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初雪
车到站了，两人下车，发现天竟下起了雪。
许是想到马上不用忍受尴尬了，叶君沁原本烦躁的心情倒是平静下来：“下雪了呢！”
她想了想道：“你家离这远吗？要不带把伞吧？”
唐鉴没推辞：“也好。”
她对自己，也没太讨厌了吧？
他想。
唐鉴看她开门进屋，倒是乖乖的站在原地，没有进去。
叶君沁拿了伞出来。
这么会儿工夫，唐鉴身上倒是挂了几片雪花。
唐鉴从她手里拿过伞，微笑：“那我先走了，”停了停，又添上一句，“天冷，注意保暖。”
此情此景，听他这么说，叶君沁心里就突然有些愧疚。
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妥帖的话来，只好笑着点点头。
她看着他撑开伞，转身离开。
少年的身姿，在朦胧的雪里，如青竹般挺拔。
唐鉴走出几步，回过头来，却见她正倚门目送，心里不由泛起柔情，溢满心间。
自得一笑，步履显出轻快。
叶君沁看他回头，才惊觉自己在做目送他的傻事，于是唾弃自己，转身进门。
换好家居服，她给张旭发了消息，絮絮叨叨地说了下这一天的见闻，告诉他说这边下雪了，还特意跑去屋外拍了照片给他看。
张旭没有回复，想是在忙。
叶君沁百无聊赖地等了等，没等到，只好先放在一旁。
她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先围了围裙，去洗手做羹汤。
正忙着，叶青军回来了，神情落寞。
“哥，怎么了？”叶君沁跑过来给他倒了杯水暖手，关切地问。
“哦，没什么。”叶青军笑笑，脱掉外套，眉宇间却是掩不去的落寞。
叶君沁心里有数：“情路坎坷啊～～”她老气横秋地感叹。
“小丫头！”叶青军作势打她，却只是轻轻拍拍她的头，“晚饭就交给你了！”
“嗯！”叶君沁点点头，冲他做个鬼脸，又回厨房忙去了。
哥哥好像需要自己待一会儿……
叶君沁靠在流理台上，看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有些出神。
那阴暗的天空让她想起哥哥眉宇间的低落。
哥哥虽然算不上阳光少年，却也很少这样沮丧……
还有阿旭，到现在都没回复……
这样的挂念，让人有点烦躁。
感情，总是这样磨人心神……
她深深地吸口气，却没有预想中的冷冽，而是满满的食物的香味。
她视线不由落在正煮着食物的砂锅上，砂锅盖子因为蒸汽的缘故发出轻微的噗噗声，食物的香气随之弥漫开来。
暖黄色的灯光洒落在身周，一切突然显得温馨。
叶君沁笑起来，心情突然好转。
在寒冷的冬夜，最能安慰人的，果然是热腾腾的食物。
“哥，吃饭了！”她边戴手套边探头喊，然后将砂锅连盖带底端上桌。
“嗯，知道了！”叶青军出了房门，似乎刚刚洗了个澡，穿着睡衣，头发还是湿的。
“哥，把头发吹干！”从厨房出来的叶君沁见状瞪他一眼，将碗筷摆上桌。
“没事！”叶青军笑笑，“我头发短，很快就干了。”
“……”叶君沁没理他，只洗了手，去拿了块干毛巾，替他擦头发。
“哟，怎么这么贤惠了？”叶青军任她擦着，笑道。
“罗嗦！”叶君沁狠狠揉他的头。
“啧啧！”叶青军躲开，顺手拿过毛巾，“真不经夸，还是我自己来吧。”
兄妹俩其乐融融地一起吃过晚饭，又一起收拾了碗筷在厨房洗碗。
“之前奶奶打电话来说叫我们早点去姑姑家过年。”
“哦，我得补课呢。”叶青军皱皱眉，熟练地随手找了个借口。
“我也还是想在家里过年，哪怕只有我们两个人……那这次还是年初二去那边拜年？”叶君沁问，随手将冲好的碗递给叶青军。
“行，就这样吧，奶奶那里就说……”叶青军将碗擦干，放入橱柜。
“就说哥哥要补课！哈哈！”叶君沁一边玩笑，一边接了些洗手液洗手。
“嗯。”叶青军将最后一个碗擦好放入柜子，点点头笑。
“姑姑那里也得专门好好说一声。”
“我打电话给姑姑吧，”叶青军道，“省得说我们见外。”
“嗯。”叶君沁点点头，擦干手。
收拾完家务，叶君沁回到房间写作业，时不时地看看电脑，期待张旭的回音。
随着时间的流逝，叶君沁开始焦躁。
她发觉自己真静不下心，就把作业一推，翻出小游戏打地鼠，一阵猛敲，心情总算舒爽了点。
她忍不住又去看看电脑，还是没有新消息，只好叹口气，先去洗澡。
洗完澡，叶君沁正考虑是关机睡觉还是再等一会儿，电话响了。
她探头看看来电，见是很奇怪的号码，就皱皱眉，没理，等哥哥接。
过一会儿，哥哥过来敲门：“小君，是阿旭的电话。”
“真的？！”叶君沁眼睛一亮，赶忙拿起听筒，“阿旭？”
“小君。”张旭在电话那头应声。
“……”叶君沁突然有些鼻酸，虽然她知道这只不过是错觉，但她还是觉得已经好久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我想你，阿旭。”她控制不住地道。
“……我也是。”张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阿旭……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叶君沁又问起这个无聊又问了很多遍的问题。
“……小君，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你一定要听我说完，别打断，好吗？”张旭沉默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道。
“嗯，说吧！”叶君沁勾起笑，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快，悄悄地压下心里的忐忑。
“小君，我爸妈不想让我回去，说是让我在这边上学了……”张旭低声道，随即又急急解释，“我不愿意的，和他们吵过，可是没用，我什么都没有，我没能力回来……小君，对不起……”张旭听起来有些微微的哽咽。
“……”叶君沁握着听筒的手攥得紧紧的，指尖都有些泛白。
对她来说，这个消息，真的太突然了。
要知道，从他离开那天起，她就眼巴巴地对着开学的日子倒计时了啊，一天一天地盼着人回来，她和他，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呢。
结果，却等来这么一个消息……
“小君，小君？”没听到她的回复，张旭有些着急。
“……阿旭，”不过一瞬间，叶君沁就已经泪流满面，心里的疼痛和彷徨一阵一阵泛上来，她却无暇去顾及，只是下意识地掩住听筒，暗暗调整了呼吸和声音，仿佛一如既往地平静，“没事的，阿旭，你不就是转学了嘛，没事的。”她一连说了两声没事，却不知道是在安慰张旭还是在说服自己。
“小君……”张旭突然鼻子发酸，却不知道说什么。
“嗨呀，我说阿旭怎么这么久没回信呢，原来是在纠结这件事，”叶君沁擦掉眼泪，声音愈发显得愉快轻松，“别纠结了啊！”
“……”张旭听着她的声音，甚至能想象，如果她在身边，她一定会像大人一样拍拍他的头，然后又对他露出分外孩子气的可爱笑容来，讨人喜欢得很，他不由全身放松，心里的忐忑一下消散，嘴边不由露出笑来，“嗯，好。”
“真乖！”叶君沁扯扯嘴角，努力想调皮地笑笑，却实在笑不出来。
“……又装老成！”张旭吐槽，心情也变得轻松。
“呵呵！”叶君沁到底笑出来了，却带着涩意，“好了，很晚了，可以睡觉了，记得盖好被子啊。”
“嗯，小君也是，睡个好觉，一定要梦到我！”张旭霸道地要求。
“去，谁理你！”叶君沁照样地娇横。
“嘿嘿，来，小君，亲爷一个！”放轻松的张旭开始日常调戏。
“哼！”叶君沁不理他。
“好嘛好嘛，我给你亲一个还不行吗？啵～～～”张旭谄媚道。
“好了好了，挂了！”叶君沁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
“小君好冷淡哦～～”张旭撒娇。
“……”叶君沁心酸地笑，“哪有啊！”
“还不承认！”
“好了阿旭，真挂掉了呐。”
“嗯，小君晚安。”
“晚安。”
叶君沁挂掉电话，再撑不住笑，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床上。
不回来了，他不回来了……
她和他之间，一下子就隔出这么远的距离，该怎么填满？
她呆坐半晌，脑子里似乎在找答案，却发现只有一片茫茫然的空白，终究只能叹口气，拍拍脸，对自己苦笑。
明明是走过去关电脑，叶君沁却忍不住点开文件夹，看那些往日的照片。
照片里张旭和她都笑得很灿烂。
那是他和她一路走过的风景。
她细细收藏。
叶君沁心灰意懒地关掉电脑，躺进被子里。
从此以后。
他不会再接她上下学；不会和她一起面对面吃饭；不会骑着车载着她自街上呼啸而过。
也不会宠溺地拍拍她的头；不会和她一起吃冰激凌喝奶茶；不会时不时地抱她，偷偷吻她……
叶君沁泪流满面。
他和她之间真的离得这么远了……
她突然后悔。
为什么当初总是嫌他腻人，总是推开他，如今，却是连个拥抱都那么遥不可及。
阿旭……
阿旭……
好在，叶君沁总是习惯隐忍，且善于安慰自己的。
她抹干眼泪，对自己说，好了，别哭了，他还会回来的。
就算他不回来，如果实在受不了，她也可以过去看他的，不是吗？
想着这些，叶君沁揪成一团的心也慢慢安静下来。
而且，现在通讯这么发达，遥远的距离总是可以缩短的。
对了，去国外的话，机票是不是很贵？
要不马上就开始攒钱吧，存一次机票钱就可以去看阿旭一次！
对，就这么办！
世事无常，她理解得很深刻。
能珍惜的，就牢牢珍惜。
而这会儿她也想不了多远，只知道她需要别的什么来转移注意力，让她不总是沉浸在阿旭再也不是一转头就可以看到的郁闷中。
就像当初爸爸妈妈离开时，她也是靠这个方法来减少痛苦。
对此，她已经很熟练了。
明天就会好的。
以后，总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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