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他的葬礼
依照武都这个小镇的风俗,人死了要停尸三天才能下葬,每天晚上都要诵经,通宵达旦地如此连续三天。到第三天的时候,会在阴阳先生的安排下按时从家里出发去往下葬的地点。像武都的北山、旧城山、南山一带多是坟地。徐爱平被葬在了北山。
阴阳先生看好了时间、丧葬的地点、方位等等,一个曾鲜活的生命就在这样的命运安排下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五月十五日,早上六点半,天已经大亮。家里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着出发前往墓地。专门负责放炮的人先在门前点起了几千响的炮,“噼噼啪啪”地震得人的耳朵不敢听,眼睛不敢看。这时,抬灵柩的人一声“起!”,那棺材就离开了它停留的位置,被人们架到了空中。
爱平的亲人们穿着孝服,头上绑着一条白布——就是俗话说的孝,站成两行徐徐向前走去。孝队前面的是爱平的儿子徐涛涛,他两手拿着父亲的遗像,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向前走去。他的脸看上去是那样忧郁。
放炮的人离人群稍远,他们在最前面。有时是几串鞭炮的声音,有时还有放□□的声音。似乎那声音越大,越能震动人心似的。
爱平的灵柩由众人抬着缓缓向前走去,走几步,就要放几串炮。小辈的人跪在马路上朝着棺材的方向磕头。如果逝者是老人的话,戴孝的人会被众人强行压在路边磕头的。有些年轻力壮的人故意死死地压住戴孝的人,那头磕在地上都会发出“嘭嘭”的响声。响声发出时,也是众人“哈哈”的笑声发出来的时候。
灵柩的后面是举着花圈的队伍,这里边有亲人,有朋友,也有邻居。没有人说笑,没有人打乐,除了炮声,也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了。花圈队伍的后面还跟着很多人,他们都要跟去墓地,亲眼看着死者下葬。
这样多的人,这样庞大的队伍,在为爱平送行。炮声再大,也震不散人们心里的乌云,就像那时的天空一样,太阳的光辉被团团乌云笼罩着,见不得光明。这怕是要下雨了吧。
走了一半的路程时,天果然下起了濛濛细雨。送葬的队伍在雨中缓慢前行。这雨的阴霾和绵愁愈加深重了!
润草的脸上挂着泪水,泪水里和着雨水,满脸都是。她的双腿没有了力气,自己坚持走了一段路之后,更是疲惫不堪。她好累啊,就想要倒下去,倒下去,再不要醒来。
走在润草旁边的,是她的姐姐,她姐姐手里还牵着花花的手。五月天应该不冷,可是花花的嘴唇确是青紫色的,她浑身打着哆嗦,眼睛红肿,脸色泛白。
“我没有爸爸了!”“我的爸爸去了哪里!”……她一直在心里强调自己没有爸爸的事实,越想越觉得冷,越想越觉得冷。
润花感到有人靠向了她,一扭头,是润草!她靠在了她的身体上,润花立即伸手扶住了她,一边是孩子,一边是母亲,她们一个没了爸爸,一个没了丈夫。想到这些,润花的心里更是难过,她的那只手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紧紧搂住了润草的肩。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墓地。放眼一看,那么多的坟堆,一个接着一个,彼此依靠,又相互分离。他们都是孤立的。但是每一个坟堆又都是彼此挨着的。
那些坟堆上长满了各种杂草,坟前也是荆棘满地,有的坟前还长着青翠欲滴的柏树,它们挺立着,似乎是死去的人在它们身上展示着自己傲挺的灵魂。这块墓地又要添一座新坟了。
那被掘出的黄黄的新土,细腻又柔滑,踏上去软绵绵的,爱平就要永远的睡在这样一个舒适的地方了。爱平的墓穴周围都是与爱平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他在地底下是否会觉得孤单呢?
那周围的每一个坟堆上都挂着白纸,风一吹,“簌簌”的响声,就像黄了的叶子从树上掉下来。那些长长的,垂着的,有些泛黄的白纸在扭动着,似在招手,又似在笑着迎接“新的朋友”。
有些坟前还有为死者燃烧着的蜡烛和香。可能是有人祭奠过吧!活着的人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他终究会变成一抔黄土,在该祭奠的日子里,有人会为他点着蜡烛和香。
阴阳先生算好的下葬时间是七点半,在这之前,所有的亲人、朋友、邻居都会哭丧。润草先是由姐姐搀扶,后来又被她的邻居慧慧和小芳搀扶着,一步步寸到墓地的,她的嗓子已经沙哑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所以她哭丧时说的话没有人听得清楚。
刚到七点半,阴阳先生大喊一声:“下葬!”只听所有摆好的鞭炮、烟花,齐声轰鸣,阵响了半个天际。
准备好下葬的人用绳子和细长的木椽慢慢将棺材放入掘好的土坑,正在这时,只见润草向前一扑,幸亏旁边的人拽的紧,不然她就会扑进土坑去。
这一扑,吓坏了周围离得较远的人,他们一下蜂拥而至,有大声安慰的,也有略带责备的,还有心痛不已的。两个孩子更是吓破了胆,嚎啕大哭,扑在了妈妈的身上,紧紧抱住了妈妈。
润草扯着嘶哑的嗓子,竭力地喊叫:“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众人实在受不住这种撕心裂肺的场面,有的也陪着大声的哭起来,这个时候,也只有放大声音才能减轻内心的痛苦吧!如果这样的声嘶力竭能遏制悲伤的话,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尽情地大叫吧!一切的声嘶力竭,都是对过去的告别。
终于,棺材落进了土坑。
爱平的大哥拿起铁锨,两手紧握铁锨把,屈膝,弓腰,弯背,用力铲了满满一铁锨土,奋力一扬,土便顺其自然地落在了棺材上。这一铁锨土落定之后,其他的人才开始铲土,再扬土,慢慢地爱平的坟堆便出现在人们面前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拼命哭丧。“爱平啊……你怎么突然就走了……”“你的好日子都还没过啊……”这是爱平的妈妈,那个可怜的老妇人的哭声,“你这是让你的老母亲送你吗?呜呜——”
那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流淌在了黄土地上。“你走了……你的孩子怎么办啊……”“润草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呜……”
众人的哭声震得这块坟地都不安宁了!所有活着的、死了的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悲伤中。
润草哭得听不见她的声音了,这种无声更是将她内心的痛苦和无助带给了周围的人。谁能真正说得清她内心的悲楚呢?谁又能真正体会得到那种无助呢?只有她自己,才最明白那种感受。
这几天润草都处在极度悲痛的境地,从来没有寻到一丝的安慰和排解,过度悲伤让她昏过去了。
在润草身旁的慧慧一看润草昏过去了,不禁失声大叫:“润草啊,你可别吓我啊!快醒醒……”她拼命地晃动她的肩膀,润草身材略胖,慧慧抱不动她,就是扶着肩膀也把她累的胳膊使不出劲儿了。
润花正好也在她身旁,她使劲儿掐着妹妹的人中,掐了好一会儿,只见润草浑身抖了抖,深呼了一口气,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润草还在啜泣,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她的眼皮是红肿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和哀愁。她的胳膊垂在地上,浑身是土,雪白的孝服在土里滚成了灰色,此时,她和大地是同色的。
那是灰色,也是哀痛的颜色。
安葬事宜在这样的节奏中停止了,一个生命也妥妥帖帖地找到了他的另一个归宿。有了归宿,终是安稳的。也说不清这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死者已已,活着的人不是该继续勇敢地走下去吗?
说到底,生命还是脆弱地。
安葬仪式结束了,似乎悲痛也应该结束。但是这种悲痛能在一夕间结束吗?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合情理的。润草的悲痛会持续多久呢?
葬礼结束后,爱平的大哥把润草背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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