地方弹唱，挣点散碎银子糊口，只是丈夫整日酒肉不离口，又喜好流连堵坊，后来连亲生的闺女都卖了，鸾嚒嚒心死，恨透了丈夫，可乱世的小女子，她能如何？对女儿思念与愧疚，对丈夫的死心，一夜，她趁丈夫醉酒酣睡，烧了那个家，便一人抱着琵琶边流浪、边寻女。
那时候，中原大地兵荒马乱，蒋振云带着蒋渊连年陪同先帝解鈺征战，鸾嚒嚒遇到当时的蒋老夫人，自此以后便留在了蒋家，后来先帝立国，追封蒋振云辅国公，蒋府上下皆荣耀，鸾嚒嚒是蒋老夫人的臂膀，自然也是辅国公府的管家嚒嚒，那时，伺候辅国公大小姐蒋素出嫁到安定侯府事宜是鸾嚒嚒忙前忙后操办的，后来大小姐蒋素在安定侯府产下赵邪月后，不到半载就逝去了。
蒋素所生独女赵邪月也经常被鸾嚒嚒接到辅国公府蒋家小住，赵邪月是辅国公蒋振云与老夫人的外孙女儿，加上二少爷蒋渊并未娶妻，辅国公府没有孙辈儿，虽然赵邪月是外孙女，可辅国府上下人等也按着辅国公府的辈分皆唤赵邪月孙小姐，并未加个外字。
鸾嚒嚒平日在辅国公府伺候因征战半残的二少爷蒋渊，直至三小姐蒋婳入宫为后，她又作为贴身的嚒嚒跟着三小姐蒋婳入了宫，蒋婳为皇后七载，咯血而亡，鸾嚒嚒又得了三小姐蒋婳的遗言，照顾大公主栖霞。
鸾嚒嚒的大半生可谓是对辅国公府蒋家鞠躬尽瘁。而鸾嚒嚒对辅国公府忠心耿耿，不仅仅因为当年蒋老夫人收留她。
当年，蒋老夫人怜她，知道鸾嚒嚒身世，更是知道世间女子有一个软心肠，最惦念的不过是儿女，蒋老夫人问过鸾嚒嚒女儿的模样，鸾嚒嚒只说，那个混账丈夫卖女儿那年，女儿不过才三岁，肩胛骨处上有烫伤的疤痕，只是女儿模样肖似鸾嚒嚒，同样都是大眼睛。
后来蒋老夫人派出去很多人帮鸾嚒嚒找寻那个当年被她丈夫卖掉的女儿，人出动了许多，中原大地地广辽阔，寻一个人哪里那般容易，寻了多少年，却仍旧遍寻不到踪影，鸾嚒嚒后来便也死心了，过了这么多年，模样怕是早就变了，再者丈夫卖出女儿那年，正逢兵荒马乱，女儿，....或许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后来鸾嚒嚒便也不让蒋老夫人继续派人找了。
鸾嚒嚒历经风霜的脸显得十分静谧，干枯的手掌紧紧的握着赵邪月那有些沁凉双手，又问道：“孙小姐怎么会被苏皇后昭入宫？”
赵邪月将年前十月份贤妃赵元月产子、薨、前后的事宜、以及这次皇上寿宴她被人差点安一个通奸罪名、翾王救她，苏皇后赐她入凤阙宫探望襁褓中的‘四公主’，全部和盘托出。
鸾嚒嚒竖起耳朵，一字一句细细的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事情一桩桩听在耳中，她眉心隆起一个小包，鸾嚒嚒那苍迈的脸庞满是凝重之色，声音透着不解：“凤阙宫掌事宫女是苏皇后贴身伺候的红穗，其下便是一等宫女梧桐、青柏二人，青柏长得白净圆润些，办事周到细致，性子活泼些。梧桐长的黑瘦，性子软糯，从不多言一句，但凡红穗交代的凤阙宫一应事宜也都办的及其麻利。
鸾嚒嚒微微摇头，还是不解，道：“苏皇后从未与你乃至整个安定侯府赵家有任何恩怨，苏皇后何必遣梧桐请你入瓮？”
赵邪月心中也是无数个不解，道：“门口方才有青柏姑娘带来的几个宫女随时听命伺候的，可见青柏到是个细致的，这个青柏，我见过了，倒是我昨夜见过梧桐那面，自凌晨踏入这凤阙宫再也没见过她。”
鸾嚒嚒更加疑惑了，说道：“梧桐这几月一直负责四公主几个奶娘道膳食，一只在小厨房盯着厨娘们，片刻不敢离开，倒是昨夜百官家眷入宫，凤阙宫上下自然也是忙的团团转，到听说红穗得苏皇后命邀京中小姐们来凤阙宫，红穗便遣梧桐与青柏去请前殿得从二品官员家中的小姐们，梧桐去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又回了小厨房，昨日傍天才刚刚天黑，老奴给大公主去小厨房端姜汤时瞧见那梧桐姑娘了，那个时辰，她不可能有分身术出现在先帝宸妃的偏殿阿！”
二人正疑惑间，只见一个少女跑进来，身上带着寒气，她梳着元宝小髻，发髻正中叉着立凤金簪，身着靛蓝色貂皮袄裙，外罩牙白色绣花大氅，项间戴着一串同貂皮袄裙同色的绿松石串珠，少女来不及脱下大氅，几乎是奔至赵邪月的床榻前，欢快的说道：阿姐！
赵邪月一瞧是小姨母的独女，也是皇帝解无瑞与小姨母蒋婳的长女、嫡出大公主－解栖霞。
大公主虚岁十一岁，赵邪月与鸾嚒嚒便心有灵犀的不再言方才之事，也是怕大公主年纪尚小，这尔谀我诈之事牵累她。
赵邪月瞧着栖霞公主欢欢喜喜的模样，也打心底被感染，笑到：栖霞长大了，愈发好看了。
大公主有好多的话要说，上前缆柱赵邪月脖颈，整个人扑在赵邪月的怀中，那如黄莺般的嗓音传到赵邪月耳中：外祖母可好？舅舅可好？阿姐，你可好？
赵邪月拍拍她的背，又正过她的脸，抚摸着大公主圆润的脸蛋儿，一脸宠溺的说道：“我们都好，我们在宫外都盼着大公主你平平安安的，如今见鸾嚒嚒与你这般好，我心中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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