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谈话（1）
两个人八点钟赶到餐厅，林泱把点菜任务交给了雷逸扬，自己开始思考人生。
首先，雷逸扬是认真的吗？
凭自己多年来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他当时的表情很真诚，应该不是在拿自己寻开心。那既然如此，我也就要认真地来想想怎么回答。
不过，雷逸扬可以喜欢我多久呢？
按照他的说法，他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快就会过去，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所以雷逸扬很可能很快就不会再喜欢我了。
还有，他为什么喜欢我啊？
终于遇到了同类和知己，觉得太激动了情难自抑？还是故意拿我来气他爸？后者可能性好像大点。
另外，他一般怎么处理喜欢这种感情啊？
有的人说出来也就图个痛快，实际上不打算和对方真在一起。有些人就一门心思想和对方长相厮守。雷逸扬要是前者，我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就行了。但要是后者，那真的得好好想想怎么办。
最重要的问题是，我喜欢雷逸扬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开心爽快的确有，也不排斥和他接触，从这点上来说肯定不讨厌。但是不讨厌也不意味着喜欢。我一般喜欢一个人什么样？喜欢程昭阳的时候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人家，这种感情明显没在雷逸扬身上出现。不过鉴于我抑郁症之后感情几乎持续性低落，最多小范围内波动，而喜欢程昭阳的时候我又没病，这样说来情感表达方式发生变化也很正常。
分析简直客观公正，林泱暗暗佩服自己这种时候还能保持理性。
但她客观公正也没用，她依旧没搞明白自己喜不喜欢雷逸扬。
还有一个小问题，自己想喜欢雷逸扬吗？真喜欢他会怎么样？
这个答案很明确。真的不怎么想喜欢他，好歹现在还算朋友，万一以后雷逸扬出于种种原因和自己闹崩了，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还有，喜欢一个人太可怕了。喜欢程昭阳的直接后果是自己得了抑郁症，如果喜欢雷逸扬，难不成再得个焦虑症？
如果可以，还是不要再喜欢了。
除了自己可能再得点乱七八糟的病以外还会有什么后果吗？林焰肯定不会干涉我，但他肯定会各种调查考验雷逸扬，说不定会给他找点麻烦。不过只要我咬死说我喜欢雷逸扬，他也就不会怎么样。
雷逸扬那里，他爸和他关系肯定会更差，虽然雷夫人对我印象还不错，但是也未必会支持。他大哥雷逸然，反正也拗不过家中父母，意见可以忽略不计。
真难办。
与此同时，雷逸扬一边点菜，一边心里也在打鼓。
自己说完喜欢她之后，林泱愣了半天，结果蹦出一句：“好的，我想想。那我们边吃边聊？”
好的，是什么意思？是已经答应和自己在一起了吗？还是在告诉自己她知道了？
我想想，是什么意思？她要想什么？喜不喜欢我还是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边吃边聊，这句意思没什么疑问，也就是因为这句话他们才跑来吃饭的。不过，林泱想和自己聊什么？
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等雷逸扬点完菜，饭桌上还是一片寂静。
雷逸扬决定，既然是自己先表白的，那就要主动一点，所以他要先打破沉默。
“泱泱，你刚刚说边吃边聊，你有什么想聊的吗？”
“我还在思考呢，你有没有什么想聊的啊？”
“要不你先告诉我你在思考什么？”雷逸扬觉得先了解一下林泱的想法比较重要。
“我思考了很多啊，比如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你能喜欢我多久，你为什么喜欢我，我喜不喜欢你，以及你现在想怎么办。”林泱隐藏了自己想不想喜欢雷逸扬这一点，这个问题牵扯太多了，她暂时还不想和雷逸扬提到程昭阳。
雷逸扬本来一开始还特别担心。他自己是没遇到过，但他身边的人见过那种被表白之后因为害羞，之后一直装傻充愣不把话说清楚让人猜心的女人。雷逸扬本身觉得这种女人无聊造作至极，他自己是绝对不会喜欢这种女人的。他看林泱也不像是这类人，但是林泱性格的组成元素极为复杂，他是真的猜不准林泱在遇到表白的时候会怎么处理，万一也开始莫名害羞怎么办呢？虽然他现在挺喜欢林泱的，就算林泱真害羞一下他也能忍，但是出现这种特质他可能还是会有点小失望，更何况事态如果往这个方向发展他会特别难受，毕竟，雷逸扬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生来最烦猜心。
还好，林泱看上去很认真地在思考，而且一点都不害羞，也不造作，有什么说什么。
真不愧是他的知己。雷逸扬觉得自己真是没喜欢错人。
他决定好好回答林泱的问题。
“首先，我喜欢你，是认真的，没半句假话。”雷逸扬直视林泱，来表达了自己的真诚。
“嗯，我觉得也是。所以我也没打算收拾你。”林泱也直视雷逸扬，笑笑表示对他的信任。
“收拾我？你为什么要收拾我？”雷逸扬在林泱的笑容里没看到信任，看到了杀意，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幻觉了。
“我就是因为看你还比较真诚，想来说的也是真话，所以才没打算收拾你，你不用紧张。要是你说喜欢我是拿我寻开心或者想试探一下我的反应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我接下来，是一定会报复的。我真的，最讨厌那种故意玩弄别人感情的人了。”林泱最后一句话的确有点杀意。她自己曾经的经历注定，不管她之前遇见的到底是不是这种人，她往后这一生都要和这种人过不去。
雷逸扬已经可以确定，他看到的杀意不是幻觉，是真真切切就在林泱眼中的东西。他也不知道林泱为什么突然杀气这么重，但他觉得还是得赶紧解释清楚，之后立马换话题。这谈话气氛虽不一定要郎情妾意，但也不能杀机四伏吧。
“我真不是那种人。在外人眼里我换女朋友的频率可能是快了点，但是我喜欢不喜欢一向是说清楚的，从来不会吊着别人，也绝对不玩弄别人感情。”
“那挺好的。”林泱眼里的杀气在慢慢弱化。
“第二个问题是，我能喜欢你多久。我的确和你说过，我以往喜欢一个人的时间不会很长，这是事实，我不打算骗你。未来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擅自许诺天长地久是不负责任的，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抱歉。”雷逸扬说的都是心里话，他一点想骗林泱的意思都没有，两个人都不傻，骗了也白骗，更何况做出一个虚假的承诺他良心真的会痛。
“这个回答我很喜欢。谢谢你能这么说。”林泱内心也觉得许诺喜欢一个人一生一世是明晃晃的欺诈。说出这句话的人，要么是自信到愚蠢，要么就是坏到故意骗人，而相信这句话甚至以后拿这句话去埋怨别人变心的人就是真的弱智。雷逸扬能如此坦诚和现实，林泱心里是真的很高兴。她其实，也害怕雷逸扬的回答会让自己失望。
“第三个问题，我为什么喜欢你。我说不好，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和自己这么相似的人，也是我第一个认为是朋友的人。每次我看到你，会觉得自己并不孤单。其实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觉得孤单过，一个人独处也很习惯，但是你出现以后，我觉得和你相处很开心。你从我家离开以后，我在家中一点你的痕迹都找不到，那时感觉心一下子就空了，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有点孤单的。我以前从来不在工作场所见朋友或熟人的，除非是公事，但是我今天就是很想让你上楼来看看。看到你在那里安静地坐着，我都觉得心安。”雷逸扬这辈子都没这么直白露骨地说过话，他说完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但他今天决定要坦诚到底。
“那我是否可以总结为，你喜欢我给你带来的不孤单的感觉？”
“这个感觉很主要，但我想应该不止是这样，肯定还有别的，比如我和你相处很舒服之类的。虽然很多人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原因的，但我认为一定是有的。只是更多的是感觉，我也说不好。”
“我想问一句，一周前我和你相处还都很正常，之后我们一周没联系，今天才见面，你怎么就突然觉得你喜欢我了呢？”
“我爸暗中查了你和我的关系，他的确是误会了，但是他来和我说你哪里不好的时候我觉得生气。之后我以为你被他骂走了，我担心得想去找你。后来你又回来了，我当时其实很想抱抱你，但是又忍住了。你说你之前伤心的样子都是在假装，我虽然觉得有点可怕，但是对你根本讨厌不起来。我甚至开始庆幸你没有因为我爸的话就离开我，那时候我发现，我自己真的很喜欢你。”
“雷逸扬，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你很不舒服，甚至愤怒，你要做好准备。”林泱听了两大段自白，虽然有点不忍心，但是她更明白，话不说清楚日后对彼此都残忍。
“你说吧。”雷逸扬觉得重头戏要来了。
“你承不承认，你爸今天起了很大的催化作用？”
“承认。”
“那我问你，你会不会是因为，为了拿我气你爸，才强制自己喜欢我？”
雷逸扬觉得心一下子有点凉，也有点虚。林泱说的这种可能性，以前的确有。他曾经故意把他和林泱关系好的消息透露给雷逸然，想让雷逸然传话给雷业成，好让雷业成生气。但是今天，雷逸扬和雷业成都很生气，他看着雷业成气成那样根本没顾上幸灾乐祸，反而是一直惦记着林泱。他觉得，自己没有故意拿林泱来气雷业成，而是真的喜欢林泱。
不过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他刚刚一直没来得及问林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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