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你我（2）
“林焰是我没得选，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我爸死了就剩我们俩了，我死了他接下来一个人日子肯定不好过，好歹二十多年感情我放不下他。活到我这个份上，有时候感觉一切感情都是负累。我真心希望你过得好，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了一个让我为了你想活下去的人，那我当时情感上就会极度依赖你，那我就真的放不下你了，到时候就更死不成了。我知道我现在也死不成，但我还在等，等自己做完最后一件事，等林焰有朝一日不再需要我。可是我爱上你以后，我要怎么办呢？我每天都要为了你继续撑在这个世上，我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啊？”
林泱说完这段话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思考的重点是错误的。自己当初餐桌上虽然短暂思考了一下自己想不想喜欢雷逸扬这个问题，但当时她把结论局限在以后自己可能会得病或者直接没命这两个可能性上。她当时想到这两个可能性其实不怎么怕，甚至心里还产生了淡淡的期待。就因为这样，她才愿意继续思考到底喜不喜欢雷逸扬以及要不要和雷逸扬在一起这个问题。但是，她现在发现，自己最怕的，就是真的喜欢甚至爱上雷逸扬。
这只是因为，她怕活着。
这个理由，她自己都知道很可笑。
但是没有体会过她的生命的人根本不知道，活着的痛感有多真实。
她有时候只恨自己活得还不够痛，只要再痛一点，就能狠狠心，谁也不顾了。
雷逸扬反应了许久才能慢慢理解这段话。他玩世不恭惯了，每天活着就算是幸灾乐祸也是乐趣，更何况他其余恶趣味也不少，所以他从没想过死。
他没见过像林泱这样想死想到连爱人都不敢的。
所以，林泱到底是为什么是现在这样？
他才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她。
不过，不敢爱？说了半天原来是不敢爱。
想到这里，雷逸扬笑了。
“泱泱，你是不是不敢爱我啊？”
“是。”林泱刚刚那段话，已经让她连撒谎的余地都没有了。
“你承认了就好。你以为不敢爱就真的代表你没有爱吗？我告诉你，当你说出不敢爱这句话的时候，我很有可能就已经在你心里了。别骗自己，没意思的。”
“才没有。”林泱即使能继续嘴硬，她也不能无视雷逸扬提出的这个可能性，脸色顿时惨白。
她又想起了林泱临走时说的话，她从小，喜欢的强迫自己不喜欢，不喜欢的强迫自己喜欢，自我欺骗的形式五花八门。万一林焰这次真的说着了呢？
“你一向伶牙俐齿，我和你拌嘴一般也就是个平手，你今天，怎么只会说一句才没有，后面连个具体解释都不说呢？”雷逸扬眼中都是嘲讽。
林泱没有答话，但她手开始抖了。
“我还真的信了你的话呢，不过估计你自己也信了你这套鬼话吧，骗人骗到把自己都骗过去了你也是很厉害啊。我之前还想，你现在可能的确不喜欢我，但我当时就是有很强烈的预感，觉得你最后一定会爱上我的。我今天早上还在想为什么我这么有自信呢，我当时认为可能是因为我没受过情伤所以乐观吧。但我现在发现根本不是这样的，你说的没错，这世界上真面目是藏不住的，但这世上藏不住的可不止真面目。爱情也一样藏不住的，你一直以来的表现才是我自信的来源。你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关心我，听到我淋雨了就熬姜汤，担心我不喜欢事前还问我能不能接受葱姜蒜的味道，你当时干嘛不直接问我能不能喝姜汤呢？你就是在用这个问题掩饰而已，姜汤驱寒是常识你知道一点都不奇怪。但是你当时还说了只要浓度适当对胃有好处吧？这点连我亲妈都不知道，她知道我有胃病之前姜汤都是熬得越浓越好，我胃病发作之后她觉得刺激就再也不给我做姜汤了。你担心我胃炎喝不了这种辛辣刺激的东西所以你提前查过的，对不对？这次我来你家也是一样的，你提前交代全做清淡的，哪怕你自己喜欢吃辣的。你看上去对我很冷淡，什么都打着礼貌与家教的旗号去做，但你就是喜欢我的，的确很可能现在感觉没那么强烈，甚至可以说平淡，但这也改变不了你喜欢我的事实。”
林泱继续面色惨白不说话，她内心已经相信雷逸扬说的是真的了。
她想起来好多事，她每一次在雷逸扬身边呆着，都会产生开心感动等等诸如此类的情绪，但是每次都不是特别强烈，只是一次次出现，出现到她无法忽视，但她每次到最后，就会把这些感情全部压下去。
林焰之前问她，她过得还可以，和雷逸扬有没有关系。
她当时问了自己好多问题，所以回答之前才犹豫了。但她还是告诉自己“无关”，还是嘴硬地说自己没有犹豫，所以那次林焰才会对自己发脾气。
她昨晚都还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顿饭就扛着一个大行李箱从家跑回寝室，她当时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喜欢他的，但是后来她以睡觉为借口，让自己不要再继续想了。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能找到借口，每次都能把感情压下来。
每次都能成功骗到自己。
雷逸扬看到林泱的样子就已经知道，自己说的话一点没错，他心中本来还存在的一丝丝不确定已经全部打消。
爱情不分输赢对错，这个道理他是一直都知道的。
可能因为他从见到林泱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一直势均力敌，所以虽然从不至于要争个你死我活，但是他们就是会习惯性地针锋相对。不过就算是针锋相对，除了第一次在咖啡厅，他输给林泱也从来不会生气或难过。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输就输了吧，让林泱得意一次也没关系的。
但这一次，他真的很想赢。
不管是他昨天赌林泱最后一定会爱上他，还是今天赌林泱已经喜欢上他，他都想赢。他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胜心，而是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赢了，也许他和林泱两个人，都有幸福的可能性。但如果他输了，两个人下场都会惨烈。林泱一直在担心他受伤，可按照现在林泱的情况分析，林泱极有可能会比他还要惨。
“泱泱，你为什么会有抑郁症我不知道。以前的事情你不想说我可以不问，但是你现在就是喜欢我啊。不管你承不承认，事情都是这样的。反正你为了林焰一时半会不会寻死，那你这段时间给我个机会好吗？跟我在一起，也许我真的能让你想活下去，是为了你自己活，不再是只为了我或者林焰。我不会伤你，我不会允许我自己成为你想自杀的理由。哪怕是为了林焰，好歹你也尝试一次好不好？”
“为什么一定要尝试呢？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就算不说放过我，好歹也放过你自己，行不行？”
“我谁也不放。你现在就是全靠林焰撑着，没了林焰就不想活，就担心日后要为了我继续死撑，对吧？”
“对。”
“那你别怕，我虽然这次很想赢，但我不赌了。我不要你更多的感情，你更多的喜欢或者更多的爱，我统统不要了。你就待在我身边，你想喜欢我你就喜欢我，不想喜欢就算了。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怎么样都行。你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雷逸扬决定把他的赌局全都放下。
怎么样都行？我要是去寻个死也可以吗？
林泱原本很想问这个问题，最后还是忍住了。
哪怕是有点在乎，都不会放任对方去死的。
如果有一天雷逸扬想去寻死，林泱也会去把人拦回来的。
嗯，这么说自己应该是真喜欢他。
要是自己和他互换位置，会不会很希望对方能说一声好？
会希望的。哪怕明知道结果惨烈，也愿意试一次的。
如果是为了你，那好啊。
那就，再试最后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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