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你我（1）
林泱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了雷逸扬很久。
她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干呢？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她好像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忘记提醒雷逸扬了。
昨天饭桌上她一时心软没有说，但今天，如果还不说，以后可能真的会出事。
雷逸扬铁青着脸，虽然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但他松开了林泱抚着他脸的那只手，先把林泱旁边的枕头扯到一边，下面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一点没有放松，反而感觉更加害怕。他一时有点不敢再动。
林泱很乖巧，笑了笑，主动抬起脖子，示意他可以看看她现在枕着的那只枕头。
她越这么笑，雷逸扬就越害怕。她的脸离他很近，可是雷逸扬心里都冷，此时看她也觉得恐惧。
他把手探到枕头下面，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握着那个冰冷坚硬的物件，把手缓缓收了回来。
他其实平时运动不少，单手俯卧撑是可以撑一阵子的，但今天他就是突然感觉有点撑不住了。他从林泱身上翻了下来，坐在了林泱边上。
林泱也侧过身，看着他笑。
那把刀精致小巧，外观是一枚树叶，算得上轻薄，就算压在枕下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单纯看外形，真的很有创意，而且刀鞘质地很好。
可雷逸扬看着这把刀就觉得内心生厌。他单手推起刀鞘，发现他是见过这种刀刃的。这是陶瓷刀，以前他在家里切水果用过，非常锋利，当时他不小心在手上划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陆幼仪心疼了很久。
“刀哪儿来的？”雷逸扬也知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但他就是想问。
“淘宝，29块钱包邮。氧化锆制成，锋利度是钢刀的十倍以上。”林泱好像只是在炫耀自己淘来的物美价廉的小玩具。
“买它干嘛？”
“一把刀能干嘛，也只能切点东西啊。”
“你想拿来切什么？”雷逸扬声音冰冷。
“刚刚不是和你说了吗？当初是想着抹脖子用的，家里的刀都在厨房，少了一把很快就会被发现，我只能自己买把新的。买把大的，我自己嫌占地方，也怕被林焰发现。再说了，大的刀都太丑，没这把小的好看。它价钱也不贵，我就直接下单了，果然到手之后非常满意。”
“满意？你是用过还是怎么着？”雷逸扬的怒气有点压不住了。
“林焰看到我在厨房拿刀就紧张，所以我在他面前只能吃带皮的苹果或者葡萄那种直接剥皮就能吃的东西。可是我还是不怎么喜欢苹果皮，也讨厌那种剥皮会弄得自己满手汁液的东西，而且我喜欢吃火龙果和芒果，这两样没刀吃起来都很麻烦。所以我只能把这些吃的拿回我房间，反锁上门，再慢慢用刀处理一下，之后再享用。这把刀至今为止，我记得也就切过几个火龙果吧。说实话，每次我用这把刀的时候，心里都很爽。”林泱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又开始轻笑。
“为什么今天突然要告诉我这些？”
“我可以提前和你说一声，林焰要是发现我枕头下有刀可能会打死我。考虑到这个，你应该也不会向他出卖我的吧？我之所以敢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看准了，你就算知道了也根本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这只是个小原因而已，更重要的原因嘛，是因为我发现，你似乎忘记了我有病这件事。”
“我知道你有抑郁症，昨天我爸对我说的都是你的病情，我从来没忘记过，用不着你来提醒我。”雷逸扬原本想瞒着林泱不告诉她雷业成私下里查她的事，此时根本顾不上，反正林泱看上去也不在乎雷业成背地里干了些什么。
“雷叔叔下手真是快，难怪能跟我爸那种人成为朋友。我现在在外面什么名声我自己很清楚，不过就是个精神失常天天闹着要自杀的疯女人嘛，你爸看不上我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和雷夫人关系不好，自然是不想让你走他老路的。”
“你什么意思？”雷逸扬听到林泱提起了陆幼仪，虽然暂时还没有完全理解她的用意，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一个他不想承认的预感。
“别装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什么意思？昨天晚上，我想过要问你一个很冒犯的问题，后来我自己觉得太狠毒了，一时没忍心说。你还记得吧？”
“记得。”雷逸扬觉得该来的总会来，他逃得了一时，但在林泱这样的人面前，根本躲不了一世。
“雷夫人有抑郁症的事情，你和我说过，但是那其实并不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雷逸扬，这个圈子里真的没有那么多秘密的。我甚至还听过一个传闻，你爸和雷夫人并关系不好，是因为雷夫人当初抑郁症发作时情绪不稳。鉴于这个传闻是我爸亲口和我说的，他也从来不传谣，所以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属实了。基于你爸和你妈婚姻不怎么幸福的事实，你爸怎么可能会允许你和一个同样有抑郁症的女人在一起呢？更何况我当初都闹到天辰总部去了，雷叔叔那种把工作当生命的人，现在应该特别讨厌我才对。你看我一直和你斗嘴，看我思维逻辑清晰可以和你无障碍交流，你就觉得我是正常人了？那是因为你根本看不到我内心是什么样的，我可是由内而外散发死气的人呢。你爸昨天应该对你说了不少我未来会如何祸害你的可能性吧？我能量有限也就不再一一赘述了。但我早就说过了，大家做人都要现实一点的。你就不打算好好考虑一下你爸昨晚给你的建议？”
“不打算考虑。他和我妈是一回事，我们两个是另一回事。你和我妈不一样，我和他不一样。我不会像他对我妈那样对你的。”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昨晚上不说而现在突然提起这件事呢？”
“你说吧。”
“昨晚，我一是觉得我要问你的问题狠毒，二是判断你一时半会儿也给不出答案。现在说是因为，刚刚你看着我的样子，比起昨晚，还要温柔认真，我要是再不能狠下心问你这个问题，以后可能真的会害了你。我自己也知道，这算是顺序错误，但是我即使是为了尽可能补救我的错误，也必须现在开口问你。你现在也应该发现了，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一大段话，，其实也没那么狠毒，也没那么难回答。所以我昨晚真正想和你说的，不是上面那些话，而是下面这段。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你说。”其实雷逸扬没准备好，他可能永远也准备不好了。
“你以前说过，你和你妈更加亲近，却喜欢和你爸作对，这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看不惯你爸因为抑郁症而对你妈采用冷暴力呢？你也说过，你和你爸不一样，那么你找一个抑郁症的女人然后喜欢她对她好，不是就能证明你和你爸不一样了吗？我以前很喜欢吃三文鱼刺身的，每次都蘸着酱油吃。后来有一次，我一个好奇没蘸酱油直接吃了，你猜怎么着？我觉得味道真糟糕，再也不想吃了。后来我就想，也许我喜欢的是酱油，而不是三文鱼刺身。那么，问题来了，雷逸扬，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抑郁症？”
雷逸扬感觉心冷透了，看着林泱的笑脸，他感觉似乎自己有点打冷战。
“你怎么会，想到这种问题？”雷逸扬不明白，自己在林泱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昨天不是在讨论你为什么喜欢我吗？我一开始问你是不是因为你想拿我气你爸，你说不是，然后我就想到了一种进阶版的可能性。林焰喜欢我是因为亲情，我爸喜欢我是因为我像他以及他看中我身上的价值，我室友喜欢我是因为我在她面前一向单纯善良真诚有礼，当初公司上下对我印象不错是因为我待人接物处处周到妥帖。我在你面前自认为没什么好的，我强悍的工作能力从没对你展现过，也懒得对你圆滑，善良什么的更是少见。你今年28岁了，朋友很少是不假，但你都习惯孤独这么多年了，就因为我能让你感到不孤独你就突然喜欢我了？我要是那么轻易相信你这段话我也太单纯了。所以你喜欢我什么呢？我能给你什么呢？我觉得如果喜欢我能证明你和你爸不一样，倒还是一个不错的好处。”
“我喜欢你，我很确定。昨天到今天，一次次确定过，不会有错。跟我爸我妈，跟你的病，一点关系都没有。”雷逸扬尽可能克制自己，让自己语气平静。
“你这么确定？”
“确定。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那我姑且信你一次。就算你喜欢我和你爸妈没有关系好了，可是你我都不能否认，我还是有病啊。你现在看我，这么毁天灭地，这么乖张跋扈，所以你觉得我有趣。但这些特质的背后原因可能就是因为我有病啊。万一哪天我病好了，可能这些特质就没有了，我看你也不像是会喜欢阳光美少女的那种人。”
“你以前没病的时候好像也不是什么阳光美少女吧。”雷逸扬终于忍不住，直接呛了回去。
“的确不是。但是我以前也不是现在这么嚣张的，反正大家都说我好，大概也就是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咱俩互相客套的那样子吧。当初你刚见我的时候，就喜欢我吗？你一开始应该觉得我没什么意思吧。”
“我喜欢你不仅因为你嚣张。我一开始的确觉得你嚣张的样子有趣，但是后来，我慢慢发现，有趣真的不只是任性嚣张和毁天灭地，是你身上可以出现很多很多样子，哪怕这些样子我都想象不到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我今天早上躺在床上，脑子里出现的你，从来都不一样，你挑衅我时狂妄的样子，你教训那个熊孩子时霸道狠辣的样子，你第一次来我家做客很努力把所有食物吃掉的样子，我把那副画交给你并告诉你这是第二个惊喜，你当时满足又恐慌的样子，你来我家处处小心翼翼周到礼貌的样子，你忍着咸把一盘土豆丝都默默吃掉的样子，你谈论电影情节时尖酸刻薄的样子，你帮我端来一碗姜汤面无表情叫我喝掉的样子，你假装伤心难过实际上把我爸骗走的样子，你认真坦诚的样子，你害怕我受伤的样子，还有很多很多。这些全都是你。就算以后你有些特质消失了又怎么样？你依然是你。至于你抑郁症会不会好，只要你不介意，我也可以不介意。我不在乎那些特质，我在乎你。”
林泱强压下自己听完这段话后又开始狂躁的情绪，继续狠心。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谈点现实的吧，我可是有自杀倾向的人。不仅是自杀倾向，愁云惨雾简直是人生常态。我负能量爆棚，只是很多时候不向人展示而已。你我见过的次数真的不算多，可能还没有认识到我的真实面目。这世界上真面目是藏不住的。你和我在一起，天天对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怎么可能开心？我现在每天都还在忍着，忍着不把我自己一刀宰了，可是万一我哪天撑不下去了呢？我虽然没有拉着你一起死的念头，但你找一个随时会弄死自己的人，真的很没意思。”
“那我问你，你至今为止，都靠什么撑着，才活到现在？”
“林焰。我撑不下去就跑他房里抱着他睡。”
“那你以后说不定也可以为了我活下去啊，你撑不下去了也可以来我房里抱着我睡啊。”
“我不想再为了别人活下去了，每天为别人撑着太苦了。林焰一个就够了，再多一个我可能会疯。”
“那你为什么不为了自己活呢？”
“为了自己早死了。为了林焰才能活。”
“为什么你只能接受为了林焰活，为什么不能为了我活？”
(https://www.uuubqg.cc/100_100352/5499332.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